“等几天望秋回来之后，我先问一下望秋在那边的见闻，看看那边到底是啥样的一个情况。”金不换说，“等这个春季周围的十几个庙会过去了，我就去南面走走看看。”
“这事儿还是你亲自走一趟有底儿。”牛二筢子说。
“去南面之前我还得好好合计合计，争取去到南面就能把这事儿敲定了，毕竟这个门路有钱赚。”金不换说。
牛二筢子一笑，说：“这是个挣钱的门路！你这脑筋转得，还真不是一般人能追得上。”
金不换笑了笑说：“这个时候不是以前生产队的时候，以前生产队的时候我要是这样折腾，早给戴上了资本主义大帽子。这个时候让你放开手挣钱，有挣钱的门路咱们就走。”
“我这几年也就把眼光放在小四轮拖拉机上了，脑筋赶不上你这样开通。”牛二筢子笑着说，“今儿经你这么一说，好像我的心里又开了点儿窍儿。”
金不换呵呵一笑说：“不是说你心里又开了点儿窍儿，是你没有到集市上看个明白，虽说年前你曾说想着跟我一起去集市上卖二手衣裳，可你还是没去。要是你到集市上站个十天半个月的，你会比我脑筋转得快。”
“这就是干一行琢磨一行吧。”牛二筢子说，“今儿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跟着你站几天集市，可眼下走不开了，小路生和春生两个孙子我得时刻看着。这两个孙子有我看着，望秋他们就能腾出手来。”
“以我看啊，小路生还是有小米带着，春生有杏花带着，以后你就多到外面看看，说不准就能看出些挣钱的门道。再说了，这两年小路生和春生还小，还离不开小米和杏花。那几亩地有小四轮拖拉机，也就庄稼季儿上忙那么几天，一年当中你有大把的时间，以前生产队的时候没出去过，土地到户之后你又整个心思放在那几亩地上，眼下望秋他们几个都成家了，趁着现在还能走得动，就算是出去观观光，也应该出去看看。”
牛二筢子抬手挠了挠头，有些难为情地笑了笑说：“你还别说，这辈子我还真没有走出过咱们草庙县。”
“出去看看，开开脑筋，就你这个人，出去几天就一准比我灵光。”金不换看着牛二筢子说，“眼下这个世局就是八仙过海各显其能的时局，只要有能为，哪怕你钻天入地，也不会有人拦你的手脚。”
“眼下的世局我是很清楚的。”牛二筢子说，“说实话，可能是我见识少限制了我的脑筋。”
“说句不外道的话，你也别生气，这些年你的心思就只在那几亩地上了，没有心思去琢磨别的。”金不换看着牛二筢子说，“你要是这些年能出去转悠几趟，说不准你能找到很多挣钱的门路呢。”
牛二筢子听了金不换的这句话，不由得思量了一阵儿，咬了咬嘴唇叹了口气说：“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啊！当时没有琢磨得这么多，只想着这几亩种得好了也能种出光景，其实，这些年也清楚了，那几亩地的收成去了化肥、种子、公粮、统购和各种提留款，夏季的麦子几乎等于白种。秋季儿倒是少缴些，一亩地也就做多也就能落个二百多块钱。一年一亩地二百多块钱，这一整年在这一亩地上要出多少力流多少汗啊。虽说这些年我家的日子在这个村子里算是数得上的光景，那也都是我们家比别人家多折腾些，我跟望秋这些年折腾了手扶拖拉机，又折腾小四轮拖拉机。望秋他娘活着的时候，每年都要养上一两百只的鸡鸭，就这样这个家的日子才慢慢在这个村子里比别人家光景些，说实话，这份光景不是指靠的那几亩地，用新词儿来说，我们家的日子靠的是副业支撑出的光景。”
金不换点头一笑。
“今儿听了你的这些话，似乎我才明白点儿这个世局。”牛二筢子琢磨了一阵儿接着自己的话说，“要是土地到户时就能跟你有这样的唠扯，说不准我还真不会捣腾手扶拖拉机和小四轮拖拉机这玩意儿，说不准我也跟你一样东倒西卖满集镇上跑。”
“话也不能这样说，其实眼下小四轮拖拉机跑运输也是个时机。不过，这个时机不会太长久，过不了几年，路上跑运输的会是大汽车，鉴于这个趋势，我曾跟望秋说过，运输这个行业以后会有好多年的钱挣，让他有时间去弄个汽车驾驶证书，等手里宽敞了把小四轮拖拉机换成大汽车。”金不换说，“老话说，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人总归要有个长远的打算。”
牛二筢子皱起眉头紧盯着金不换。
“这也是刚开年儿没几天的日子，咱们也得为这一年有个打算，不能闷头向前过一天是一天。”金不换说，“没有打算往前过，今年还是去年的模样，不会有啥子多大的改善。”
牛二筢子点了点头。
“说实话，以前我还真没在意过每年的打算，还是我认识了一个南面的朋友，在一起吃饭的时候闲聊，就聊到了这个事儿。”金不换说，“打那之后，我就每年初给家里设定一个打算，一年就按着这个打算忙活。也别说，这样一年下来回头一看，还真是能看出点儿光景。”
“这也是一个新鲜。”牛二筢子说，“多少年来还真没有见过谁家真正用心打算过，也就是每年过年期间想着第二年能有个啥子改善，可具体第二年咋的一步一步去忙活，还真没有谁家计划得那样清楚。”
“计划不清楚不行！”金不换说，“计划不清楚就不知道具体该咋的去忙活，到头来糊里糊涂又是一年。”
“琢磨着还真是那么一回事儿。”牛二筢子琢磨着点头说，“说起来人们都是精打细算地过日子，这精打细算也只是用在了收回来的收成上，几乎没有哪家人把这精打细算用在新的一年的规划上。要是都能把精打细算用在新的一年的规划上，收回来的年成就不用太委屈着用度了。”
“这日子啊，眼下要有规划，前面也要有规划。说起来这像是文化人才会有的套路，其实，咱们也需要这样的规划。”金不换说，“这就像赶路一样，没有规划咱们就不知道走哪条路最近，走哪条路最省事儿。今年我的规划就是，春上庙会多，赶着这些庙会再折腾些二手的衣裳，这二手衣裳也不会有几年的光景。夏季的生意不是多好做，趁着夏季我出去再看看有没有更挣钱的折腾，同时这个夏季把往南方倒腾细粉的事儿给确定了。等入秋之后集镇上的买卖就会慢慢好起来，到冬腊月是集镇上的买卖的最好时机，今年的这个冬腊月要一家人一起忙，集镇上的买卖不能丢，细粉的生意也要做出点儿名堂。”
牛二筢子好像不认识金不换一样经盯着金不换看了老大一阵儿，半天才怔怔地说：“你这规划真的精明了！”
金不换一笑。
“你这话说的，让我觉得这些年的日子都是糊里糊涂的。”牛二筢子有些难为情地笑了笑说，“打今儿起，以后的日子还真得有个规划。”
“应该这样！有规划才会明白一步一步要忙活啥，才会明白该咋样忙活。”金不换点了点头说，“这事儿要是能写到一张纸上就更清楚了，正月里忙啥子，二月里忙啥子，一年十二个月都要忙啥子，就按着这个规划去忙。一年下来回头看看，就会觉得这一年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牛二筢子一笑说：“咱也识不了几个大字，哪儿能在纸上写得清楚。”
“心里盘算得清楚，记得清楚就成。”金不换笑了笑说。
牛二筢子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小米端了两杯水过来，递给金不换和牛二筢子一人一杯，然后转过头来看着金不换问：“叔，我杏花妹子啥时候回来？”
“想你杏花妹子了，还是想春生了？”金不换笑了笑回答小米说，“等两天望秋从湟川回来之后就让望秋把她接回来。这个时候让她娘儿俩回来，你们这边也忙，还要琢磨着去照看他们娘儿俩。”
“那也没啥子。”小米笑了笑说。
“那就等我回去把他们娘儿俩送回来。”金不换笑了笑说，“杏花这两天也着急着说要回来，我跟她娘考虑着你们这边太忙，没让他们娘儿俩回。”
“让他们娘儿俩早点儿回来吧！”牛二筢子马上接过金不换的话，笑着说。
“你呀，一准是想春生了，看你满眼的心思就明白了！”金不换看着牛二筢子说，“我这回去就把他们娘儿俩送回来，让你好好抱抱春生，省得你吃不好睡不香。”
“说出来你也别笑话我没出息，我这一天不见小路生和春生，心里还真有些着急忙慌的不踏实。”牛二筢子很难为情地一笑。
“隔辈亲，人都是这样。”金不换笑着说。
“大约摸人都是这样。”牛二筢子回着金不换笑了笑说，“这几天小路生也老是拽着手要去望秋他们那边儿，自打有了春生之后，小路生去了望秋他们那边就不愿意回来，舍不得春生，可知道跟春生亲了。”
“这是这两个孩子血里亲！”金不换笑着说。
牛二筢子嘿嘿一笑。
“以后这两个孙子在你跟前前后左右地跑来跑去，那还不把你乐得心里像吃蜜一样滋润。”金不换看着牛二筢子说，“不是我说咋的，有这样两个孙子，咱们还真得在还能动弹的时候多为他们忙活点儿。”
牛二筢子点了点头，笑了笑说：“人都是这样，能给后人多忙活点儿就多忙活点儿。”
“说白了，人这辈子图个啥？就是为了后人，有了后人就看着后人活着，有后人就有了心气儿。”金不换点了一下头说。
“我也几天没看到春生了。”牛二筢子一笑说。
“放心了，白白胖胖的，委屈不了他。”金不换看出了牛二筢子的心思，笑着说，“我着回去就把他们娘儿俩送回来，省得你心里挂念。”
“到你们跟前还能有啥子委屈！我又有啥子挂念！”牛二筢子又是一笑。
“嘴上你不说挂念，心里挂念着呢！”金不换说。
牛二筢子给金不换说中了心思，嘿嘿一笑。
“今儿过来就是要告诉你们家望秋的事儿，其它的我也没有啥事儿了。看你这么着急着想看到春生，我这就赶紧回去把他们娘儿俩送回来，省得你吃不香睡不安稳，心里还老挂念着了。”金不换放下手里的水杯，起身向牛二筢子笑着告辞说。
“那哪成？咋的也要吃顿饭再回。今儿不着急，明儿再送春生他们娘儿俩回来也不迟。”牛二筢子马上挽留金不换，“咱们哥儿俩也有些日子没坐到一起吃顿饭了，趁着今儿咱们坐到一起吃顿饭，我还想多听听你的一些想法儿。”
金不换笑了笑说：“我这也不是啥子想法儿，你是不是觉得新奇？其实也不算新奇，就是平日里多琢磨了点儿。只要你愿意多琢磨，也能琢磨出很多想法儿。”
“你别说，你这些说法就像一个引子一样，还真让我觉得开窍儿不少。今儿咋的你也要留下来吃顿饭，再多唠扯唠扯你的其它心思，让我多开阔开阔。”牛二筢子找个理由执意挽留金不换，“这么多年也没有听谁说过这样的想法儿。”
“要是都能有这样的想法儿，可能很多人家的日子都会景气起来了。”金不换笑了笑说，“有句老话怎么说？吃不穷，穿不穷，算计不到一辈子穷。刚才我也说过了，这个算计不是通常人们心里的算计。人们心里的算计就是想着咋的节省，而不是想着咋的算计着咋的能有更多的进项。单是算计着节省，不管咋的算计，都不可能算计出景气来。”
牛二筢子琢磨了一阵儿金不换的话，点了点头，说：“是这么一个理儿。”
“我也不多留在这儿了，赶紧回去把杏花他们娘儿俩送回来，省得你想孙子想得吃不好睡不好。”金不换一笑，说着话就抬腿就往外走。
“稍等一步，我忽然想起来了，前几天牛大锤说好些日子没看见你了，他好像说有啥事儿跟你商量，也没有跟我说是啥事儿。”牛二筢子忽然向金不换说，“今儿趁着这个机会不如让牛大锤过来一起吃顿饭，看他有啥样的心思。”
“牛大锤？”金不换站下步子，拧起眉头回头看着牛二筢子。
“是，前两天的事儿，他见到我就说起了你。”牛二筢子点了点头说。
“牛大锤是神通的人物，他有啥事儿要找我？”金不换琢磨着问。
“他没跟我说，我也不知道。”牛二筢子看着金不换回答说。
金不换抬手挠了挠头，心里还是不明白牛大锤咋的会有啥事儿要找到自己。
“不管他有啥事儿，今儿趁着这个机会跟他一起吃饭唠扯唠扯，看他究竟是咋的一个意思。”牛二筢子说，“再说了，今儿我也想多听你唠扯点儿东西。”
金不换听了牛二筢子的话，眨了几下眼，琢磨了一阵儿，说：“既然这样今儿我就在这儿吃顿饭，这中间跟他好好唠扯唠扯，看他到底是咋个一个意思。”
“我这就张罗着去看看他牛大锤，告诉他今儿的安排。”牛二筢子见金不换答应留下来，马上一笑说，“顺便今儿我也跟他说个事儿，让他为这事儿跑趟腿给支应支应。”说着，他就出了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