笙磬和林白正互相调侃，用余光瞥见一辆贼豪气的车驶进胡同，稳稳停在路边。果不其然，一身休闲装的孙明从车上下来。

“大哥，你行啊，风生水起啊！”李笙磬三步并作两步迎上去，忍不住激动，笑得花枝乱颤。

“哈哈，你太看得起我了，啥风声水起。”

“哎，莫谦虚，莫谦虚。”

“哎……你到底是怎么变成这样的？”孙明挑着眉毛诧异地看向林白。

“她以前啥样？”

孙明把眼皮往下一搭拉，故意放大脸部表情，满脸颓丧地瞅着林白:“就这样的。”

“诶，”李笙磬一掌拍在孙明肩膀上，“往事不可提。”

“啥不可提？”林白两眼放光。

“你猜？嘿嘿。”笙磬瞥了林白一眼，把孙明让到桌旁，大手一挥手，“大姐，上两箱老雪，常温和冰的掺半。”

“记得当年，咱俩还在这遇到福岛先生。原来都过去这么久，久到我都忘了！”

“难得你还记得福岛！”孙明摇摇头，“这么多年没来，也不知道还是不是那个店！”

“你就在沈城，竟一直没回来过？”

“也没啥念想，还回来干嘛。”孙明的神情明显落寞下去，眼神有些恍惚。

“也是！”李笙磬心里颇不是滋味，不过瞬间就忘了那些伤感，被飘来的烧烤味道勾住魂魄，就是这个味！啧啧啧……老汤麻辣烫加面，麻辣串也不知道涮的什么酱汁，咂咂嘴，余味绕梁三日，三日尤不绝。”

“噗，”李笙磬画风转太快，呛得孙明一口酒没咽下去，全喷在地上，“你……你现在还这么说话？”

“怎么了？我这么说话有何不妥？”

“打住。”林白抬手做了个停止动作，被李笙磬充满杀气的眼神给吓回去，慌忙拿起菜单假装点菜。

李笙磬一把抢过菜单:“你又没来过，哪里知道什么好吃。今晚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好吃，哼。”说完还咽了口唾沫。

冰凉的老雪从喉咙滑进食管再到胃里，从心里开始透亮，凉爽的感觉从头皮冲到脚后跟，一下子就把李笙磬所有压力和疲惫一扫而空，脑仁也不疼，太阳穴也不跳了，就连眼神都鲜活起来。

真是痛快！

滚烫的麻辣串浸在鲜红的酱料里，李笙磬一个劲咽唾沫，迫切的好像许多年没见到女人的光棍，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扑了上去。

“哎，烫。”林白紧忙给笙磬递水，递纸，还不忘啰嗦一句，“真是吃货。”

“咳咳咳，”李笙磬火急火燎塞进嘴里的那口鲜蘑，是咽也咽不下去，慌忙吐出来还把辣椒呛到嗓子眼，呛得是一把鼻涕一把泪，“是这个味，还是这个味，就是这个味！！！”

“至于吗大姐？”孙明夹了一筷子吹凉，慢悠悠放进嘴里，看向林白，“哎？她是吃货吗？”

“从来都是吃货，只是以前吃不起，什么都得忍。”笙磬嘿嘿一笑，“托我哥的福，现在终于能吃饱饭了。”

“想吃就吃，什么都不是问题。”林白贱贱一笑，忙着给笙磬夹菜。

“什么都不是问题……什么都不可能成为问题。”孙明心里一抖，手也跟着抖了抖。他端起杯子猛灌了自己一杯凉酒，才清醒过来。

李笙磬只顾狼吞虎咽，左右开弓，吃到根本没有功夫说话。林白和孙明俩人自然而然聊起市场。隔行如隔山，他们聊什么，李笙磬听得再认真还是一知半解，索性也不插话，只顾吃。

林白中途去卫生间间隙，孙明满脸笑意地凑过来:“林白人挺好的，看到你们这样，真幸福。”说着说着脸色就变了，颓然低下头。

看他这样子，李笙磬心里猛的就是一揪:“你咋了？”

“她，她联系我了。”孙明憋的满脸通红，求助似的瞅着李笙磬，“高……”

“高？”笙磬心里又是一抖，“高盈？”

孙明把头重重点在桌上，又直起身用双手狠劲搓了搓脸，想借此让自己清醒过来，却还是心如刀绞。

李笙磬轻轻把孙明面前的酒杯移到旁边，拧开一瓶矿泉水推到他面前。

“她啥意思？”

“我都快要忘了，终于要把她忘了，她又出来。”孙明拿起矿泉水，一仰头咕咚咕咚喝个干净，用尽力气把空瓶捏扁，扁的一丝空气都进不去。

“她真狠啊！”孙明抱着双肩颓在桌上，可怜的像个孩子。

他心里压着太多事情，压的太久，今晚借着酒意都发了出来。李笙磬不知道，一个男人能承受多大压力。他也不知道，一个男人真正刻骨铭心去爱一个女人，又是什么样子！她更不知道男儿有泪不轻弹，是真的未到伤心处？还是咬紧牙关在忍。

女人的直觉告诉她，孙明是咬紧牙关在忍，忍着不让自己哭出来。可她想哭，想痛痛快快替孙明哭一场。她不知道高盈当年到底为什么，反正若有孙明这样有担当，有智慧，又有上进心的男孩如此爱她，她也会爱他，忠于他，伴他身侧，陪他披荆斩棘。

终究，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每个人追求的都是不一样的！

林白结账回来，撞上李笙磬可怜兮兮的目光，心理一凛，感觉气氛有些不对。孙明颓在桌上一言不发，他醉意下满脸通红，双眼迷离，脖子的青筋却突兀得紧。

那一刻，林白恍然给自己吓一跳，当年他看过剧本，知道那个人不是孙明。孙明抬头，眼神直接从李笙磬脸上跳过去看向林白，林白才敢笃定，这个人确实不是孙明，悬着的心忽得就掉下来，冒了一身冷汗。

“明哥喝多了，我们回去吧。”李笙磬起身要扶孙明，又让孙明一把摁在凳子上。

“我没喝多，谁说我喝多了？”孙明摆摆手，拿起酒瓶子在桌上掂了掂，“这点酒算什么？”

李笙磬微微叹气，便也随他去了。

一阵静默，李笙磬开了口:“高盈她？她现在在哪？”

“哼，”孙明冷笑着，像是说给李笙磬听又像在给自己洗脑，“她现在手握星级大饭店的股权，是董事长夫人。豪车，别墅，名牌包包，不说挥金如土也花钱如流水。她终于过上了她想要的生活，她想要的生活。”

“我给不了她。”孙明情绪激动起来，一扬手不小心打翻桌上的酒瓶子。瓶子里的剩酒顺着桌面淌到地上，就像，就像从孙明心里泄出来的泪，“我曾经给不起她，她想要的我都，都给不起。”

“她为什么不等等你呢！”李笙磬满脸惆怅的替孙明，把他没说出口的半句话说了出来。

“她已嫁为人妇，又为何回来找你？难道因为婚姻不幸福？又或者兜兜转转又觉得还是你最好？然后跟你说她后悔了？”李笙磬死死盯着孙明，声音都哑了。

林白一下子把李笙磬摁回椅子上，递给她一个眼神，她才觉自己太过激动，脑门又嗡嗡作响。不过话说回来，这又关她什么事！

孙明被李笙磬的疾言厉色吓得四肢发冷，呆呆张着嘴又不知该怎么回答。

“对不起，”内疚之情迅速涌上李笙磬心头，慌忙跟孙明道歉。

“你说得对，一点没错。”孙明摇头自嘲，眼角微湿。看得出来，他在忍，极力在忍。

孙明到底爱高盈哪里？也许他自己都不知道，爱就是爱了，然后跌入无尽深渊，一点点往下坠，明知是烈火地狱，还是会心软。断不开，是因为舍不得？还是他本来就是软弱的人？又或者高盈有毒，沾上就毒入五脏？再说得高尚点，爱了便没什么道理可言，也没有道德可言。若没有道德？那还高尚个屁！

明知是错，还要错下去吗？

孙明滑开手机，高盈的微信头像赫然刺痛他的心。最开始缝节假日，甚至是孙明生日，她都会发来一两句祝福，说几句叮咛的话儿。最初孙明当她是群发，后来这话越来越贴心，越来越不像群发。每次见她头像闪动，他的心都抖得厉害，然后狠心删除她的对话框，仍是没有回复一句。

他知道她结婚了，知道她嫁得不错。她结婚那天，满朋友圈都是喜气和豪气，城际饭店很多同事都去参加婚礼，他的朋友圈沦陷了。熟识的人里只有他没去，也没人跟他提过她一句，可是他们发朋友圈忘了屏蔽他。

他在她结婚那晚，一个人喝得酩酊大醉，将她的微信彻底拉黑。因为他清楚的知道自己不能再抱任何幻想，他们永远都不会再有瓜葛，而他也不能再给她利用自己的机会。

只是他没想到，几个月前城际的同事又把高盈带到自己面前。高盈老公的饭店升星，跟他借厨师。因为他有两个厨师，是为了林业集团高层特聘的，在辽菜和粤菜界极有口碑。

孙明碍于城际老朋友的面就借了，又重新把她的微信加了回去。自此，高盈便开始日复一日的关心和问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