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头司务长终有些累了困了,迷糊了一小阵,被开门声弄醒。
已经换了个看守团丁,吃得满嘴边都是油渍,一手举了盏马灯,说:“队长您看。”
灯亮中,樊中队长一手提了只盒子枪,一手端了一个陶钵,说:“大司务长,我们镇长爱才得很。
我们吃完了,镇长说不能饿了你,饿坏了,上面长官来了,没法交代。
哈哈,来,这是给你的,他妈 的,这屋里味道不怎么好。
没法子,你要愿意投降,马上给你换房间。
现在,只好委屈你大司务长了----”
樊中队长说着,将陶砵放在地上,看看门边瓦罐,对团丁说:“怎么不给大司务长老哥打些水?”
团丁说:“我接岗的时候,看守弟兄说,这家伙已经打了水啊。满满一罐-----”
樊中队长笑道:“一罐水怎么够?
你我都没试过。
这土墙,没有十罐子水,休想打湿了,弄软了土,挖通一个能爬出狗去的洞!”
光头司务长听了,只是做声不得,心中自然大骂不止,一骂保安团混蛋,二骂自己糊涂。
樊中队长倒也并不进来看,只是扫了一眼被干草盖住的那土墙下部,笑对光头司务长说:“大司务长,忘了跟你说明了,而你老人家被捆进来时候,也没顾上看清这房子外面。
我们这里以前曾经跑过赤 匪,也跑过真正山上大匪,后来就换到这一间,两面正好卡在山石壁上一个大三角里——
打洞?就是穿山甲,也休想从这后面跑走!
哈哈,大司务长,你就吃好喝好睡好,等着上面来人审你带你走吧!
我们弟兄要忍住手痒痒,不揍你,也不容易——
等上面来人,那时候,兄弟我想关照你,都难啰!
去年捉到一个赤 匪县里交通,一个老头。上面来人,跟他谈,要他投诚,老东西顽固不化——
上面来的长官说不通,让弟兄们一人给他一枪托子,腿脚都打坏了,老子看他实在受罪难熬,请示上面来的长官,就用这支枪,给了他一枪。
他妈 的,子弹从他太阳穴这边进去,居然没从那边出来,也不知道那老赤 匪脑子是怎么长的——
喏,他就死在那角落里——
哈哈哈,好,老子走了,你好好想想,明天见!”
牢房里,飘满肉菜香气和尿骚气。
光头司务长想着反 动派樊中队长的话,又怒又气,好像看见了被敌人折磨致死的那位老哥同志!
他眼含泪水,向土墙角落跪下,默念道:“老同志,老哥!
你走得英雄壮烈!
我在这里向你发誓!
只要有一口气在,就要和这帮狗 日的反 动派斗到底,为你报仇!
我想好了,我现在的同志弟兄中,有好些有大本事的好汉!
他们就是万一不能前来救我,也迟早会替你,替我,报这大仇!
老同志老哥,保佑小弟我能够杀出去,保佑我的同志弟兄们能够杀进来!你安息吧!”
祷告毕,光头司务长只觉得,先前还有些阴气嗖嗖的小土屋,变得暖和了。
他看那陶砵中,有几种杂色剩菜,还有肉骨头,肉皮,鱼头,鸡腿骨,味儿闻起来不错,却是被人啃吃剩下的。还有半个油汤浸住的馒头。
光头司务长胸中死的决心都已经下了,还在乎什么剩菜剩骨?
他张开大嘴,连吃带啃带喝,把能吃的,全吃了!
也是一种吃饱喝足,满含仇恨带着屈辱的吃饱喝足!
他想好了,“能等到同志们搭救就好,等不到,但凡有一点机会,老子和狗 日的反 动派拼死!”
他钻进草堆,慢慢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