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赵老师,以后你们两颗心拧到一块儿,日子可能会有出头的时候。”旁边的牛二筢子接过癞豆娘的话说。
“出头不出头放在一边不说,有赵老师了,我也就一门心思想着奔日子。”癞豆娘笑着看了看牛二筢子。
“咱们庄户人家不求啥子级七级八的好日子,啥子吃香喝辣,啥子绫罗绸缎,咱们就指望着把日子过得润润贴贴的就成,”小米看着癞豆娘,笑了笑说,“咱们庄户人家,只要把日子过得心里踏实了就成。”
“是的,咱们庄户人家没有啥子过高的想法儿。”癞豆娘随着小米的话说,“咱们庄户人家,想过高的东西也都是瞎想,咱们就得知道自己的是啥子一个身份,就像婶子你说的这样,只要咱们能吧日子过得踏实了,就是咱们的福分。”
癞豆娘的话还没落音,院门口传进来牛绠娘十分小心的试探:“我筢子哥回来了没?”
牛绠娘的招呼让牛二筢子他们几个相互看了看,然后小米和癞豆娘两个人很纳闷儿地看着牛二筢子。
牛二筢子皱起眉头咬了咬嘴唇儿,然后回头向院门口应了一声:“回来了。”
听到牛二筢子的回应,癞豆娘这才进了院子。
牛绠娘转头向院子里瞅了瞅,嘴巴一撇,小声向小米说:“这老娘们儿神神叨叨的,你看她走路跟做贼似的。”
小米轻轻一笑,没有说话。
牛二筢子见牛绠娘进了院子,转身把怀里的小路生交给小米,然后迎着牛绠娘走过去,说:“你别着急,事儿得慢慢来。再说了,这事儿也不是咱们自家去办,得容人家有个转身的空儿。”
“这事儿不是我着急,我就不大放心牛大锤。”牛绠娘小声向牛二筢子说,然后转脸看了看小米和癞豆娘。
牛二筢子无声地笑了一下,有些为难地说:“既然牛大锤向你许下了这事儿,这事儿就本不该我再掺和。我要是掺和这事儿,说不准牛大锤心里会是咋的一个想法儿。现在你张开嘴了,我只能在旁边敲敲边鼓提醒提醒牛大锤。话又说回来了,我有点儿想不明白,你咋的就想到让我去掺和这事儿呢?”
“我这不是心里对牛大锤没底儿嘛!”牛绠娘看了一眼牛二筢子,低下头说,“这事儿已经出来了,我也不怕你笑话,当时牛大锤那话说得,跟麻雷子一样响亮,可这都过去多少日子了,也不见事儿有个眉目。再说了,这事儿我也不敢跟孩子们说,就觉得筢子哥你可靠,就想到让你给问问这事儿。”
牛二筢子叹了口气,似乎有些埋怨似的说:“这事儿啊……,还不好张扬。这事儿要是张扬出去,你这张脸就没法儿在村子里见人了,孩子们在老少爷们儿面前也抬不起头来。”
牛绠娘脸一红。
“有些话不该我说,都是这个年龄的人了,咋的事儿就不往远处琢磨呢?”牛二筢子看了看牛绠娘,然后转头向院门口看着说。
“我也不知道咋的了,当时咋的就跟他牛大锤有那事儿了。”牛绠娘头没抬,说,“当时他牛大锤跟我说了很多的好话,我就让他想法儿给牛绠弄个吃皇粮的户口,他满口答应了。日子过去这么久了,也不见他给个准信儿。所以说我心里不踏实了,就想着让你给帮衬着说句话。”
“你呀,吃皇粮的户口能是他牛大锤说的那么简单?你咋的就信了他呢?”牛二筢子抱怨着说,“要是吃皇粮的户口那么简单就给办下来了,这个国家不给弄乱了?”
“我哪儿知道这个啊!他牛大锤当时拍着胸脯子向我保证,说给牛绠弄个吃皇粮的户口不是啥子难事儿,我琢磨着牛笔在那个位置上,牛大锤的话肯定有指望,也就相信他了。”牛绠娘说。
“自古都是这样,吃皇粮要经过科举,不经过科举谁也没法儿能吃上皇粮。”牛二筢子说,“虽说有空子能钻,等着钻这个空子的人多了,那些手里比牛笔权高的人,谁家没有三亲六故,能轮得上咱们这些土里刨食儿活命的庄户人家?既然牛大锤答应你了,你们两个又有了那层子事儿,你就抹下脸来催他牛大锤。催得他牛大锤着急了,他自然就会全心去办这事儿。”
“我这就是让你筢子哥给操分儿心,到时候他牛大锤要是跟我一屁股两个谎儿的,我就撕破脸不顾老少爷们儿这个情面了,堵到他家里闹,啥时候他把答应我的事儿给办得明白了,我啥时候就跟他画道杠儿。眼下我还不想把事儿给闹僵了,事儿能不声不响的给办得妥当了,我就闷不吭声。”牛绠娘说,
牛二筢子琢磨了一阵儿,说:“这事儿我琢磨着办成的可能性不大,不过,我还是提醒你一句,不管这事儿成与不成,千万不能把事儿闹得满村子都知道,就算是到时候你撕破脸儿,你考虑到牛绠他们几个没有?你要是撕破脸儿把事儿抖搂给老少爷们儿们了,以后几个孩子还咋的在村子里招脸活人?这事儿要是他牛大锤给办成了,咱也不惊不喜,权当咱们有这个命。要是事儿办不成,咱们不声不响的,也省得老少爷们儿背后闲话说咱想用身子攀高枝儿。”
“办成的可能性不大?”牛绠娘紧盯着牛二筢子,“可能性不大为啥他牛大锤满口的向我保证?”
牛二筢子一笑,似乎有些不屑,说:“你就没有琢磨琢磨,要是吃皇粮的户口那么简单就给办成了,他牛大锤三亲六故的还都不吃上来了皇粮?”
牛绠娘眨眼琢磨了一阵儿牛二筢子的话,还是有些不大相信地说:“难不成他牛大锤跟我的保证都是谎话?”
“这个不好说。”牛二筢子一笑说,“这事儿你得问牛大锤,不过,我跟你说得明白了,这事儿你不能让牛大锤知道我知晓了,你就按着你的意思问他牛大锤到底是咋的一回事儿。你要是在牛大锤跟前把我给卖了,不光我会得罪了牛大锤,他向你保证的事儿也可能真的会成了泡泡了。因为这事儿都是暗地里操办的,到时他一个借口说这事儿让人给传扬出去了,上面盯着这事儿了,就办不成了。”
“不会让他知道我为这事儿找你帮衬了。”牛绠娘马上点头答应说。
牛二筢子点了点头,还是有些为难地说:“我试探着帮你问问吧。”
“那就让你多费心了!”牛绠娘见牛二筢子算是答应了,这才心里还有些不踏实地转身离去了。
看着牛绠娘离去的后脊梁影子,牛二筢子不由得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这个傻老娘们儿,咋的就鬼迷心窍信了牛大锤的那些话了呢?这牛大锤也真是,是啥子心思让他招惹牛绠娘了呀?论长相,牛绠娘没啥子长相。论投巧卖乖,牛绠娘也没有那样的心机。往实里的话说,牛绠娘这个娘们儿心眼儿多少有点儿不很通透,牛大锤招惹这样的娘们儿是不是有点儿过分了?甚至说有点儿败德了!
癞豆娘这个时候凑过来伸着脖子向院门口看了看,然后回过头来看着牛二筢子,抬手挠了挠头说:“这娘们儿神神叨叨的。”
牛二筢子看了看癞豆娘,叹了口气,啥也没说就回了屋。
癞豆娘看着牛二筢子,心里更迷糊了。
小米见牛二筢子拧着一脸疙瘩回了屋,问:“爹,咋的了?”
牛二筢子马上一笑,说:“没咋的。”
小米见牛二筢子不愿说,也就不再问了,把怀里的小路生交给牛二筢子,说:“这会儿我把这些小鸡崽子打理打理,刚买回来得小心打理些日子。”
牛二筢子接过小路生,逗着小路生说了几句哄孩子的话,但心里仍在硌应着牛大锤招惹牛绠娘这事儿。
癞豆娘在院子里向小米打了声招呼就走了。
小米抬头向院子里看了看,应了一声癞豆娘。
牛二筢子见癞豆娘走了,叹了一声,自言自语似的抱怨了一句:“这个牛大锤啊!”
小米一怔,牛绠娘火急火燎地来找爹,爹咋的抱怨起牛大锤来?她瞅着牛二筢子看了一阵儿,没有说话。
牛二筢子抱着小路生出了屋,在院子里转悠了两圈儿,满脑子都是对牛大锤的埋怨。牛大锤啊牛大锤,你这是给油蒙了眼还是给油糊了心?那点儿歪心眼子咋的就能琢磨到牛绠娘的身上了呢?
小路生在牛二筢子的怀里伸着胳膊挣着身子要牛二筢子去院子外面。
牛二筢子依着小路生的意思出了院子,自己生活了几十年的村子,不知咋的竟然一下子觉得生疏了。他向四周围看了看,竟然也觉得这个节气跟往年的这个节气有些不大一样了。这是因为自己今儿的心思觉得别扭了,还是牛大锤办的事儿让自己觉得心里不舒坦了?就算是自己的心思觉得别扭了,就算是牛大锤办的事儿让自己心里不舒坦了,可眼前在自己眼里自己心里几十年的村子,也不该让自己一下子觉出生疏来啊!
尽管牛二筢子忽地觉得这个节气似乎跟往年这个节气不大一样,他生活了几十年的村子也一下子生疏了,但春分的气息还是满村子里都是,一阵儿一阵儿的熏染着整个村子,熏染着村子里的一切。
牛二筢子抱着小路生在院门口来回晃悠了一阵儿,忽地一阵洋驴的铃铛拉线儿似的响成了一串儿。他不用转头看个明白,就断定是牛大锤。心里正硌应牛大锤呢,牛大锤他来了。他转过脸来看着牛大锤,脸上的笑自己也觉得紧巴巴的。
牛大锤似乎没有觉出牛二筢子脸色的僵硬,来到牛二筢子跟前,他两腿一叉停着了屁股下面的洋驴,满脸得意地笑着说:“今儿有事儿没?没事儿的话今儿午晌帮我陪个客。”
牛二筢子又是一笑,但这一笑还是有点儿不自然。
牛大锤这时才似乎觉出牛二筢子心里好像有啥子不畅快,马上盯着牛二筢子看了好一阵儿,才皱着眉头问:“今儿你心里有啥事儿?”
牛二筢子摇了摇头。
“那是咋的了?”牛大锤紧盯着牛二筢子问。
“你呀……”牛二筢子看着牛大锤,埋怨着叹了一口气。
“我?我咋的让你心里不舒坦了?”牛大锤一愣。
“你这玩笑开得有点儿大了。”牛二筢子说。
“我没有跟你开啥子玩笑啊?”牛大锤更迷糊了。
“你是没有跟我开玩笑,但你跟别人开玩笑了。”牛二筢子看着牛大锤,脸上不自然地一笑,他极力掩饰着牛大锤招惹牛绠娘的事儿,抱怨着说,“你也真会找人开这个玩笑,你这个玩笑别人当真的了!”
牛大锤仍旧一脸迷糊地看着牛二筢子,他根本没有想到牛绠娘来找过牛二筢子,也根本没有想到牛绠娘已经把他招惹她的事儿告诉了牛二筢子。
“我就是想不明白了,你咋的能跟牛绠娘开那个玩笑呢?说是要给牛绠弄个吃皇粮的户口。她一个女人家,脑子实诚转不过来弯儿,把你开的玩笑当成真事儿了。”牛二筢子看着牛大锤。
“她还真的当真了?来找过你?”牛大锤一笑,“当时我就跟她开玩笑那么一说,她咋的听不出是玩笑话呢?”
“我刚才不是说了嘛,她脑子实诚转不过来弯儿,就把你的玩笑当成真的了。”牛二筢子看着牛大锤说,“我倒不明白你咋的跟她开这样的玩笑。”
“眼下上面倒是有这个动静儿,三千块钱可以办一个吃皇粮的户口,我当时只是琢磨着牛绠站在街面上,办个吃皇粮的户口对他以后在街面上好混一些,就跟她提了这个影儿。”牛大锤眨了眨眼说,“提了这个影儿之后我就后悔了,她一个女人家也琢磨不出这里面的长短,也做不了这个主儿。”
“就算她能琢磨出这个事儿的长短,就算是她能做得了这个主儿,你就没琢磨出她从哪儿倒腾出三千块钱出来?”牛二筢子看着牛大锤。
牛大锤点了点头,他自然不敢向牛二筢子承认自己在招惹牛绠娘的时候,自己满口答应了牛绠娘,这事儿有自己一手操办,不用牛绠娘费心。
“这事儿虽然是你跟他开玩笑的话,但事儿你还真得当成事儿来办,要不然,哪天她满村子里吆喝,说你答应为牛绠办吃皇粮户口,结果是老鹰屁一样的话。这样的话,以后你在老少爷们儿面前说话就没有那个分量了。”牛二筢子紧盯着牛大锤说,“以往你在老少爷们儿们心里是能真心实意为老少爷们儿办事儿的主儿,千万不能因为这事儿一下子把自己在老少爷们儿们心里的架子给整塌了。”
听着牛二筢子这话,牛大锤心里多多少少觉得有点儿梗,他也拿不准牛绠娘是不是把他招惹她的事儿说给了牛二筢子,按理说,这样的事儿都会想尽办法瞒住不让别人知道,牛绠娘应该不会把招惹她的事儿给透露给牛二筢子,可牛二筢子这话说得似乎他牛二筢子已经知道了这事儿似的。不管是不是牛二筢子已经觉出了事儿的面目,自己咋的也不能把这事儿摊到老少爷们儿面前。琢磨到这儿,他装出啥事儿也没有的样子,点了点头同意牛二筢子的话,说:“这事儿也怪我嘴欠,没经过脑子就跟她开玩笑随口这么一说。”
“你随口一说,她当真了,你就得当成许诺认真操办。”牛二筢子说,“这事儿她跟我说了,说你能为牛绠操办好吃皇粮的户口,她跟牛绠娘儿俩这辈子就承了你们家的大恩情了。既然你说上面有这样的动静儿,你就多费些心思,谁让你跟她开了这个玩笑呢!”
“当时我也琢磨着拉巴他们家一把,成与不成我当时也没琢磨那么多。”牛大锤马上给自己打圆场儿说,“你这么一说,这事儿我还真得当成个事儿用心给操办操办。”
牛二筢子一笑,说:“这事儿你就默不吱声地用心给操办,也别跟老少爷们儿透气儿,省得老少爷们儿有人会瞎琢磨落得啥子闲话。”
牛大锤点了点头,看着牛二筢子,心里却在琢磨着牛二筢子的话,是不是自己招惹牛绠娘的事儿牛二筢子已经知道了?听他这话的意思,好像他已经知道了,这也不会啊?这事儿自己做得风雨不透的,不至于牛绠娘着娘们儿傻呵呵地把这事儿说给他牛二筢子了吧。这个娘们儿能会这么脑子不转弯儿吗?
“牛绠娘这事儿你放在心上!这两天我还有事儿要找你商量呢。”牛二筢子心里很清楚,男女这事儿只能装糊涂,牛绠娘的央求自己也只能这样说给牛大锤,咋的也不能把这事儿说得太明白。
“你有啥事儿要找我商量?”牛大锤见牛二筢子岔开了话题,马上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