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位,我们还是先看卷宗吧。”
颜如玉讲女魔头的生平,大家的注意力都在她身上,一个个的卷宗在手,恁是一个也没看进去,韩观棋作为案件的负责人,着急啊。
他着急,颜如玉可不急,她不仅不急,还故意岔开话题。
“你没看到苏小公子生我气呢,不得先把人哄好。”
苏小公子很惭愧,“抱歉。”
“有什么好抱歉的?生了嫌隙,就该说出来,说开了,嫌隙没了皆大欢喜,若是心中有怨又不说,积怨不得解,待久积成祸之时再想着解怨已经晚了。”
“事有轻重缓急,家国大事在前,你们两口子那点情绪不能先放一放,待此间事了,你们关上门谈它个三天三夜,想怎么解怨怎么解。”韩观棋给都急得口无遮拦了。
“韩大人……”
苏寻被说得无地自容,想着认错道歉,但是刚开口就被颜如玉截了话。
“韩大人此言差矣,家国天下,家宅不宁何以安天下?”
“国不稳何以为家!”
“先贤有言: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
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
欲治其国,先齐其家。”颜如玉强调道。
“……强词夺理!”
“强词夺理吗?”颜如玉不以为意,转头问云道长,“云师兄,你觉得我强词夺理了吗?”
莫名被点名的云道长身子一僵,平心而论,她是有点胡搅蛮缠的,要说强词夺理还有待商榷,不过就算她真的强词夺理,他也说不上什么的,因为她真真切切地经历过家宅不宁以致天下成灾。
三百多年前惨不忍睹的仙魔大战,她和栖梧君之间的嫌隙功不可没。
起初就是一点疑心,一个不说,一个不问,长久不得消解然后愈演愈烈。
怀疑,猜忌,试探……探入深渊,追悔莫及。
人人艳羡的神仙眷侣一朝反目,过往的甜尽数成了苦,苦了自己也苦了旁人。
阳谷山一战葬身于此的白骨皆受此苦。
如果她对栖梧君坦诚些,如果栖梧君对她相信些,何至于此?
“欲治其国,先齐其家”,作为魔族圣君,放眼六界,举足轻重,她的家宅安宁是能攸关天下安宁的。
“你说得对。”云道长答,“家不齐,心不安,无以安天下。”
颜如玉挑眉看着韩观棋又听云道长说道:“苏大人当是已经气消了,现在可以让大家静心办案了吗?”
“方才的气估摸是消得差不多了,但是之前的气指定还没消呢。”
“阿颜……”
苏寻想阻止她,这么些人面前,又是这样的场合,哪里是说他们那些事的时候,不过他刚开口另一侧的苏煜便腾出一只手按着他的腕。
苏寻不解的转过头来,不待苏煜做出反应颜如玉又叨叨起来。
“云师兄你不知道,苏大人不是个不爱生气的人,方才那点龃龉,本不该生气的,可他实实在在地气了一遭。你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之前的气没消。旧怨未解,又添新仇,就像火上添点油,雪上加层霜,别看添的油不多加的霜不厚,它就能是让火更旺雪更寒。”
云道长胸膛起伏,深吸一口气,再慢慢呼出,连案卷都放下了。
这是对她不耐烦了吧?
大家都觉得云道长要发飙,不料他平静地开口问:“苏大人之前又是为什么同你生气?”
他竟然是要先调和她和苏大人的之间的矛盾吗?
韩观棋急,宋子期惊,苏寻蒙,苏煜也好不到哪里去,虽面上无异,心底里也好奇他们各自打着什么主意。
颜如玉就一副稀松平常的样子像是唠家常一样,说:“我默许他和他夫人生孩子,他气我不在乎他。”
“?”宋子期一副很不理解的表情看向苏寻,他和发妻生孩子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他听说过男子结新欢发妻伤心委屈的,也听过新欢受冷落兀自垂泪的,还从来没听过新欢不争宠男子生气的。
今儿算是开了眼了,他琢磨着苏寻怕不是有什么大病,妻妾和睦,他坐享齐人之福,别人羡慕都羡慕不来,他怎么还气上了呢?
再看他自己,别说娇妻美妾了,母蚊子都不沾身。该气的是他吧,生而为人,差距也太大了些?太气人了!越想越气人!
宋子期愤愤地收回视线不再看苏寻,而是看向云道长和颜如玉。
云道长沉吟片刻后问道:“那你在乎他吗?”
颜如玉答:“自然是在乎的。”
云道长:“苏大人听到了,心中的气应该消了。”
颜如玉:“这份气可能是消了,但他还委屈啊。”
云道长:“委屈什么?”
颜如玉:“他想同我生孩子,但是我一直没告诉他我不能生,”
云道长:“你想同苏大人生孩子吗?”
颜如玉:“想不想是另外一回事了,客观上生不了还谈主观的想不想呢?”
“为什么生不了?”方才的对话,云道长其实有敷衍的成分,但是在这个问题上,他认真了。
不过他认真了不见得颜如玉就认真了,她假模假式地“哦”了一声,“我忘记了,云师兄你不知道我生不了。当然,这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我隐瞒了事实,苏大人想同我执手偕老、生儿育女,到头来真心错付一场空,心心念念成泡影,你说委屈不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