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言一番话,把王莉打得措手不及,她是万万没想到要钱不成倒要赔钱,她本来想趁机再从钟雯这里敲一笔,帮钟浩投资他那个新项目,这下子,钱怕是要不到,还有被肖言给讹住的风险。
王莉心慌,嗓门又大了,嚷嚷道,“你什么意思啊你!你撞了人还要倒打一耙,是不是当我们钟雯好欺负!我告诉你,她好欺负,我们可不好欺负!没听说过撞人的还敢找被撞的要钱的,没有天理!你骗人骗鬼骗不到我!”
欺负钟雯的不就是你这老东西吗!肖言微微低头压住心底往上窜的暴戾,掌心都被掐紫了,他抬头露出一个礼貌而冷漠的笑容,说道,“阿姨要是不信,我让律师给你票据,事故处理结果和赔偿款,上面都会列得清清楚楚,你可以收到票据之后再给我钱,我不介意。”
王莉虽然蛮横,终究是个没见识的妇人,见肖言这般气定神闲,还搬出律师佐证,一时间方寸大乱,也不敢再继续深究下去,生怕要钱不成反惹一身臊。她越想越气,只觉得钟雯可恶至极,转头就把所有的火都洒向钟雯。
“钟雯!你是个什么人啊你!一把年纪连个男人都没有,全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这都不说了,好坏有个工作,现在工作也没了,你那个工作工资那么高,现在你去哪里再找那么好的工作?你以为你还年轻吗?工作有那么好找?还要赔人钱,我告诉你啊,你不是很能干吗?有本事就不要连累家里人,你自己出钱啊!老子看到你就一肚子鬼火,要不是看在你爸的份上,我才懒得管你,跟你那个妈一个德行,贱!”
钟雯气得嘴唇发白,闷不做声地一把抓起床头柜上还热乎的饭菜,照着王莉就扔了过去。
哗啦的一声响,王莉被泼了一身的饭菜和汤水,五颜六色的挂在那张震惊的脸上,钟浩赶紧冲过去,拦住发飙的王莉,又训斥钟雯不该动手。
呵呵,钟雯望着钟浩,满脸鄙夷,“我也不想看见你们,滚吧。”
闹成这样,钟浩也知道钱是要不到了,他一脸丧气,见王莉还在发飙,嘴里不干不净狂骂钟雯,闹得医生护士都来了,钟浩脸上挂不住,只觉得十分丢人,边拖边拽地和表婶一起将王莉给弄走了。
病房里安静下来,肖言耐着性子同医生护士解释,送走他们,只留下他自己一人陪着钟雯,他知道,这是个微妙的时刻,经过先前那么一场闹剧,钟雯平日那层面具已经揭开了,此刻的她和他之间,已经建立起某种深度的关联。他很紧张,因为拿不准钟雯的脾性,以钟雯先前表现的姿态来看,她极有可能会因自尊心受伤,而更加同他划清界限。
他们一个坐在病床上,一个站在病房里,沉默以对。
好大一阵的静默之后,肖言听到隐忍压抑的啜泣声,很小声,小到同在一个房间的他也听不大清。
肖言没有过去,他知道,这时候的钟雯并不想看见任何人,他就站在钟雯的背后,盯着她微微颤抖的背脊,盯着她单薄瘦削的肩膀,他的心第一次感觉到一种叫心疼的滋味,他默默地蜷紧拳头,在心里将那两个恶人残忍地杀死了一万遍,回过神来,钟雯的啜泣已经止住了。
她仍然背对着他,安静得仿佛只是一缕幽魂杵在那里,钟雯说,“对不起,差点连累到你,你别再来了,免得……你走吧。”
钟雯的声音很疲惫,带着哭过之后的沙哑,肖言心里难受的揪着,极度想要冲上前去抱住那副身体,但是他不敢,钟雯太擅长拒绝人了,他害怕他稍稍靠近,这只蝴蝶就会立刻飞走。
肖言忍了又忍,说,“我说过,现在你是我的责任,我有义务照顾你。”
“你不用给自己惹麻烦。”
“我不怕麻烦。”
“这世上还有不怕麻烦的人吗?”
“没有,但总有比麻烦更重要的事。”
“肖言,你不了解他们,你也不了解我,不要觉得你能做拯救者,当心把自己栽进去。”
钟雯的话里充满讥诮,肖言却丝毫不生气,反倒隐隐有种窃喜,钟雯的话说明,她也感觉到了他们两人之间的那种牵引力,她在拒绝,拒绝得很无力。
肖言往前走了两步,靠近钟雯,“那就让我了解你,钟雯。”
钟雯没有回答,她坐在那里,像在考虑,也像没有听到肖言的话。
肖言在病床坐下来,缓缓将大手覆盖在钟雯的小手上,他的手掌宽大,手指干净修长,指骨分明而有力,钟雯的小手软软的肉肉的,像小孩子的手,他带着几分试探的心浅浅地用力包裹那双小手,小手明显地僵硬了一瞬,随后便放弃了抵抗,大手完全地包裹住小手,用力握紧,摩挲,最后插进指缝……阳光下,两只手在病床的床沿交握在一起,像一把解不开的锁匙,齿轮紧扣,严丝合缝,命中注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