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表大梁二皇子朱友珪,弑君夺位。梁太祖朱温,六十有一而驾崩。乾化二年七月,朱友珪于朱温灵柩前继任皇帝之位,正乃后梁第二位国君。
然则天道轮回,公元913年即凤历元年,其弟朱友贞,联合朝中一切心腹大臣密谋政变,朱友珪却再遭冯廷谔所杀,英年二十有九。凤历元年二月,朱友贞登基称帝,乃后梁第三位天子。朱友贞称帝后,追废朱友珪为庶人,并取消凤历年号,复称乾化三年。奈何公元923年,即是龙德三年,晋王李存勖灭梁,朱友贞面临江河破碎,深知天意如此,万般无奈,终在唐兵攻入东京前夕,下令亲信将领皇甫麟将己杀之,以免落入敌手,尸骨难保。在位十一载,年终三十六。逝后被李存勖追废为庶人,后梁建国春秋共十六,就此朱氏江山,尽归沙陀族李唐。公元923年即天祐二十年四月,晋王李存勖在魏州称帝,改元同光,沿用昔年大唐为国号,又追赠父祖三代为皇帝,与唐高祖、唐太宗、唐懿宗、唐昭宗并列为七庙,史称沙陀族李家后唐,尽取河南、山东等地,定都于洛阳。
后唐天子李存勖,乃前晋王李克用之子,史称李天下。正因李存勖虽善于武勇,精于长谋,却喜好与伶人同台演出。而后不久的同光乱政,终使国力渐衰。
而于后唐开国的两年前,一日一村庄,但见其乡,远观四面,八方俱是,丛山而围。这天阴云密布,倒无细雨,从空而落。只见这村里头,共有平民居住三百余户,到处都是贫困草屋,鲜有牛羊,家禽稀少,正因官府常年征税,刻薄良民。此村乃安州之地的内亭县附近村庄,名曰安良村,这村之名,便是前任村长所起之名。
此时一位,身服白衫,光鲜亮丽,面如白冠,俊朗有余,年约二十开外的公子,左手轻轻抱着一位刚来此世的襁褓女婴于腹中,右手拿着一把精致的小扇,很是顺其自然。而那名诞生不足一月的女婴,此刻却是舒舒服服,无忧无虑地躺在繦緥中,安安稳稳在睡熟。那抱着女婴的公子,正值路过此村间,忽然当他行过一家茅屋时,这位女婴惊醒之下,哇哇哭矣。
原来是这间草屋内的主人,正在茅房里,急急不断地劝说自己的娘子莫要伤心,不要哭泣。襁保里的女婴,她之所以陡然惊醒一哭,居然正是这屋里,传来一声年约三十的妇女,是她心伤欲绝的哭声,让这名公子,不由自主的留住继续向前行的双足之步,恰好停留在这屋外的草门槛外。
一会未过,屋里的一对夫妇,连忙跑出,正是那名妇女,听到了女婴的哭声,慌乱十分,赶紧出外。只见此对夫妇,上下布衣,身着破烂,见外站身着这位一手抱婴,另手拿扇的英俊公子时。立马让这对夫妻,目瞪口呆,不知所谓。
那公子面露的表情,目光如炬,不急不忙地问道:“这位兄台,不知你家娘子,为何在家哭泣?听这哭声,甚是痛不欲生。是什么事让兄台你这娘子,哭得想自尽的心都有了?”
那男子年过三旬,精神饱满,显然是做农活出生,听得公子出言所问,慌忙上前几步,对着他好生施礼后,回道:“这位公子有所不知,我家娘子因前些时日,不幸丧女,而这名刚来这世上不足一年的女婴,正是在下和她的亲生女儿。奈何小女的命实在是太苦了啊,这还不到周岁,便这样身患疾病,再加上我们夫妇俩,哪有银两给孩子看病?不管想尽什么办法,万般无奈,就此让我们的小女,终归是小命不保,于前日夭折。”
公子听闻此事,不禁叹息,脸上露出,几分慈悲,出言却是,稍有数分不逊道:“原来如此,世上能有什么会比有了孩子却突然夭折还要伤心欲绝的事?不过话又说回来,如今乱世,没有孩子,倒也不失为一件不幸之中的大幸。因为生于乱世,谁能无辜?众生又怎能平等?不是吗,兄台?”
男子忽听此言,满脸不悦,心中有怒。那女子听得此话,更是怒容满面。需知一位刚失去至亲骨肉的为人之母,岂能听得此等之言?怎料正待她发怒时,公子一言,令得二位,当场息怒。
公子莫急莫慌,宏亮地说道:“二位且不必动怒,在下愿将这不满月余的孩子送给你们俩,只要你们夫妇二人,愿意就此收养她,从此便将她当作是你们前日不幸夭折的亲生女儿来看待,在下倒是非常不介意地将这孩子赐给你俩。不知兄台与令妻意下如何?”
夫妇俩儿,突听这话,忍不住又喜又惊,相互看望后,再是两道眼神四目光,仔细打量着公子所抱的那名襁褓女婴。只见那女婴,缓缓哭声莫再有,小小脸蛋,竟然稍稍露出一丝丝的笑容。
男子仿佛不信,适才所听公子所讲之话,慌张有余,尖声问道:“这位公子,你刚才所言,是否当真?”
公子轻微点头,仍旧不急不慌,答道:“在下岂有此等心情,与兄台开这等玩笑?所言确实当真,只要你们夫妇俩愿意即可。”
那名女子,这下听清,迫切地回道:“这位公子,我愿意,我和相公,非常乐意地收留这孩子。”
男子亦是,耳听于此,忙忙喜道:“这位公子,我和内子,很是心甘情愿地收留这孩子,但得公子此话当真,我夫妇俩虽家徒四壁,但一定会尽心尽力地照顾这孩子。”
公子听后,微微笑罢,再又点头,好生回道:“如此甚好,既然这样,那在下这就将这孩子交给你们夫妇。”
公子言毕,当真之举,双手捧着,襁褓女婴。那位女子,前昨日之时,整整两天,肝肠寸断,黯然神伤,眼下此刻,倒是转悲为乐,喜出望外,一个劲地冲上来,素手一对,从公子手上接过女婴抱在自己的温暖怀抱中。
男子心花怒花,喜从此来,当真也随着内子一样,两日泪干肠断,当下眉开眼笑。
公子这会,继续言道:“看你们夫妻俩,刚不幸死了小女,如今看到这名女婴,极是愿意收留她。那在下也是放心地离去了,这孩子从现在开始,便由你们二位,好生抚养吧。”
男子拘礼十分,忍不住问道:“这位公子,想必她不会是你的亲生女儿吧?不然公子又岂会让我们夫妇俩收留?”
公子听闻此问,脸上神情,略显冷淡,应道:“倘若她是我的亲生女儿,又为何要将她交给你们夫妇?”
男子连忙称是,继而问道:“所言甚是,那敢问公子,她的亲生爹娘是谁?想必这孩子的爹娘,也不幸遭逢大难?”
公子听此过问,轻轻点头,又渐渐摇头,答道:“她的娘亲已不在这世上,不过她的亲生父亲,尚在此世,至于她的生身父亲是谁,你已无需多问。只要你们夫妇俩,诚心诚意地待她如亲女,这便足矣。待她日后成长之时,你们俩能不告之她的身世,说你们不是她的亲生爹娘,倒也是这孩子非常不错的归宿。如果有朝一日,到了万不得已时,你们俩也可以告诉她,你们俩只是她的养父养母这一事实。”
女子抱紧女婴,急忙对着公子,嚷声说道:“这位公子,我和相公从此就待她如同我夫妇俩的亲生之女,公子所说她的亲生父亲还活着,他又是谁?我不想知道,也不必知晓。因为我和相公只求今生今世,有这孩子的陪伴,不论今后的日子有多艰难,我们夫妇都不怕,唯独害怕没有属于我夫妇俩的孩子。”
男子仰首一笑,同样说道:“没错,虽然我夫妇俩一介穷苦贫民,但我们有手有脚,自问能养活这孩子。所以公子尽管放心,你将她交托给我们夫妇,则说明这孩子与我和内子,甚是有缘啊。仅凭这一点,便足够了。”
公子听罢,再又点头,依旧浑无心急地问道:“如此极好,在下在心里也看得出,你们夫妇二人,甚是愿意将这孩子,当作是你们的亲生女儿,在下也就放心了。那么不知兄台贵姓?在下愿意给这孩子起个名字,不知你们俩,意下可愿?”
男子举头,满脸笑道:“这又有何不可?她是公子你今日此时,有缘千里来到我们村,路过我夫妇俩的寒舍,送给我们夫妇收养的。那么她的名字,当然可以让公子你任意起便是。公子, 在下姓温,我家娘子乃刘氏。”
公子此次听毕,最后一回,轻轻点头,再最终看了看襁保里的女婴,说道:“既然如此,本公子便给她起名为还姬,从此以后,她的名字就叫温还姬,你俩意下如何?”
夫妇二人,四耳闻得公子所起之名,俩对眼神,凝视着公子,齐齐问道:“温还姬?”
公子这下,左右两目,视向此对夫妇俩,随意开口反问道:“有何不妥之处?”
夫妇俩人,纷纷面带笑容。男子不停点头称赞道:“此名很好,这名字甚好听。”
公子听后,手提扇子,宝扇开屏,摇扇当胸,微微笑道:“既是这样,确乃甚好。那么这孩子从今以后,就叫她温还姬吧。”
男子这时,面向公子,按捺不住地问道:“公子敢问尊姓大名?”
公子收起扇子,缓缓答道:“本公子是谁,你们不必知道,你们夫妇俩只需知道,这孩子从此以后就如同你们的亲生女儿,她的名字就叫温还姬。待她成长懂事起,亦无需告诉她的名字乃是本公子所起。而本公子之所以给她赐此之名,正是因为她的亲生之母的缘故,可怜她的娘亲刚生下她时不久,竟已遭之大难,香消玉殒。”
夫妇俩儿,这回听闻,双双脸色实大惊。女子诧道:“这位公子,她的母亲却是如此可怜?定是遭恶人所害?”
公子轻声叹气毕,接继为此而讲道:“在我将她交托给你们夫妇俩时,本公子也已说过,乱世之中,众生如何平等?谁又能无辜?是当今的乱世,害了她娘亲,同样也害苦了更多像她娘亲一样的可怜女子。这孩子,便是本公子在战乱之中,将她从尸山血海中给捡回一条小命。而她的娘亲,正是抱着她死在了地狱般的战场之上。本公子游历天下,前日恰巧路过,听到一声凄惨的女婴哭喊,正是这孩子。所幸本公子所来及时,再加上本公子不忍这苦命的女婴,就此小命不保,便将她的娘亲给好生埋葬后,将她带在身旁。接下来的事,正好乃是当下之事。”
女子闻听此事,慌忙抱紧女婴于怀抱,杏眼一双,不禁留下几滴眼泪,伤感道:“好可怜的孩子啊,来,从今往后,我就是你的娘亲。”
男子听完这事,唉声一叹,道:“这孩子实在是太可怜了。公子,你尽管放心,从今以后,内子便是她娘亲,我就是这孩子的亲爹。”
公子最后,看望了那名,躺睡在那襁褓中,于此刻此时,笑嬉无声的女婴,再看了看给予孩子温暖之怀的母亲,满意点头有两下,朗声说道:“但愿这孩子在她长大后,不逢乱世,只见太平于天下,方能使她日后的成长可以无忧无愁,过完此生。如若不然,天下仍旧混乱之时,或许这孩子,她就注定不会平凡。”
公子的最终言尽,话完至此,转身健步,徐徐离去。夫妇俩的好奇之心,不断呼他,公子竟已是不闻不听,渐渐消失的背影,再也看不见。公子的远去,所留下来的,正是这女婴,躺在这养母的怀里,一直露出了她,刚来乱世之中的丝丝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