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出幽谷,猛虎落平阳①
书名:铁马瓜洲渡 作者:玉书见 本章字数:4400字 发布时间:2024-01-04

几只白蝶在身旁翩飞,绕来绕去。夏荷衣颇是惊诧,“已入了冬,怎还有蝴蝶?”蝴蝶儿在空中飞绕数圈,向左转去,像极了归家的游子。


荷衣饥肠辘辘,口干舌燥,身处荒谷、前路茫茫,便跟着那几只白蝶踏入了荒丛小道,说道:“白蝶白蝶,你若带我走出邙山,日后我一定跟着蒲衣,善待每一只蝴蝶。”


白蝶儿在风中一晃,飞得极快,转眼间就消失在荒丛中。夏荷衣顺着蝴蝶的去向,一路向前,跌跌撞撞走了一个时辰。日头猛烈,照得她头晕眼花,勉强行得一里路,忽闻流水叮咚细响。


夏荷衣大喜,飞奔过去,只见一汪清泉静静流淌,她疾步奔到泉水之畔,清泉如镜,映出了她疲惫憔悴的容颜。荷衣以手掬水,咕嘟咕嘟满饮数口,只觉畅快,虽精神三分,但腹中依旧饥饿,身上也无力。


夏荷衣便靠在泉边的石块上,稍作歇息。忽见几只白蝶飞落到眼前,水中映出一个人影来,那人影一身雪白,白衣飘飘,白发披落,周身白蝶飞绕。


不知是人是鬼,是仙是魅,荷衣魂胆猛然一颤,跌在石上,吓得脸色煞白。那人细细打量荷衣,虽是狼狈,然一身青绿衣裳,衬得她淡雅脱俗。


那人笑道:“你今日这身装扮,倒是别有一番风味,像极了夏日的小荷。”夏荷衣惊魂未甫,瞧那人言语亲和,并无恶意,便也稍稍安心,寻思着她方才的话语,心道:“这老婆婆认得我么?”


脑中灵光闪过,荷衣突然一喜,道:“晚辈乃湘水门弟子夏荷衣,并非倚天教的鹿教主。”那白发妇人登时一惊,满是好奇地打量荷衣,笑道:“哈哈,你二人竟长得一模一样。”


“这老婆婆当真认得姐姐!”荷衣欣喜若狂,说道:“我二人是孪生姐妹,婆婆可见过我姐姐?”白发妇人哈哈大笑,道:“你是鹿姑娘妹妹,你来寻姐姐的么?怎弄得如此狼狈?”


原来这老妇人是玉蝴蝶烟姑,她挥舞右手,指挥周身的蝴蝶散去,笑道:“我出来放蝶,竟捡到了鹿姑娘的妹妹,当真有趣。你二人的模样便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你必是她亲妹不错了。”


烟姑许久未遇到如此有趣之事,心情舒畅;夏荷衣意在逃出邙山,搬得救兵回来营救朱鹮衣,如今因缘际会若能在荒谷得见鹿骄嵘,那便是最厉害的救兵了,她急道:“我有十万火急之事要找我姐姐,请前辈带我去见一见,荷衣感激不尽。”


“你随我来!”烟姑双臂一挥,身后蝴蝶尽皆排成队,前后左右簇拥在主人身边。烟姑带着荷衣走了四五里路,直至荷衣精疲力竭才回到玉蝶谷。若非烟姑带着,荷衣决计过不去那一片碧绿丝滑的草地。


烟姑一回到茅草屋,便四下寻找鹿骄嵘身影,只见屋后转角,一丛白花旁,站着两个人影,一男一女。男子长身伟岸,一身淡蓝衣衫,周正俊朗;女子身穿淡黄衣裙,长眉星目,冠上明珠熠熠生辉,犹似画中美人。


两人站在花丛之畔,似乎在争论什么事情,却不时言笑晏晏,白花映衬之下,男儿英挺女子美艳,俨然一对恩爱夫妻。烟姑心道:“如此一看,两人才颇有夫妻之相啊!”这两人在玉蝶谷住了几日,日日朝夕相处,同住一室,彼此之间的和睦融洽,比之刚来时多了几分。


烟姑甚是欢喜,朗声喊道:“鹿姑娘,我带了个熟人来见你!”鹿骄嵘与令狐峥双双一惊,那白花上本停了两只大白蝶,两人正争论着,哪一只是公哪一只是母,争执不休时听得一声叫喊,真是魂儿轻轻一颤;两只白蝶展翅飞走,狐鹿二人双双转身。


只见烟姑身旁,群蝶环绕,聚成云团,哪里有什么人影?鹿骄嵘暗自思忖,三鹰三雁坐镇倚天教,未得她命令,不得轻易出荆州;凤霜天已回了九天宫,哪里还有熟人来寻?她只道烟姑童心未泯,故意与她玩笑,便也笑道:“我倒要看看,烟姑身旁的蝶团能变出哪一位仙子来?”


话音一落,耳边便响起了一声熟悉叫唤,带着三分温柔、四分欢喜——“姐姐。”只见一群白蝶展翅散开,一个人影破蝶而出。那人穿一身碧绿衣裳,一身狼狈疲倦,但眸光澄澈如秋水,泛着柔光,盈盈一笑便如荷花初开,叫人见之忘俗。


鹿骄嵘双眼一亮,欢喜情愫覆满心头,当即弃了令狐峥,向着人影飞奔而去,笑意悄悄落满眉梢,又挂在嘴角,她道:“荷衣,你怎来了?”言语温柔,叫烟姑也吃惊。


夏荷衣欢喜之情一下涌上心头,身子却不胜疲惫,竟软软地晕了过去,跌入鹿骄嵘怀中。鹿骄嵘登时惶恐不已,立即伸手探脉搏,倒是烟姑说道:“你妹妹是疲累所致!”


鹿骄嵘急忙抱起妹妹,只觉她浑身柔软无力,当即将人抱回屋中,细心照顾。令狐峥疑惑道:“荷衣姑娘不跟着湘水门六带十八衣,怎独自一人来了玉蝶谷?”玉蝶谷偏僻隐蔽,罕有人迹,她一个柔弱姑娘如何能找来?


烟姑道:“我今早出谷放蝶,顺手捡回一个大活人。她与你夫人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我才信了她的话!”两人看着鹿骄嵘忙前忙后,照顾荷衣,原来她也有如此体贴的一面。


夏荷衣在山路上独行一夜,饥饿困顿,浑身疲惫,这才晕厥。她这一睡便是两个时辰,鹿骄嵘一直候在床榻前,早已备好了膳食,等荷衣醒来,欢喜落眉梢,忙让妹妹饮热汤、食饭菜充饥。


烟姑打趣道:“原来你夫人还有如此温柔的一面,她一腔温柔全都给了自家妹妹,没给你留半分啊!”夏荷衣喝了半碗鸡汤,腹中回暖,精力又重回身上;闻言,她抬头一看,才发现鹿骄嵘身后站着一个俊朗魁梧的人影,正是令狐峥。


夏荷衣又惊又喜,道:“令狐小圣也跟姐姐在一块!”有令狐峥在此,营救朱鹮衣之事又多了几分胜算,但看到烟姑也在屋中,荷衣当即下榻,磕头叩谢,道:“多谢婆婆搭救之恩,又引我来与姐姐相见。”


烟姑打量眼前的姐妹二人,明明容貌一模一样,偏偏一个英气飒爽,似玫瑰般张扬、如牡丹般艳丽;一个温柔似水,恰若清池里的尖尖小荷。


烟姑挥手示意她起身,笑着问道:“你有十万火急之事要找姐姐,可是火烧眉毛了?”“我来找姐姐救人。”夏荷衣言语中透着焦急担忧。


烟姑眼珠一转,当即正色说道:“我是邙山派玉蝴蝶烟姑!我来问你,你一个湘水门的弟子,却从邙山下来,一身狼狈。邙山有乱,是也不是?”


闻言,狐鹿二人双双惊讶,荷衣也颇是惊诧,一惊眼前的白发婆婆是江湖大名鼎鼎的玉蝴蝶烟姑,二惊姐姐竟与烟姑一道儿,三惊讶于烟姑眼力之毒辣、心思之聪敏厉害,仅一句话便能看出端倪。


荷衣忙道:“弟子不敢隐瞒,是!”狐鹿二人一听,又即惊讶,暗暗揣摩,“邙山派竟生乱了,荷衣是湘水门弟子,如何卷入邙山之乱?不知是什么人胆敢在邙山上作乱?”


烟姑面色又起三分严肃,问道:“你连夜下山,慌不择路才误入我这空谷,你是要下山搬救兵?”荷衣连连点头答道:“是!”便着急转向鹿骄嵘,道:“姐姐,你快随我上邙山救人罢!令狐小圣,你也一块儿去罢!”


鹿骄嵘问道:“你要救何人?”她一个魔教教主,实在不知能搭救哪个正派弟子,也不知夏荷衣何时与邙山弟子有了交情,但妹妹开口,她必定出手!夏荷衣眼珠一转,忽然满脸的为难,忸忸怩怩,半晌不开口。


烟姑道:“你这小姑娘有话当说,怎如此忸怩,没你姐姐半点飒爽果断的风范!”夏荷衣低声道:“我怎能与姐姐相比!”令狐峥道:“荷衣姑娘,你要我们上邙山,所救何人?但说无妨。”


荷衣道:“救鹮衣师姐与邙山小虎。”原来是朱鹮衣!令狐峥猛然间心神一颤,满脸惊愕,透着三分激动三分紧张三分关切,追问道:“鹮衣在邙山?”


烟姑又瞧出了端倪,追问道:“鹮衣姑娘是什么人?令狐后生怎如此紧张?”她目光一扫,打向鹿骄嵘,却见得鹿教主神情淡然,毫无半丝醋意,不由得又好奇起来。


令狐峥并未回答,鹿骄嵘却先道:“朱鹮衣姑娘是令狐小圣原定的妻子,不过被我强扭姻缘拆散了。只是我给小圣选的妻子,也是个烈性女子,敢爱敢恨;阴差阳错之下,我二人才凑成了一对挂名夫妻!”


如此直言不讳、三言两语道出几人的爱恨纠缠,烟姑顿时好奇不已,心下生出三分赞赏,哈哈笑道:“难怪你们两人之间并无夫妻间的情意绵绵,原来如此!”见话题偏转,荷衣大急,道:“此事已成定局,暂且不论,如今搭救鹮衣师姐与邙山小虎才是要紧之事!”


重新谈回邙山之事,烟姑脸上的笑意登时烟消云散,怒容一下子落满双颊,道:“什么人胆敢在邙山作乱?虎不休那不成器的去了哪里,怎任人欺上山来,欺负亲儿?还要你一个外人下山求救!”


荷衣喏喏说道:“此番作乱的便是邙山掌门玉掌翻天虎不休!”话音虽小,却如惊雷一般,炸了满堂惊诧。众人皆惊疑,虎不休作为邙山派掌门,如何会作乱邙山派?


烟姑只觉大事不妙,示意荷衣坐下,说道:“小姑娘,你细细说来,若虎不休当真做了伤天害理之事,我定不饶他。”荷衣目光在三人脸上轮番打转,心中自有顾虑思量,她踌躇不定,欲言又止。


烟姑微微恼怒,道:“你这女子,怎如此拖泥带水,你既要求助,大大方方说出来便是!”夏荷衣寻思着,这三人都是有本事能耐之人,一人是自己亲姐,一人是朱鹮衣原定夫婿,一人是邙山小虎的前辈,都是可靠之人。


荷衣打消了心中顾虑,说道:“此事关乎女子的名节清誉。令狐小圣与姐姐不是外人,烟姑前辈德高望重,自然不会将此事宣扬出去。荷衣只想救出鹮衣师姐,但救人之事宜悄悄进行,以保师姐清誉!”


她如此一说,狐鹿玉三人顿感事情不妙,令狐峥心头为之一紧,率先问道:“究竟发生了何事?”


夏荷衣便将事情始末一一道来,她与朱鹮衣在雨夜中捡到受伤的虎跃,将其送归邙山,却被虎不休扣留。虎不休更是逼迫虎跃,须得从鹮荷二女之中选娶一人,否则三人都要丧命。


烟姑扫了夏荷衣一眼,道:“虎跃所选是那叫朱鹮衣的姑娘。”夏荷衣活生生地站在三人面前,虎跃的选择便显而易见了。令狐峥问道:“虎掌门为何如此?”


夏荷衣答道:“为了铁马!虎掌门想要铁马,姐姐手上有铁马首,师父手上有没有铁马,尚未可知,但烟迟林吞金居士手有铁马腿,虽已送给太白门,然亦可收回……”当日,虎不休如何陈述当中的厉害关系,荷衣便也一一诉来。


烟姑勃然大怒,破口大骂,“混账东西,二十多年过去了,还是没有长进,如今竟逼迫亲子,残害正派弟子,简直愧对邙山派列祖列宗。”


令狐峥极是愤慨,叹道:“铁马本无罪,奈何《六阴梅花经》刻于其上,引得江湖一众人士心生歪念、走上邪路。”鹿骄嵘道:“我们三人自是要上邙山救人的,烟姑是否与我们一道,重回故地,见见徒子徒孙。”


烟姑指着窗外偏西的日头,道:“你妹妹疲惫不堪,且好好歇息一夜,养足精神。明日拂晓,我带你们走近道,亲上邙山,我倒要看看虎不休那混小子敢闹出什么风浪来。”


玉蝶谷屋舍两三间,烟姑便安排夏荷衣与自己同住一屋。狐鹿二人无可反驳,夜里,轮到令狐峥睡床、鹿骄嵘睡凳。黑暗之中,令狐峥问道:“你怎如此爽快便答应上邙山救鹮衣?此事于你并无益处!”


鹿骄嵘道:“其一,荷衣既然开口了,我自然不会拒绝;其二,我毁了你一份婚约,救你旧情人便当还债了;其三,我们一同前往邙山,救人之事,多半是你与烟姑出力,不必我费力劳神,我白捡一份美誉。若真须帮忙,我也不过助你们一臂之力而已。这若是一笔买卖,则甚是划算。”


令狐峥轻笑一声,便安静了。鹿骄嵘又问:“你心里还念念不忘朱姑娘?”令狐峥轻叹一声,道:“婚姻已毁,余情已断,但我曾答应鹮衣,日后她若陷入险境,我令狐峥一定出手相救。大丈夫立身人世间,信义当先,我绝不食言!”


“好!”鹿骄嵘称赞一声,屋内便剩一片寂静。翌日拂晓,烟姑便带着几人,走小路上邙山,营救朱鹮衣与虎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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