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的肉身表面,该有一套黑衣覆体。
可现在,除了一些破碎的布条,黑衣及里面的小衣已差不多消失干净。尤其两条黑袖,已经完全不存在。光秃秃的两只手臂,伤损严重。 血痕累累的白净皮肤,既触目又惊心。
见此一幕,向振忽想起来,他的左袖中,该系有一物的。
是的,那只五彩的灵兽袋不见了。
如此岂不意味着,小赤已随着灵兽袋,被埋在地底?
也不知它能否存活?又能存活到几时?唉……
倒是腰间的如意袋,许是被系得很紧,也很幸运,它依然贴在血肉翻飞的腹部,尚未被取。
不知是奚明立看不上,还是来不及收取?
最后,向振满心凄凉,再看了看满天的星空,不禁更显黯然。
曾经有多少个日日夜夜,他未曾把握住机会,以致自今天起,所谓的暗元、辰元及曜元,再也不与自己相关。
古怪身体已被遗尸荒野,他又如何吸收三元?
想到伤心处,向振霎时哀伤难耐,为过去,为自己,为家人,也为仇恨未能报完……然后,他的残魂也跟着哀伤情绪轻颤,似有心泪在“烟雾”中流淌。
他知道,自己已彻底死了,再也没有了以后!
呜呜……
这时,似有人在附近哭泣……
“咦,他的残魂竟能哭泣?这是他的哭声吗?呜呜呜的,又沙又弱,可真够难听的……”
这时,奚明立的声音再次响起,“不对啊!他一个黄灵小修,岂能保有灵魂意识?这……太不可思议了吧?”
向振闻言,不禁一怔,自己真发出了声音?
然后,他当即敛起所有情绪,不敢再有半点意识行为表现。
显然,奚明立说得很对!
自己发出了哭声,只是声音很轻,好似传音一般,只响在破烂的脑袋处。
难怪自己没有发觉。
而现在一意识到这点,向振忽觉自己已经能够控制声音的传导目标。这并不难,一试便知。
可是,现在他可不敢试,他现在得保持灵魂的呆傻状,不该再表现出任何情绪。
毕竟,自己身为普通残魂,不仅能离谱地感知到外界一切,还具有了不下于身体完好时的意识,如此岂不意味着,自己的灵魂,并不会向一般小修那样,进行传闻中的轮回之路?
那自己,是否可以向鬼修一样,重新复生呢?
其他残魂之所以不得不被动地如行尸走肉一般,踏上轮回之路,听闻最主要的困境,在于他们没有自主意识。
可自己,却不缺自主意识。
对了,这是否就是师父双晚书曾说过的无伤灵魂呢?
不管是不是,自己却一定可能成为一个鬼修啊!
不过,然而……
奚明立会放过自己吗?
显然不会的,他一定得带自己去见奚云子。然后,自己还要被搜魂!
唉……
“看来,这小子的确很古怪,”奚明立果然起了疑心,“此地不宜久留,还是早点带回万魂谷让高祖处置吧。想来此子的任何古怪,也休想逃过高祖的洞察。”
计议已定,奚明立便一脚踢开向振的脑袋,然后一把拽过尸体上的如意袋,当即飞起。
而向振只觉眼前再度恢复一片黑暗。
但显然,这种黑暗,不再是身处灵台中的那种虚暗无物,而只是视线模糊,像是被收在什么容器或布袋当中一般。
也因此,几乎外界的一切,向振都再难感知得到。
……
数天后,火朗草原。
时值清晨,两道纤瘦的身影,正从点星城方向急急飞来,又径直往火朗雪山方向而去。
当快要飞近雪山时,其只一个紫衣身影忽然骤减飞速,似要停下。
这一举动,霎时引来了其身后玄衣女子的惊奇。
玄衣女子连忙同进同止,轻声询道:“师父,您怎么了?”
紫衣身影侧头凝目,稍顿一下,似感知清晰,这才回过头,露出一张凝重的俏脸。
虽然此脸整体看上去满是四五十岁的端庄雅气,但其五官端正,肌肤紧致,若不是梳着极为庄重的中年女修的发髻,还真难辨出其年纪。
但其年轻时,必是一位不可多得的美人,这是显而易见的。
紫衣女人看了一眼身后的标致女子,柔声回道:
“含嫣,一路赶路甚急,辛苦你了。你也该歇歇了……想必从这里出发,再赴招新盛会,时间已经宽裕,必不会出现差池。”
“是,徒儿多谢师父体衅。”
说话间,师徒两人便已落在地面。
“师父,原来您也是冲它而来呢。”
叫含嫣的玄衣女子这才发现地上的遗尸,倒没有责怪师父之意,而是感叹道,“呀,这个凡灵……他……他还真凄惨,岂会在这里被人枭首?好像才死不久呢。若是我们早过来一时半刻,或许还能救他一命。”
说凄惨的时候,含嫣已经结巴起来。
因为她又意外地发现,在脑袋正面,其主人的俊脸,实在好看得非同一般。
甚至,在她所见过的所有天才俊杰中,也无一人能比这张死人之脸。
紫衣女修好似未见徒儿的失态之状,只围着遗尸转了一圈,然后,她眉宇间的疑问更浓。
事实上,自一开始,她心底也对向振的俊美,暗惊了数息。这也让她意识到,只怕生有此貌的死者,生前应当很不普通。
因为,这张脸,实在太俊,不该是泛泛之辈。
显然,这种猜测并不过分。
就像一个出落得极为美丽的女子,注定要经历曲折的人生。
含嫣看见了师父的皱眉,心中同样存疑,便问道:“师父,您发现了什么?”
紫衣女修这才看了徒弟一眼,然后似不解道:“你也认为他才死不久?”
含嫣不疑有它,只觉师父的疑惑有点小题大做。
这不是很明显么?
此人必然才死不久。
不过,师父很少判断断出错,既然这么问了,那一定是有所依据。
于是,含嫣还是认真地再往遗尸及首级上瞅了一眼,这才肯定道:
“是啊,他一定是刚刚被人斩下脑袋。您看,他的鲜血,甚至还没凝固呢。可真够可怜的!”
紫衣女修点了点头,却凝重道:“我也这么认为。只不过,这里却没有其他修士气息,那么,是谁将他枭首的呢?”
含嫣似没有什么主见,听师父这么说,她连忙又对附近感知起来。
紫衣女修明显习惯了徒弟的作为,也不以为意,然后她似自语道:“而且,此子也不像是一介凡灵!”
“不是凡灵?师父,您没看错吧。这怎么可能?”
含嫣闻言,更吃惊了,“他的尸体和首级上,分明没有任何残余的修士气息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