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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两银子?”一个冷冷的声音传来,似乎正在跟老狼讨价。
“只要十两?”老狼并不吃惊,虽然看不见人也听不清这声音是从何而来,但他知道,肯明码标价的,不管出卖的是什么东西,总比偷偷摸摸的强。
至少,这个形式称得上是坦诚。
“十两,不能再少了!”那声音好像有些急了,声调明显提高。
“一百两!”老狼一下子加了十倍,声音依旧不慌不忙。
“只要十两!”谁见过这样的买卖,价钱越讲越高?但那声音听着似是并不领情。
“十两就十两。”既然不想要,这个的确没必要勉为其难,自个拿得起还能放得下的前提下,身上多留几两银子不是坏事。
“要官银!”
“依你。”
“十两一锭,不要碎银。”
“依你。”
“我要现钱。”
“依你。”
“总该要验验货吧?”
“不必。”
“十两银子,不能反悔。”
“不悔。”
“你就不担心咱是个骗子?”
“为十两银子,定然不值。”
“好,拿钱!”
“稍候。”老狼说着,随手往怀里一掏,摸出个硬邦邦的东西,他已经在漫天风雪中辨别出了声音的来源。
“接着。”也没细看,遁声扔了过去。
“我要的是官银!”话音未落,一道寒光猛然朝老狼飞来。
“不是官银?”老狼询问一声,一把接住那玩意,凑近了一看,却是一锭黄金,不多不少,足足十两。
这时他才想起来,急着出门,随手一抓,错拿了一锭黄金,此时身上并无白银。
“实是抱歉!在下走得匆忙,身上不曾携带银子,这锭黄金,还望胡乱收下。”同样大小的一锭,金子换成银子,这样的好事,应该没有人会感到为难。
“不想做生意了就滚!耳朵被冻住了?咱只要十两银子,官银,现钱。”那个声音变得粗鲁起来,好像有些不耐烦了。
“抱歉,晚辈身上真没有银子,请前辈行个方便,在下不胜感激。”老狼客客气气说着,他已经听出发出这个声音的喉咙已不再年轻。
“真是个混蛋?没钱你不会赊着啊?以为有几两破铜就了不起,年纪轻轻不学好,真是的……”那个一直躲在黑暗中的家伙似乎根本不知道黄金的价值,老气横秋地开始训斥老狼。
“谭老前辈,十两银子晚辈先赊着——老前辈还请现身。”果然是他,那个人鬼莫测的老家伙,只是这次没有酒味也没有醉意,加上风雪的呼啸,老狼一时间竟没有听出。
“现——现,现什么身?就知道赊账,占老夫的便宜,老夫这个老不死的东西——碰上你这么个买主,算老夫倒霉,东西你收下——收下,等有现钱给老夫了,咱这个老——老不死的东西再——再现身不迟。”刚还奇怪老东西这次没有喝醉,眨眼间,这声音又变得支支吾吾,好像一下子醉成了滩稀泥。
谈话间,一个黑乎乎的东西穿破黑暗,直勾勾冲老狼飞来。
如此之大,肯定不是暗器——老狼寻思着,上去一把接住,没想到这老东西力道如此惊人,看似轻飘飘的东西,差点把老狼撞翻在雪地上。
老狼慌忙稳住下盘,一个云手,卸去大半力量,将那个黑东西放在眼前雪地上,低头一看,却是个硕大的包裹。
“多谢谭老前辈!”老狼朝着声音传来的地方一抱拳,朗声说道。
只听得耳畔风雪怒吼,再也没有别的声响。
老东西一定已经走远了。
时值午夜,加上风雪天气,荒郊野外的,当然不适合打开这个不同寻常的包裹了细细查看。
走了半天,虽然天黑雪大看不清楚,但老狼明白,此间离那个山村已然不远。
只要到了村里,哪怕三更半夜,花嫂定然会对他笑脸相迎,只要他愿意,当然能给老狼提供一个鬼都不知道的密室让他细细查看,黑了有灯烛、冷了有炉火、困了有老酒、饿了有烤肉,他尽可以放心大胆地将包裹大卸八块,查他个山穷水尽水落石出。
老狼寻思着,一把抓起包裹扛在肩上,大踏步朝山村走去。
他猜得果然没错,不到一盏茶功夫,已经走到了村口。
半夜时分,村口巷道里自然是空无一人。
不管是被老狼杀死的那帮骑士,还是被一群骏马送来的“大礼”,此刻都堆放在村口空地上,层层叠叠摞得老高,又被雪盖得严严实实。
看到那厚厚的积雪,老狼又是一阵庆幸。
替山村里的人们庆幸。
几十具尸体堆在屁大点的地方,如若是盛夏,酷暑难耐之际,这情景,简直想想都可怕。
绕过这个特殊的尸堆,一个转身,老狼早已经看见那个院落。
寂静的午夜、寂静的山村,只有那个院子里灯火通明。
很显然,花嫂还有冰儿一直在等他回去。
老狼看着坐落山腰高处的院落,扛着包裹,迈步走着,眼看就要到了门口,却一闪身,进了一个早已废弃多年的菜窖。
这菜窖就在院落对面一个低矮的土崖之下,搁在那里不知空放了多少年,已经塌陷了一半的窖口静静望着对面令人羡慕的院落以及院落里更加令人羡慕的种种享受,活似一个丑陋的大嘴,让人望而生畏。
老狼悄无声息走进窖口,并没有急着放下那个硕大的包裹,反而从怀里掏出火折子打着了,搁里面试了试,看着火折子还能燃烧,知道里面无甚大碍,才放心走进去,回头看看天色,将包裹平放到地上,又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看见一根绳子,轻轻一拉,包裹应声而开。
他果然没有猜错,里面就是一具尸首。
那个年轻后生的尸体。
老狼顶风冒雪跑了大老远,徒劳无功扑了个空,失望之际,这东西却从天而降。
虽说是花了十两银子,不过,如若能提供些许线索,这十里银子,也是花得太值了。
这菜窖并不太高,老狼修长的身子自然不能站直,而此时,他不得不弯下腰身又底下头,手拿火折子,一下子照在尸首脸上。
那张脸老狼自然还记得,尤其是那双眼睛,那般惊恐那般胆怯,很奇怪这样的人还能做杀手?
而且,还是一个需要跟老狼这般手段的剑客对阵的杀手。
真是那双眼睛让老狼生疑,而此时,重新寻回或者说是“买”回那个关键的尸首,再一看那张脸,老狼却一下子惊讶地长大了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