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夏赶紧猫起身子,生怕被站在隔壁柴房门口的人看见。因为那人乃圣上宠妃贤妃娘娘跟前红人——太监常公公。他并非太监打扮,反而穿着扑通男子衣衫,不过脸面白净,今夏与他有过一面之缘,断不会认错。
阵风吹过,夏爷竟然觉得遍体生寒。
再三斟酌后,她放轻脚步,来到送子娘娘庙前的石阶前,三步化作两步踩着台阶,跑进大殿。
周雨正跪在蒲团上,闭眼祈求神灵。今夏慌慌张张地跑进来,双手合十冲佛像连连施礼,凑近周雨耳边小声嘀咕:“你在此等候,莫要出去,我有件十万火急之事,忙完了回来寻你。小雨,记住了,千万不要离开此处。”
“出什么事了?今夏姐姐?”周雨见今夏面色异常凝重,心中不禁有些发毛。
“是六扇门一件重要的案子。”今夏语气坚定,“你别担心,我处理完了就回来。”
“那今夏姐姐,万事小心。”
只是一瞬间,周雨脑海中浮现往事,自己在宁夏府衙给陆绎夫妇带来巨大灾难,如今她不想让我掺和,兴许怕我误事,更是有意保护我吧!
“我会的,小雨,等我回来。”说完,今夏大步跨过门槛,纵身一跃,穿过花园,来到刚才窥探薛贵之地,继续盯着。
太阳慢慢隐藏进云层中,天空的颜色由浅变成深灰色,乌云很低,很暗。
今夏躲在角落里,一双眼睛死死盯着那柴房门,常公公坐在门口石阶上,竟然打起了瞌睡。
有生之年,夏爷都未觉时间过得如此缓慢……
许久之后,柴房门终于开了,走出来一位身姿婀娜的粉衣女子,披着黑色披风,头戴一顶雪白帷帽,遮住脸面,但透过轻纱,不难猜测,定是位妙龄女子。
常公公搀扶着那女子,往偏僻之地走去。
今夏对清凉寺并不陌生:常公公与那女子是往马棚走去。
又过了一会儿,薛贵大摇大摆地走出柴房,摇着蒲扇,神情甚是得意。
今夏胸腔中的一颗心,扑通扑通狂跳不止,那女子到底何方神圣?常公公在她面前竟然如此卑躬屈膝?前些日子,那老太监去陆府传圣旨,在陆大人面前,都趾高气昂的……
一阵风刮过,树叶飒飒作响,惊得今夏心头一凛,这才发现天阴沉沉的,怕是有雨。
深吸一口气,她稳住心神,轻拍脸颊,扯出一个自认为毫无破绽的笑容,大步去寻找周雨。
两女子寒暄几句后,见天色不好,加快脚步离开清凉寺,往京城赶去。
来时两人有说有笑。可踏上回家的路,今夏心中一直琢磨薛贵与那女子之事;周雨则暗自嘀咕,送子娘娘能送我和夫君一个孩子吗?
因怕淋雨,二人不约而同地加快了脚步。
进了城门,周雨、今夏相互道别——
“今夏姐姐,谢谢你。”
“哎呀,小雨,你太客气了!估摸一会儿就得下雨,咱们两家并不顺路,就此别过吧!”
“行,姐姐,咱们改日再聚。”
“好的。”
今夏心中有事,转过身来,脸色全是疲惫,疾步往陆府赶去。
乌云密布,阵阵大风刮过后,飘起了小雨。如发丝般的春雨,细细密密,宛若无数针尖,或是牛毛……
陆府——
心神不宁的今夏,在寝室里来回踱着步子。
因外面昏暗,今夏用火石点燃烛台上蜡烛,一室温馨袭来,夏爷忐忑不安的心平静了不少。
过了许久,门外走廊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是大人回来了。”今夏心里一阵欢喜,忙开门迎接夫君。
“今夏,你怎么了?”陆绎一袭墨绿色衣衫,英俊的脸上有些湿意,很显然刚才被雨水淋到了。
见爱妻神情复杂,又一脸迫切。心思缜密的陆绎隐约猜到她定是遇到棘手之事了。
“大人,你身上都湿了!”今夏将陆绎搀进屋内,转身关好房门,体贴地递上一块白色帕子,“面盆里有温水,大人,先洗把脸,将湿衣服换下来,我有要事相告。”
“好。”
窗外,春雨打在树叶上、房顶上、窗台上……数不清楚的雨丝不紧不慢地下着。从空中飘下来,仿佛给陆府罩上了一层透明的薄纱,让一切显得朦胧而阴暗。
房间里,换好衣衫的陆绎坐在书案前,今夏站在一旁,面色为难。
“有何事,但说无妨。”陆绎身子往后一靠,神情有些高深。
“大人,我先问您一件事情。”今夏坐到一旁小板凳上,低声问,“今日您进宫,可留意过,有哪位娘娘或公主出宫拜佛烧香的?”
陆绎剑眉微微一皱,星目如寒潭,沉思片刻后:“好像常公公随贤妃娘娘出宫了,至于干什么,无从知晓。”
“只有贤妃娘娘吗?”今夏跳起来,双手扶住书案,瞪大眼睛,“没有别人了?”
“今夏,你今日到底怎么了?”陆绎察觉到夫人异样,不禁担心起来。
数次话到舌尖,又咽了回去。反复几次后,今夏硬着头皮说道:“大人,今日我陪小雨去清凉寺求子,无意中碰到了薛贵……”
蜡烛依旧燃烧着,将陆绎英俊的脸庞映衬得有些不真实。听完今夏的讲述,陆绎浑身血液瞬间变得冰冷——
“今夏,你确定没看错?”
今夏坚定地点头:“小爷保证没看错。”
陆绎“腾”地站起来浑身散发着寒气:“事关皇家颜面,就算有朝一日东窗事发,所有知晓此事的人,也会被灭口。这天下无不透风的墙,陆府怕是要遭殃了?”
“大人,您莫要吓我!”今夏绕过书案,走到夫君面前,“常公公肯定没发现我暗中偷窥。”
“宁可错杀,绝不错放!”陆绎自嘲地笑了笑,“与天家颜面比起来,臣子、百姓们的性命,贱如蝼蚁。”
“真得会如此严重吗?”顿时今夏面色如土,舌头僵住,额头冒出冷汗来了。
“这只是最坏的可能。”陆绎长臂一伸,将夫人抱在怀里,下颌摩擦着爱妻发顶,“你记住,此事烂在腹中,将来带进棺材,莫要与任何人提起。”
“嗯,我知道了,大人。”今夏靠在陆绎肩头,心中踏实了不少。
危险,却如同一颗种子,扎根在他夫妇二人身边,至于能否生根发芽,就看天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