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前辈是真的老了。”慕容轩昂冷笑一声，道，“前辈以为我这剑阵如何？”话音未落，人影全都化为青烟，消失不见。

众人瞠目结舌，丁不弃忍不住拍掌叫好，被丁亥一手按住。顾晴扶着萧史，眼泪汪汪，萧史勉强伸手抹了把顾晴的眼泪，转头低叱道：“不过是些骗人的伎俩，有什么好炫耀的！”

慕容轩昂怔了怔，旋即冷冷道：“萧老前辈难道还觉得自己可以再舍命一拼？”

“有何不可？”萧史变色，厉声道，“晴儿，你来告诉他，你是不是我的外孙女？”

顾晴清了清嗓子，道：“是，外公！”

萧史又道：“你是不是萧潇的女儿？”

顾晴一愣，垂首道：“我是萧潇的女儿，萧潇是我娘亲。”

萧史面色不改，接着道：“你爹娘为了保全我萧家的名声，力战武林里的那些邪魔外道，最终力竭而死，临死之前却还昂首挺胸，是以直至今日，武林中人每每聊起他们来，仍无不敬重……”说到这里，他已忍不住流下老泪，却还是厉声接着道，“晴儿，你生在萧家，长在萧家，当学你爹娘宁死不屈，切不可弱了我萧家的名声，知道么？”顾晴凄然应了一声，默默后退。

适才两人交手，薛祥见情势于萧史不利，本想暗中助他扭转败局，哪知自己刚要挪动身子，就被一旁的丁亥点住穴道，竟动弹不得。丁亥似乎已经知道他会仗义相救，此刻阴恻恻地说道：“薛公子，识时务者为俊杰，我劝你还是乖乖看着就好。”现下见萧史大义凛然，不禁动容，对慕容轩昂骂道：“用骗人的伎俩欺负一个老翁，算什么真本事？你若有种，就让你的手下列阵，也好让我们亲眼见识一下你慕容世家的剑阵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慕容轩昂置之不理，对萧史道：“萧老前辈，你方才所言，是在向我慕容世家宣战么？”

萧史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好！”慕容轩昂大喝一声，剑尖一挑，剑风顿起，身形如闪电般直奔而来。

萧史虽见他的剑正直刺自己咽喉，却又像没有察觉到一样，当慕容轩昂的剑尖离自己喉咙不到半尺的时候，他忽然退了一步，手中长剑“叮”地一响，贴着慕容轩昂的巨阙剑直划下去，又乘势将他的剑封在外门。

慕容轩昂眼见自己的手掌五指就要被萧史齐根斩断，果断出手，用藏在另一只手掌里的匕首无声无息地刺向萧史左胸。

先前萧史右胸已被一剑贯穿，致使右侧经脉运行受阻，逼得他只能调用左侧的经脉，如今左胸也被刺中，薛祥身子不能动，心里已是紧张得砰砰直跳，两眼也瞪得极大，顾晴更是躲在他的背后，看也不敢看。

萧史盯着慕容轩昂，忍着痛说道：“你就这点本事么？”

慕容轩昂变色道：“还不动手！”话音刚落，已有两个皂袍道士不声不响地冲出来，各执一柄黄穗太极剑，步伐一致，刺向萧史的左右两侧。

两剑齐出，萧史猛地喷出一口血来，溅在慕容轩昂脸上，慕容轩昂正要动怒，就见他突然厉喝一声，左掌白虹剑一抖，震开慕容轩昂的巨阙剑，旋即剑柄一沉，敲在他的匕首上，慕容轩昂双掌虎口登时震得发痛，身子不由得倒退，萧史趁机运起掌力，拇指、食指、中指三指一捏，捏住了左侧那名道士的剑尖，一抖一送，将剑柄直直地击打在那道士的胸膛处，右手持剑倒削而出，震飞右侧道士的长剑，又乘势削下，那道士闪避不及，活生生被他一剑削成两半，鲜血直溅，惨不忍睹。

再看左侧皂袍道士，一声惨叫，倒在地上，狂吐一口鲜血，五脏翻腾，登时毙命，死不瞑目。

慕容轩昂大惊之下，竟双膝下跪，嘴唇不停地颤抖，口不能言，全然没有了先前的傲慢和无礼。

骇然间，薛祥忖道：“这萧老前辈不愧为昔日名动武林的高手，如此奇诡狠辣的剑法，就是先父在场也未必能敌。”

萧史连杀两人，长剑仍紧握在手，却一言不发，只盯着慕容轩昂看。

慕容轩昂忽然放声一笑，缓缓起身，脚步向薛祥一边挪了挪，薛祥身侧的是顾晴，她还没反应过来，慕容轩昂忽然将她抱住，将顾晴瘦小的身躯向萧史奋力一送。

慕容轩昂刚将顾晴送出，就把匕首也一同递了出去。薛祥又惊又怕，却无能为力，只因为他被身上的穴道还未被解开，暗暗道：“老前辈，你千万不要犯糊涂啊！”话音未落，就见萧史长剑击出，震开了匕首，却似乎又被一道无形的真力挡了回来，剑锋一转，竟硬生生刺入了他在世上唯一的亲人、外孙女顾晴的胸膛里。

这般残忍的做法，就是铁打的汉子也经受不起，更何况是顾晴一个小姑娘呢？当即就发出一声惨叫。

萧史面色剧变，失声道：“晴儿！”一把将她拢在怀里，娴熟地在她身上点了几处穴位，以防鲜血涌流。他颤声道：“晴儿，是外公不好，外公让你受伤了，你可千万要挺住啊！”

顾晴微微张开眼，喃喃道：“外公，你……你答应过晴儿……这辈子不再杀人的……为……为什么……要这么做……”

萧史老泪纵横，哽咽道：“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外公为了你，就是不想也不得不做……”

薛祥眼看一幕至悲至惨之事又要在自己眼前上演，愤恨不已，当下破口大骂：“慕容轩昂，你他娘的还是不是人？别以为你爹是慕容翰、你师叔是海灵子，我薛祥就会怕了你，一年前小爷能杀得了你，一年后照样也能！狼心狗肺的东西，真不知道琳儿看上了你哪点，要跟你相伴一生的！”慕容轩昂听他一顿痛骂，沉住气，道：“薛祥，你现在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本少爷也不与你争口舌之快了。”他忽然狞笑起来，“至于你说曾经杀过我，我看是你杀错人了吧？我要是被你杀了，现在早就尸骨无存，怎么可能还站在这里跟你说话？岂不荒唐？”

薛祥听得怒火攻心，只恨不得要上去将他劈成两半，却见萧史霍然起身，大骂道：“你就是个畜生！”话音刚落，一群皂袍道士就围了上来，齐刷刷拔剑而出，指着萧史。慕容轩昂抬手示意，对萧史冷冷道：“我敬你是昔日‘东海七圣’之首，才称你一声前辈，如今你杀我门下弟子两人，跟我师叔的梁子算是结下了。我劝你莫要再动，否则我就替师叔取了你的狗命！”

萧史本想身形一展，杀了那狗叫的慕容轩昂，可一想到奄奄一息的外孙女顾晴，还是狠不下心，长叹一声，看了看薛祥，将顾晴扶起，走到他面前，道：“小兄弟，你仗义执言，宅心仁厚，我虽不知道你与那畜生有何过节，但看在你我相识一场的份上，老朽想请你替我照看一下我的晴儿。”

薛祥呆了一呆，心想，我不过是被人点了穴道，暂时动不了而已，那丁氏父子早被这场面给吓傻了，加上晴儿是萧老前辈的外孙女，他们定然不敢冒犯，不如先应允下来，再见机行事，便应声道：“好。”

萧史将受伤的顾晴托付给薛祥，转头叱道：“这是你我之间的恩怨，莫要伤及无辜！还不快给那位薛公子解穴！”

慕容轩昂冷笑一声，把手一指，薛祥身上的穴道果然被解开。刚要动身，却听慕容轩昂道：“薛公子，我们的账后面再算，千万给我耍什么花招，否则会死得很难看。”薛祥也冷笑起来，曼声道：“放心，我薛祥堂堂正正，绝不像某些人，明里一套，暗里一套。”眼波流转，看向昏迷的顾晴，柔声安慰：“你外公他吉人天相，一定不会有事的。”

萧史环顾四周，又看向慕容轩昂，长剑一展，怒道：“慕容小儿，我萧史与你有何仇怨，竟要把我逼到这般地步？”须发皆张，令四下之人心头一震。

慕容轩昂仰面大笑，道：“问得好！有何仇怨？萧老头，你怕不是记性差，忘了半年前我父亲慕容翰死于你剑下的事了？你敢说你在岳州流浪，不是因为担心阎王帖的计划败露，自己死无葬身之地么？苍天有眼，总算让我看到你的报应！”

萧史面色惨变，道：“你父亲那是被人陷害，中毒而死，他死前是见过我，但这与我又有什么关系？老朽也是你父亲的旧识，难道闲聊几句家常也和那什么狗屁阎王帖扯上关系了？我看你分明就是无处报仇，找老朽泄恨！”

慕容轩昂狂笑道：“事已至此，你还敢狡辩？你的剑下不是从无活口吗？我倒问问你，今日你亲手杀了自己的外孙女，心里是何滋味？”

萧史厉声道：“谁说她死了？她只是……”回头看向薛祥，薛祥手掌一探，突觉顾晴手心一片冰冷，身子一颤，赶忙向萧史摇头示意，萧史会意，不再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