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这次意外事故,张秀月对水上乐园的安全管理便有一种如临大敌,如临深渊,如履薄冰的感觉。她每天把安全之弦崩得如同弓弦一般,安全管理事事亲力亲为,件件亲自落实,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松懈。只要每天一开门营业,张秀月的心就提到了嗓子眼。她时刻瞪大眼睛,关注着乐园的一举一动,只恨自己生少了几双眼睛。只有一直等到乐园平安无事关门停业了,她的心才放回到肚子里。可安全隐患往往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正所谓“不怕一万,最怕万一”,就算是最严密的天网也会有百密一疏的漏洞。在乐园恢复营业不到一个月,一个鬼使神差、阴差阳错、防不胜防的意外事故竟在毫无征兆下降临了,并使张秀月就此陷入了一蹶不振,无力回天的绝境。
这是一个极为平常的早晨,一切都风平浪静,太阳的光线斜斜地、柔柔地洒落在蓝色的池水上,水面变成了一面明亮的镜子。早上8:50分,离正式开门营业还有5分钟,游泳教练刘福生像往常一样推着一车游泳圈来到学员训练班的游池边,正当他准备把一只只游泳圈抛到水面的时候,突然,他发现不远处的水面上有一团黑色的东西时浮时沉。他心里不禁嘀咕:清洁工人怎么这么粗心大意,连这么明显的垃圾袋都发现不了。如果让游客们发现了,又会说我们的水质不干净了。于是,他便走过去打算把“塑料袋”捡起来。谁知走近一看,吓得他心脏瞬间像地动山摇般激烈地跳动起来。他来不及细想,连忙箭一般跳中水里。原来,在水面浮浮沉沉的黑色东西根本不是塑料袋,而是一个孩子的脑袋。他迅速双手抱起水中的孩子,并用闪电般的速度把孩子托上了岸,又飞快地爬上了岸。他弯下腰迅速地检查了一下孩子的状况。只见孩子脸色像纸一样苍白,完全没有了呼吸和脉搏,直挺挺,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刘福生当机立断,马上对孩子进行胸外按压和人工呼吸等心肺复苏急救措施。与此同时,其他工作人员发现情况异常后也围了过来。有的人立刻加入到了心肺复苏的行列,有的人马上拨打120,有的人立即向张秀月报告。
张秀月一听有孩子溺水了,惊得全身像筛糠一样,双脚一软,差点跌到在地上。前来报信的工作人员立即把张秀月搀扶着,跌跌撞撞地赶到事发现场。眼前一幕让她感到天旋地转,心惊肉跳。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女孩跪在地上呼天抢地,捶胸顿足。原来,她就是小孩子的姐姐。她看到自己的弟弟已经不省人事,顿时伤心得悲痛欲绝,死去活来。
抢救还在继续,可是小男孩还是一动不动,始终没有一点反应。张秀月用发抖的声音提醒道:“不要停,千万不要停,必须要等到救护车到来。”
大约几分钟后,救护车响着刺耳的呼啸声风驰电掣地来到了乐园门口。三名医护人员带着急救器材跑到了救护现场。医生一边叫刘福生不要停下来,一边迅速检查了孩子的生命体征。他立即吩咐两名护士拿出心肺复苏仪器,并迅速把仪器接到孩子身上。他让刘福生停下来,站到一旁,同时迅速启动仪器开关。孩子的身体在电击下猛烈地跳动了几下,可还是不见孩子有一丝复苏的迹象。医生马上又给孩子打上强心针,接下来又进行电击、胸外按压和人工呼吸。多管齐下,可孩子还是没有半点苏醒的迹象。经过半个小时的抢救,医生和刘福生已经累得筋疲力尽,手脚发软。
医生最后再认真检查了一下孩子的身体,发现眼子的瞳孔已经放大了,再也无生还的可能。于是,他惋惜地宣布:“放弃吧!孩子已经死亡了。”张秀月一听,眼前一黑,瘫坐在地上。小男孩子的姐姐一听,扑到弟弟身上,一边不停地摇晃着弟弟,一边嚎啕大哭。
这时,小男孩的父母也闻讯赶了过来。当他们知道孩子已经无力回天了,双双瘫坐在孩子身边放声痛哭起来。那哭声撕心裂肺,真是闻者伤心,听者落泪,让在场的每个人都感到心惊肉跳。
不一会儿,公安、消防、安监等部门也迅速赶到了现场。当他们来到时,现场已经混乱起来,甚至有失控的可能。原来,小男孩子就是乐园附近的居民,他也是乐园游泳班的一名小学员,今年才9岁。他的亲戚朋友、街坊邻居听说男孩子出事后,纷纷不约而同地赶到事发现场。当听到小男孩子已经死亡后,他的至亲好友除了部分人呼天抢地外,有些人甚至还失去了理智,显得义愤填膺。他们有些指出张秀月破口大骂,有些对张秀月推推搡搡,动手动脚,有的甚至还想把她暴揍—顿出气。张秀月目光呆滞,一动不动地忍受着谩骂与攻击。眼看张秀月就要吃亏挨打,刘福生马上挺身而出,毫不犹豫地站到张秀月身边,—边用身体挡住袭来的拳脚,—边低声地劝说激愤的家属们,让他们保持冷静。有些不明真相的人也开始乘机作乱,打砸乐园的设备设施泄愤。基于众怒难犯,乐园的所有员工都不敢乱动,只能眼巴巴地看着设备设施被大肆破坏。
眼看着场面就要失去控制,幸好警察及时出现了。他们—边制止各种打砸行为,—边开展劝服工作,提醒家属们保持理智,依法依规处理事件。经过二十多分钟的不间断劝说,场面基本得到控制。孩子的父母都是年近五十的人,好不客易中年得子,现在又老来丧子,其痛苦的程度真的是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警察劝家属们先把孩子的尸体运走,办理好后事,然后再协商后续赔偿事宜。但家属们坚决不同意,他们坚决要求拿到赔偿款后才离开。很快,出事地点变成了临时灵堂。家属们临时搭建了一个小棚子,买来元宝、香烛、纸钱等各种祭品,瞬间整个乐园烟雾缭绕,哭声震天。
眼下当务之急是需要马上查清孩子遇溺事件的真相。警察经过详细询问小男孩的姐姐,终于了解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小男孩子叫刘华业,今年9岁,才读小学四年级。他有一个20岁读大学的姐姐刘银红。最近,刘华业报了乐园举办的暑期游泳班,每天由姐姐陪同着到乐园跟随着刘福生教练学游泳。
这天早上,像平常一样,刘银红陪着刘华业到乐园学游泳。当他们进入乐园后,才发现忘记带了换洗的衣服。这时离正式开始训练还有十多分钟,其他的学员们还有来到,而乐园的工作人员在还各自的岗位忙碌着做准备,刘福生教练也刚好到器械室取器材。因此,泳池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发现忘记了带换洗衣服后,刘华业便提出让姐姐回家里拿——他们的家就在附近。刘银红也没有多想,提醒了弟弟一句不要私自下水后,便急匆匆地往回家里走。谁知刘华业一时水兴大发,来不及等到有教练来,便不听从姐姐的劝告,私自下到池里游泳,结果瞬间便出现了危险。可这时乐园每个人都紧张地忙碌着,根本没人看到在水里挣扎的刘华业。几分钟后,直到教练员刘福生来到泳池边发现险情并把他救了上来,可惜已经为时已晚了。
如果不是乐园允许学员提前进场,如果不是乐园工作人员都在忙碌,如果不是姐姐回家取衣服,如果不是刘华业自己私自下水,一条幼小的生命就不会消失,可惜一切都没有如果。正是这一个管理的空窗区,就导致了一个幼小生命的消逝,给乐园造成了不可挽回的毁灭性打击。
本来溺水者一方也有责任,但家属们一口咬定孩子只要进了乐园,乐园就要负全责。在司法所的每次调解中,家属方都寸步不让,坚持要求张秀月赔偿一百万,否则他们就不让孩子的尸体搬走。面对着家属的野蛮索赔,张秀月曾多次要求他们使用法律手段解决,她愿意接受法院的判决,承担相应的责任。可家属方坚决不同意,非要私下协商不可。
出事这两天,张秀月一下子变得苍老、憔悴,心力交瘁。一百万,可不是要小数目。上一个月才赔了五十多万,这个月又来一百万,那可是把她的家底全部掏空也赔不起?可不赔偿呢?家属又不愿离开,乐园根本无法营业,再拖下去只会是百上加斤,死路一条。现在只希望能尽快恢复营业,希望可以以此来弥补损失。经过一番思前想后,张秀月终于咬牙答应。为了筹集赔偿款,张秀月不但又再次抵押了乐园、房产,而且双重新借遍了亲朋好友。
拿到赔偿款后,家属终于撤掉了灵堂,如潮水般散去了,乐园又恢复了平静。由于这次意外事件不是由于乐园的设备设施故障引起的,因此,管理部门也没对张秀月的乐园作过长时间停业整顿。一个星期后,乐园又正式开始营业了。张秀月本也以为可以通过乐园的经营来弥补损失,可惜这次她的如意算盘落空了。尽管她同样使出了之前的各种宣传、打折、赠送的招数,可是乐园的生意却怎么也无法红火起来。每天冷冷清清,门可罗雀。望着空空荡荡的乐园,张秀月眉头深锁,一筹莫展。正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乐园淹死人这条消息就像长了翅膀似的飞进每一个的耳朵,又有谁敢冒着生命危险来游玩呢?口碑的坍塌是最可怕的,它真的会让你永远不得翻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