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如玉状似在说隐瞒了苏寻她不能生孩子的事又好像另有所指，云道长一时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苏煜在他们之间来回看了看，最后视线落在苏寻身上，对着他说道：“委屈是该委屈的，委屈过了，就该面对现实了。既然注定不能两相全，就看你自己的取舍，想明白自己到底想要什么，衡量好她在你心中的分量，其它的都迎刃而解了。”
这话苏寻懒得听，他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从头到尾，他都想要一个她，他当然也清楚她在自己心中的分量，举足轻重。
那又怎么样呢？因为非她不可，他就只能委屈求全吗？殊不知，正是因为他把她看得太重，才会委屈不甘。
“兄长作为旁观者，不掺杂任何情绪，当然能只言得失取舍，你有没有设身处地地想过，如果是你，满心欢喜地以为能和心上人琴瑟相合，盼着她给你生一儿半女的时候被她推去别人踏上再告诉你她不能给你生儿育女，你还能这样冷静理智毫无情绪吗？”苏寻看着苏煜接着说，“我忘了，兄长大概是能的，毕竟你的心上人不是寻常人，你没想过和她花好月圆，也不期盼她跟你生儿育女。你们注定不会有结果所以你对她没有任何期许，我跟你不一样，总有期望，总在失望。”
“抱歉！”苏寻回过神来，自知失态，“本不该在这种时候谈论私事，只是说到此处，心中淤堵不吐不快。”
他垂眼又抬眼，看向颜如玉，“我从来都不懂你，从前不懂，现在更不懂。妖邪出没，大家都想尽快侦破此案，诛杀妖邪救回莫小少爷。偏生你一直左右言他，说我爱生气，说我爱委屈，就为了让大家都觉得我小气我无理取闹从而忽视你欺瞒我的错处吗？”
“我没有这个意思。”怎么想那么多？颜如玉深觉自己也不懂他。
“我不知道你有没有这个意思，只知道我们之间的私事，合该私底下谈，不该放到大庭广众之下，让外人评头品足。”
“我这不是看你气了几天，想让你消消气又不知道怎么才能让你消气。这才借旁人告诉你：我在乎你，我挺没道理，我……又无能为力。”颜如玉叹气，“错在我，你别把自己气坏了。”
这人连服软都把姿态摆得高高的。
“我没气！”苏寻负气道。
“你这叫没气？”
“你非要在这里、在旁人面前说这些吗？”苏寻因为恼羞带着薄怒。
“那我们换个地方说。”
颜如玉说完起身拉着苏寻就准备走，但是没拉动，苏寻任她拉着手腕并未起身，只仰头看着她，“等这案子弄明白了，我们再慢慢说。”
“……”颜如玉素来从容淡定的脸竟然有了一丝裂缝，“这案子不是还有他们查呢嘛。”
“我也想尽绵薄之力。”
这人怎么死脑筋？这回轮到颜如玉气了。
“看来苏大人的确不懂你。”
云道长这话说得莫名其妙，苏寻看过去问道：“云道长何出此言。”
不理会苏寻的问话，不等云道长搭话，颜如玉开口道：“我看中的人，我自己觉得欢喜就好，他懂不懂我是他的事，不重要，不劳云师兄费心。”对着云道长说完她又看向苏寻，“你要不要跟我谈？”
那语气，颇有种现在不谈就再也不谈的架势，苏寻隐隐察觉到不对劲。
“谈。”
苏寻缓缓起身，颜如玉拉着他，刚转身云道长的声音就从背后传来。
“夫人为什么不想查这件事？”
“！？”
一语惊醒梦中人，原来她是因为不想查此案才故意避重就轻，苏寻懂了云道长说他不懂她的意思了。
可是为什么呢？
除了苏煜早有猜测见怪不怪，宋子期和韩大人都惊掉了下巴。
他们一开始是有觉得颜如玉在故意捣乱的，后面看她有理有据地谈论家国天下，又见云道长放下卷宗同她认真探讨，他们还真的以为她是想先安家宅再谈案件，没想到她从头到尾都没想谈案件，亏他们耐着性子听她说了那么多。
素来散漫随性的颜如玉难得正经了脸色，她背对着众人冷声说道：“云师兄既然看出来我不想插手此事就该顺势让我走，何必在人前说出来？”
“我想知道为什么。”云道长对着颜如玉的背影，说道，“夫人素来心善仁义，明知妖邪作祟，当除之以绝后患，就算您慈悲为怀不忍杀戮也该对其严惩，断了他们的恶念。我想不明白您为何会放任自流。”
“人总是会变的。”颜如玉转过身来，“从前一腔孤勇，妄想天下大同。如今不过是看明白了，六界生灵生而有异，生而有异生纷争。六界各处纷争不歇，人微力薄如太仓稊米，欲动乾坤如蚍蜉撼树，多管一桩不显多，少管一桩也不显少。横竖都无关紧要，做什么要自寻烦恼呢？”
怎么能是无关紧要呢？
宋子期弱弱开口，“颜姑娘，话不是这样说的，稊米虽微不足道然不聚米无以成仓， 各处纷争不断，断了一桩总是少了一桩的。”
“宋将军说得也有道理，只是我还不想为了一粒米自掘坟墓。”
“自掘坟墓？”云道长不解，“夫人何出此言？”
“云师兄非要问个清楚明白，我也就直说了，三百多年前玉无殇一朝入魔域，从此身不由己，今日我颜如玉若搅入阴谋局，当是再无回头路。”
云道长：“夫人嫉恶如仇，从来不是畏首畏尾之人，如今这般顾虑，可是因为苏大人？”
颜如玉一愣，苏寻心中一颤，他明显感受到手腕上的力道重了几分，他看着腕上稍加用力的纤纤玉手，又看着它放松力道，再向上看着手的主人，她面色如常平静淡然，没有显现出丝毫别样的情绪，只是说出的话冷冷的。
“云师兄好歹也是活了几百年的人了，有些话不能随便说的，说出来了就会引人遐想，想得多了就会生事端。
你问我偷安是不是因为苏小五，不管是与不是，你说出来了就会有人认为是，他日大祸临头殃及苏寻及苏家上下，云师兄能保他们安然无恙吗？”
不用云道长作答，颜如兀自说道：“不能！明知不能，不要无端把人拉入险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