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虑到排队人数和审核速度，厄尔敏给唐幽芙办的是工作签证，这也使得他透过聂氏给李修齐转账的速度尤其快。毕竟从他们妈妈埃德加德女士的私库中流出，不需要高级会计师的核算，也少了董事会的投票表决和再议。

不过签订合约时打入的那笔一百万的保证金足够沈彣做很多事了。虽然它既不够补发之前俩月少发的员工工资，也不够偿还拖欠供应商的款项，更不足以支付华世主张的赔款，可辅以与恩格勒斯签约的名目，以及那篇展望未来的新闻稿，便是还款能力的证明，于是他成功从银行，准确些说是银行们，贷出了更多的钱。

当然，这个过程一点也不简单，并非所有拍板决策的人都有敏锐的嗅觉，还得亏沈繇一个身在美国的朋友，真正的朋友，有银行系统的人脉。

沈彣这头忙得脚不沾地，那头的唐幽芙事儿也不少，离职交接、工作室采买、对接印刷厂......直到出发在即，她这只小陀螺才停歇下来，勉强对上了另一只陀螺挤出来的空闲时间，为那出给朋友带东西的戏码做最初也是最后的排演。

见面的地点约在了银行门口。唐幽芙到的时候，正巧看到沈彣在一群笑脸吟吟的银行工作人员的簇拥下出来。一袭卡其色风衣的他在深色西装的人群中很是抢眼，尤其高挑白皙的外貌还自动带上了光效。

她不得不承认，他的确是个让人很容易便着迷的英俊男人，好在那张破嘴不会让人沉沦太久。

唐幽芙似乎并未意识到她其实也拥有沈彣同款的光效，哪怕身处角落，也在熠熠生辉。

看到她已经到了，沈彣含笑点头，打了个小幅度的招呼，便转身与工作人员一一握手告别，末了又与两个随行秘书交代好接下来的事。待人群散去，才小跑着来到她身边。

“等久了吧？不好意思，会上多说了几句浪费时间的废话。”

“没有，我也是刚到。”看着他略显疲惫的眉眼，唐幽芙感叹道：“唉~金领的工作日常看起来也不是很轻松！”

“金领？我吗？我还差得远呢！”

“小沈先生是在......自谦？”她有些难以置信，毕竟这个人的骄狂只差没有溢出来。

果不其然地是下一秒沈彣便戳破了她不可思议的幻想，“我像是会自谦的人吗？是真实的精力不允许。”

他的精力和体力都不算旺盛，睡足9小时才不容易头疼，流感季节也总是第一个中招。

唐幽芙有些了然，“所以甜食对你而言不只是偏好，而是刚需？”

“是呢！”

“那，现在要不要去能量站补充一下？”

“小唐小姐请客？”

“嗯。”唐幽芙点点头，在不欠沈彣人情这件事上，她一直很大方。

银行旁边就有一家咖啡馆。

坐定，喝到今日份迟来的卡布奇诺，沈彣整个人都舒展下来。在理想饮用温度享用完整杯咖啡，他才拿过购物袋，与唐幽芙盘起差秘书一早便准备好的礼物来。

“我已经和两个朋友说好了接待你的事。一个是德国人，就住在你们要去的市镇赖歇瑙。他叫Oliver Ertel，是个专业素养很高的律师，你可以直接和他英文交流。”

“O......liver Er......tel, Oliver Ertel......”唐幽芙本就是外语系出身，读音方面倒是困扰不了她，但记忆不怎么靠谱，“可不可以写下来，我怕倒时候一紧张给忘了，很失礼的！”

“喏，”沈彣又从公事包里拿出一张便签，是工整的手写印刷体。确认无误后，他撕开背面的双面胶，拍在其中一个礼物上。

视线随着他的动作再一次落到礼物上，唐幽芙动动嘴，终究还是憋不住道：“我......倒不是很好奇或者想质疑什么，但那是麻 将！麻 将，对吧？”

“嗯呐。Oliver的妻子Annette是数学博士，玩麻将可厉害了！说不准会邀请你一起玩，可要三思啊！”

真不愧是国粹！唐幽芙哑然，幸好她不会，哦不，她居然不会？！

“而另一位是中国人，年龄介于姐姐和阿姨之间的大姐姐，姓赵，她曾在领事馆担任过二级秘书，很值得信赖。你有什么需求或者问题都可以找她。”语毕，沈彣又撕开另一张便签的双面胶，贴在印有一只跳跃兔子的马口铁盒上。

正如李修齐指出的，唐幽芙酷爱反驳，对此她依旧是忍不住置噱，“对于很值得信赖的朋友，就送一盒奶糖？”

落差太大了！一开始听他说差秘书准备好了礼物，她还觉得挺郑重其事，直到他正经地讲解送法，才发觉这事儿正经不了。

“小沈先生的关心和友好还真......糊弄。”

她的想法还很稚嫩。沈彣也不恼，反而笑纳了差评，“糊弄，倒也没错，这些都是糊弄你哥的！虽然他心里也很清楚，我们整这一出是源于对他的不放心。”

唐幽芙醍醐灌顶，她好像是偏离了焦点，便又真诚发问道：“既然他清楚，糊弄还有什么意义？”

“表现出笨拙可爱的特质。”

“什么嘛？”

“小唐小姐，自保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只是有一些内荏的人会因为不被信任而气急败坏，反倒带坏了风气。可你哥哥不同，一个不以好坏作为评价标准的人又何尝是个能用好坏来评价的人呢？他正静静地观察着我们为了防范他能做到哪一步呢！”

“我们？是啊，我负责笨拙，小沈先生负责能耐！”唐幽芙只是涉世不深，又不傻，一点便觉察到自己成了沈彣在厄尔敏评价光谱上前行的垫脚石！不过她并没有生气，而是双手合十朝他拜道：“教教我！”

“教什么？如何拿捏你哥？”

他如果有180个坏心眼子，恐怕一半都用在了厄尔敏身上！

“实用点的！我对他又不像小沈先生，有那么多......”她咽下“坏心思”，换了个清纯无害的词，“期待！”

“那就是普遍的人际交往.......”沈彣略一思考，“甜点比玫瑰效果更好，见效也更快。”

“利诱与感情牌吗？”

他点点头，开始但书，“当然，我不是在否定玫瑰，而是它得耗费时间和精力去栽植，而当要用到的时候，或许还没开花，或许早已花败，不一定就能用上。即便花期正好，遇上需要雪中送炭的情形也是白瞎。玫瑰，太高级了。”

“其实玫瑰是可以吃的，玫瑰花茶、玫瑰饼、玫瑰糖......好多好多呢！”

“把感情牌做进利诱里，这倒是我从未想过的！”沈彣眼睛一亮，不吝夸奖。

但唐幽芙没怎么将他递来的大拇哥当回事，理论到手的她此刻正跃跃欲试地想要实践一番，便指着麻将和糖盒道：“所以麻将是玫瑰，奶糖是甜点？”

其实范围还可以开阔些。沈彣公布答案道：“甜点是厄尔敏，他可是恩格勒斯家族年轻一代中的佼佼者！”

“诶？这也可以？”

“当然了！荣国府从指缝间漏出些散碎银两便能让刘姥姥一家平稳度过荒年，就更别说为府上当差了！只是老派豪门通常都是固定的卫星群，厨师、医生、律师、记者......稳妥很多时候重于水准，而且水准很多时候也拉不开差距，想要搭上快车就更得费心制造机遇。于是我对朋友说，接机可以见到厄尔敏·恩格勒斯！至于成不成，成什么样子，就是他们个人的修为了！”

是了，她见证过他是如何制造这种机遇的，此刻的关注点便放在了别处，“所以他相当于恩格勒斯家的凤姐？”

“正在熬成婆！”沈彣吭哧吭哧地笑了起来，为了良心不痛，还默默为厄尔敏掬一把心酸泪。

唐幽芙想了下，又发现一个漏洞，“可如果他们因为厄尔敏卖了我怎么办？”

“小唐小姐为什么总将你哥哥放在你的对立面？他默默观察我们对他的防范不全来源于一切尽在掌握的余裕，还因为他和你有着相同的立场，都一样希望你此行平平安安！”

她心虚转了转圆溜溜的眸子，抿唇小声道：“习惯了嘛。”

“不过，你也确实得留心维护你们二人的立场一致，尤其对那些可能会产生利益纠纷的礼物......”

“我不会收的！”小姑娘信誓旦旦地表态。

沈彣却道：“我不怀疑你的决心和骨气，可是小唐小姐也该意识到，你的随机应变能力还没有锤炼出来。当气氛烘托到位，就不是你收不收的问题了，而是你拒绝不了的情况！”

是啊，她要是懂得拒绝，就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因厄尔敏出格的行为而颜面尽失了！

“那我该怎么做？”

“我也说不好你们母亲会为了补偿你多年缺失的母爱做到哪一步，只能建议：钱财、房产这些属于仨瓜俩枣，收下也无伤大雅；需要重点关注的是股份、债券。恩格勒斯因为继承一事本就不太平，而股份却能带来命运在自己手里的安心感——这份安心感同样是你哥亟待之物。如果在这件事上处理不到位，是真的可能出现你说的那种被联手卖掉的情形！所以你非但要拒绝，还要推脱给他。”虽然唐幽芙对厄尔敏没有期待，但沈彣还是将拿捏他的手法教给了她，因为这于她才是最实用的，“你总要为自己的将来打算，而厄尔敏，只要他想要的东西在他手上，你想要的、不想要的，都可以让他来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