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抱我到大门门口,我从盖头的底下看,地上是炮仗爆裂之后的红色碎片,还有微微露出的花轿一角。
他将我抱至轿内,耳边是母亲哭送的声音:“我的儿啊,如今嫁去夫家,莫要受委屈了。如今娘不在身边,好好照顾自己,与你那夫君好好过。”
我堪堪坐稳,顺着哭声望去是一片血色,夫家送的的盖头挡住我的回望,我知道原来我已经要嫁作他人妇。下次再见,我与母亲之间隔的就是两个家庭,这应该是我与她此生最后一次单纯的母女之间的对话了。
一时泪如雨下,顾不得之前对妆容的保护了,我也含着热泪回她:
“娘,女儿这一生幸得你这般精心呵护,养育之恩此生无以回报,只盼来世你我来做一对亲母女。”
母亲听完我这肺腑之言,那哭声更大了,直接哭得欲昏死过去。姐姐站在旁边,眼眶含着泪水,一手扶着母亲,另一只手拍着她的背,出声安抚她:
“娘,妹妹今日嫁人是喜事,该多笑笑才是,更何况又不是此后不能再见了。”
我听着母亲的声音哭泣声愈发小,也能想到她眼眶通红的模样。
众人齐聚在大门口,见我母女真情流露,为我们动容。陆俊琼等我们气息平复,示意下人起轿。
外面的炮仗再次响起,之前我在院内听得不太真切,现在听来只想捂着耳朵,轿顶传来闷闷响声,应该是下人用茶叶、米粒撒轿顶。
女子嫁人,兄弟都会随轿行,谓之“送轿”。
我有一个同胞亲哥自然是会来送的,之前母亲也来与我商量我这次嫁人府中兄弟都去,最小的弟弟,林如海也来,我同意了。
她的想法是夫家看我的娘家兄弟众多,对我也会多一丝尊重。我没有反对,这是她的良苦用心,我不能不领情。
夫家兄弟再多,也只是起震慑作用,正所谓远水解不了近火,更何况是一个嫁去别人家的妹妹。
我对我的几个兄弟大概是有几分嫉妒与羡慕在身,世道对女子太不公平,给了他们太多的自由,给了我们太多的限制。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这几道锁链牢牢锁着我们的脖颈,大概我的父兄身上也挂着,但那不如我们紧绷。
轿内的安静并不影响外面的热闹,耳朵旁尽是恭贺祝福之声。
轿夫抬得很稳,一路上也感觉不到颠簸。
听着一路的喜乐,坐在轿中对路途也没有太多感觉,等到轿子停下,才有一丝到了陆家的实感。
轿子门帘被掀开,带来一丝微风。盖头下的狭小缝隙里出现一只手,便是陆俊琼的手了。
我搭上他的手,被他牵引着,走出轿子。
“小心绊倒。”
熟悉的清润的男声,现在听来居然有几分感动,我顺着他的提醒跨过去。
刚刚下轿,门口再次奏乐放炮仗。我们在门口站定,门口放着一只朱红漆的木制“马鞍子”,跨过马鞍,又摆上火盆。
两者俱跨过之后,陆俊琼拉着我的手,坐到前厅,仆人端上彩球绸带,我与他各执一端。
准备拜堂了。
“一拜天地。”
我与他都转身,听到那司仪的声音好像有点印象,这人我应该见过。
“二拜高堂。”
陆俊琼父母早逝,也不知道是谁坐于高堂,这些事情母亲也未告知我。但我猜大概拜的是他父母的牌位吧。
“夫妻对拜。”
“礼成,送入洞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