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你是认真的吗？”高珌瞪大眼睛，看向覃胥正。
“自然是认真的，只不过不是现在，这事还需要一个契机。”覃胥正嘴角微微上扬，显然心中已有所盘算。
“什么契机？”高珌仍是不解。
“这事咱们怕是要利用一下韩尔仕了，不过话说来，若非如此，这韩尔仕怕也再无出头之日。算起来，眼下也是他唯一的机会！”
尽管高珌听覃胥正提到利用韩尔仕心中多少有些不舒服，可这条路走了这么久，他早已明白，有些时候，为了达到目的，一些必要的手段确是无法避免。
“好吧，那我现在需要做些什么？”高珌十分配合地问道。
“眼下有两件事需要殿下来做，其一，便是想办法将当今状元的《轻舟赋》流传开来，知道的人越多自然也就越好。”
覃胥正这边话音刚落，高珌便已知晓他的意图，“你的意思是，让韩尔仕得知这个消息，让他知道有人窃取了他的文章，并以此成为了今科状元？”
“没错。”覃胥正答道。
“可想要韩尔仕知道很容易啊，我直接将这事告知于他不就是了，为何非要如此大费周章？更何况知道的人越多，想要证明这《轻舟赋》乃是韩尔仕所作不就越难？若有一日，真到了当朝面圣的时候，韩尔仕又如何证明这文就是他写的，而不是从别处听来背诵的？”
高珌的担心很有道理，可覃胥正却不变声色地继续说道：“所以，便有了殿下要做的第二件事。”
“什么事？”
“殿下需找到元稹十三年和十六年科举前三甲的试卷。”
“你是怀疑，窃取文章之事并非是今岁才有？”高珌脑子转的虽不快，对覃胥正却是了解的。故而当覃胥正说出这第二件事时，他心中便已有了猜测。
覃胥正不知可否地点点头，“是，我确实有此怀疑。一个人的才学只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越发沉淀，可元稹十三年的状元蒲东升，以及元稹十六年的状元赵谦皆是碌碌无为的平庸之辈，然此二人如今一个贵为吏部侍郎，另一个则是下一任太子太傅的首选，若非是顶着当年科举的状元之名，这二人又如何能这般忝居高位？即便因着夺嫡有皇子在背后支持，可做决定的毕竟还是陛下，倘若这事当真是有蹊跷，这一次咱们给那边的重创可是够他们好好消化的。”
“可万一不是呢？”毕竟时间久远，高珌也全然没有把握今岁之事在三年前和六年前也同样发生过。
“殿下放心，即便此事只是我多虑了，我也自有办法证明那篇《轻舟赋》是出自韩尔仕之手。毕竟一个人的才学可不单单是仅靠一篇文章便能体现出来的。更何况，不管蔡明德如何研读《轻舟赋》，他对文章的理解自然也不会比韩尔仕更好，即便将来殿前分辨，蔡明德也断然占不了先机。”
“好，既然你都这样说了，我便照着你的吩咐去把这两件事做好便是。”高珌对覃胥正几乎是无条件的相信，而后来的一切也足以证明，覃胥正并没有辜负高珌的信任。
殿试后不久，今科状元蔡明德的《轻舟赋》便已传遍了郢都的大街小巷。这城中不管是识字的还是不识字的，任谁都至少能够诵出那句“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千古名句。尽管这句子并不新鲜，可《轻舟赋》的高明之处就在于能够用通俗易懂的语言叙述出民为国之根本的道理。
不仅如此，《轻舟赋》当中还指出一些当前南陈的制度弊端并提出相应的整改措施。而这些措施，无一不是利国利民的，百姓和国家双赢的局面又有谁会不愿看到呢。
然而就在众人赞扬《轻舟赋》时，郢都城内却有一人无法为这个新科状元喝彩。
当韩尔仕听到新科状元的名作《轻舟赋》时，他震惊地几乎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
韩尔仕将自己关在客栈，整整两日未曾出门。直到第三日破晓，他才简单地换了身长袍，毅然决然地来到蓥华街，叩响了珌王府的大门。
令韩尔仕诧异的是，当珌王府的守门小厮听到他的姓名时，竟然没有通报，便直接将其引入府内。
韩尔仕被安排在高珌会客的主殿。这不是韩尔仕第一次入王府，元稹十六年，他不仅去过当时的颂王府，也去过高奕的奕王府。二人的府宅可谓是极尽奢华。
然而高珌的府邸却是不同，整个珌王府似乎都透着一种说不出感觉，韩尔仕甚至想不出一个恰当的词来形容。直到高珌出现在正殿与他相见时，韩尔仕脑海中忽然出现了一个词，便是“棱角分明”。
没错，就是“棱角分明”，韩尔仕再次环顾珌王府四周，这才意识到，此间府邸到底与颂王府和奕王府有何不同。
珌王府所见之处，全无半点冗杂的装点，和为了展示排场的无用堆砌。
在南陈，不管是达官显贵还是普通百姓，房檐屋脊都喜欢用一些圆润之物来装饰。在南陈人的心中，“圆”便意味着完美和安宁，故而南陈人打都不喜欢棱棱角角的东西。
可珌王府则不同，不管是主殿的设计还是院中的凉亭，大都是方方正正，，一板一眼，正如高珌本人一般。
“韩公子在看什么？”高珌见韩尔仕一直打量着四周，不由得走上前问道。
韩尔仕虽看起来极为疲惫，但他还是勉励地轻扯嘴角，对高珌拱手施礼，回答道：“没什么，只是觉得殿下这里很特别。”
“很特别？”高珌有些不解地环顾四周，看到的却都是再寻常不过的物件，“有什么特别的？不过都是本王惯用的东西罢了。”
“殿下的府邸就像殿下的为人一般，棱角分明，皆在规矩之中。”韩尔仕坦言道，不过，他此番前往珌王府的目的可不是为了参观高珌的府邸。
高珌刚刚在主殿正位坐下，还不及请韩尔仕落座，这家伙竟忽然毫无预兆地跪了下去。
“韩公子这是做什么？”高珌见韩尔仕如此，忙起身去扶，可韩尔仕却直挺挺地跪着，不肯起来。
“有什么事，不能起来说吗？”高珌又着急又无奈，可韩尔仕是个倔脾气，十头牛都拉不回来，话未说完，他又怎肯起身。
高珌无奈，便也只能由他跪着，“好吧，有什么事，韩公子直说便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