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一个什么东西打在窗纸上,随即,整个窗户都跟着晃动起来。
一阵寒意袭来,老狼禁不住打了个冷战。
起风了。
是起风了。
老狼抬头一看,却见不知何时,天空中早已是彤云密布。
难怪天色未晚,屋内的光线已然暗淡了下来。
这塞北的天,就是这样,从来都是翻云覆雨、反复无常。
老狼下意识地裹了裹衣服,又看见了那片低矮又逼仄的土屋,还有房舍之间杂乱无章又连绵成片的草垛柴堆。
毫无疑问,对村民来说,大冬天刮风可不是个好消息。
尤其是今天这个特殊的时刻。
不仅仅意味着一场烈风一场大雪之后,天气会变得愈发寒冷,他们的日子会更加困苦。就拿眼前来说,董万春要放火烧平村落,一场大风绝对是天助神力。
不同于老狼的担忧,伞盖下的董万春,显然对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风颇为满意。
都说风雨无情,实则未必,这不,这场风明显就是偏向云剑山庄。
莫非,连上苍也学会了趋炎附势嫌贫爱富?
不知道董万春有没有这么想?猎猎北风吹起簇拥着他的旗帜伞盖以及他身上长长的披风,胯下骏马仰头嘶鸣,愈发显得董万春神勇无比、威风八面。
火把依旧在风中飞舞。
不断吐出长长的火舌。
借助风势,这火舌在瞬间变得红似鲜血。
看着那些张牙舞爪的火把,老狼好像在一刹那间看到了传说中的恶魔。
老狼不是狼,他当然是个人。
不过,不知是不是早年狼窝中的经历,老狼就像真的狼一样,天生对大火怀有一种恐惧。
他的生活中当然也离不开火,却莫名害怕那些个毁灭一切的漫天大火。
火虽然可以带给人温暖,但同时,在有些时候或在有些人手里,火也是再厉害不过的杀人利器。
威力之大,甚至是刀剑所不能比拟的。
因为杀人的火,完全就是不折不扣的魔鬼。
看着那些火把离房舍越来越近,老狼明白,不消片刻,整个村子就会变成一片火海。
如此大风天气,即便是有人挺生而出前去救火,恐怕也是徒劳。
可怜这些个本就衣食无着的村民,经此劫难,剩余半截残冬,将如何度过?
老狼正在暗暗思忖着,突然听到隔壁好似有些动静。
显然是花嫂也发现了董万春的举动。
从那些个断断续续传来却明明白白显得慌乱无比的悉索声中,老狼听出了花嫂的担心跟紧张。
董万春率大队人马前来,虽然明摆着并不是来找她花嫂的麻烦,但水火无情,又是这么个天气,大火烧了村子,谁也不能保证她花嫂的院落就能全身而退毫发无损。
花嫂在此地经营多年,自然是根深蒂固,方圆百里之内,恐怕少有不认识花嫂的江湖中人。
但唯独这个火,却是谁都不认识。
担忧归担忧,如今,好像没有人能阻挡得了云剑山庄复仇的决心。
哪怕现在出去杀了董万春,该烧的定然也会被烧掉,依然是什么都阻挡不了。
看来,这事已非人力可为。
“轰隆隆!”突然之间,一声惊雷猝不及防在半空中炸响。
老狼不觉也吃了一惊。
抬头看看天空,彤云之间,依稀似有火花闪过。
真是惊雷!
打雷当然没什么可稀奇的,只是,隆冬时节的塞北,怎么会打雷?
老狼看看天空又看看村口,他发现除了他自己,几乎所有人都在抬头看天。
当然也包括董万春,甚至还包括那些领命前去放火的骑士。
从那些个满是呆滞的脸上,可以看出,所有人都疑惑不解。
更加疑惑的事还在后面。
却说就在那数十个骑士抬头看天的瞬间,他们抛出的火把已经落在了村民低矮破旧的土屋草堆之上。
虽然低矮、虽然破旧,但那些张牙舞爪的火把当然没有半点怜悯之心。
一阵噼噼啪啪的声响,几个易燃的草堆已经冒出了火苗。
风一吹,火苗跳跃得愈加肆虐。
又见黑烟冒起,一个人家的房子好像也开始燃烧……
“咔嚓!”又是一声霹雳,骑在马上的董万春浑身一震,才发现身后气派非凡的伞盖应声而断。
沉重的伞盖稀里哗啦倒下来,一股脑砸在董万春身上,只听得那匹神俊异常的骏马一声长啸,董万春早像个肉球一样被抛下马背,重重摔在雪地上,又就势打了几个滚。
不等董万春爬起,好似一眨眼的工夫,漫天大雪从天而降,雪势之大,恍如瞬间撕碎了无数的棉絮。
更令人诧异的是,这些雪花,居然都是蓝色的。
都知道雪是白的,有谁见过蓝色的雪?
晶莹剔透,好似粒粒宝石。
好半天,几个骑在马上的随从总算从惊诧中回过神来,忙不迭地滚下马背,一拥而上扶起董万春,又手忙脚乱地替董万春拍打起粘在身上的雪沫。
却说董万春,江湖之上威名远扬的云剑山庄庄主,几时在人前落得个如此狼狈?恶狠狠看看天空,却又气恼几个随从后生反应如此迟钝,看着面前一个模样秀美的少年,气不打一处来,一把抢过少年腰间的马鞭,举起鞭子就要打,却一下子愣住了。
他也看见了雪花。
蓝色的雪花。
宝石一般蓝的雪花。
呆呆望了半天,回头一看村子,才发现他手下骑士扔出去的火把,早在这漫天大雪中熄灭殆尽。
包括那几个已然烧起来的草垛子。
何止熄灭,连烟尘都不见半点。
莫非……
董万春寻思着,又抬头看看天空。
没错,这雪就是从天而降。
而且,雪花是蓝色的。
“啊!”突然,董万春一声嚎叫,一把丢掉马鞭,慌忙转身,连滚带爬滚到马背上,举起一只大手,死命拍着骏马的屁股,头也不回地跑了。
眼见庄主逃跑,先是几个随从,接着几十个离得近的骑士,最后是整个马队,全都着了魔一般,一边嚎叫着,一边死命抽打了胯下坐骑,眨眼功夫,一个如此庞大的马队居然跑了个干干净净。
空旷的雪地上,只留下一层烟雾。
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