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头说说九公子韩牛栋这边。
南门镖局一共派出十艘船,六艘客船外形统一,皆关门闭户,舱里又有专人扮作韩九公子平时的模样,外人即使偷窥到舱内乘客,也无法分辨哪一艘为韩九公子所坐。
六艘客船外围,还有装扮成民船的四艘卫船。
南门镖局对九公子回鄂认亲之行,可谓全力以赴,确保万无一失。
出发前夕,漓豆对师兄放心不下,提出同坐一船以方便照应。韩牛栋却担心牵累她,无论如何不肯答应。
不但不肯,还坚决反对师妹随同南下。
不过漓豆本来就是这件事的中间人,到了鄂州父子相认时,还须她从中穿针引线。
她必须去鄂州。
最后师兄妹双方各退一步:同时出发,同船队但不同船。
漓豆本想只带“二蝶”出行,谁知青芽和云莺无论如何也要跟去,说任是刀山火海也一起闯,又发誓乖乖待在舱内,决不外出。
于是同去同去。
没想到韩牛栋又表现出大气概,拒绝借民船打掩护,反而要求客船挂牌挂灯、亮出镖旗镖号,以提醒民船“镖船危险,生人勿近”。
漓豆服了,大赞:“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
确实,韩牛栋最近变化极大,特别是听说“三卫”为了寻找自己,在江陵到岳阳一带枉杀了上百少年时,他迅速成熟,下定决心回鄂州认亲。
当镖船进入猿愁峡,老据点的皇家影卫无法确认目标船,只能用火箭无差别打击。
“啾,啾!”刺耳的呼啸声连续不断,火箭密集射来。
客船按照计划穿插避让、相互掩护。
四艘卫船因为护在最外围,承受最多的火箭,损伤较为严重。
好不容易火箭停止,众人正想救火,却发现无数水鬼用飞爪登船,且未及站稳就高举武器对着门窗乱砍。
他们的目的很明确:不计后果进入船舱,杀死湖北王之子。
水鬼数量众多,不怕死地前仆后继,又出手极狠,南门镖师有些吃力。
危急时刻,有两艘船从上游驶来,船上武士高喊“南门援兵来到!”,瞬间冲进战阵,对着水鬼大开杀戒。
与此同时,又有两艘船从下游逆流而上,船上武士高喊“湖北王府来援!”,也全速冲进战阵,大杀四方。
激战中,陆昭武与上游驶来的头领打了个照面,原来是表弟楚亭君!
两人背靠背,尽力击杀爬上船的水鬼,抽空对上几句话。
陆昭武低声问:“他在哪只船上?”
楚亭君当然知道“他”指的是谁,就说:“那边,三号镖船。你过去,这里有我!”
陆昭武飞身跃上船篷,脚尖一点,闪电般飞出,落到三号船上。
楚亭君三下两除二干掉甲板上的水鬼,见赵曙在船篷顶上拼杀,也飞身跃上,与他并肩作战。
这就是漓豆跟随“二蝶”出舱迎敌时所见。
水鬼虽多,哪里敌得过南门镖师及两支援兵,很快就被消灭殆尽。
陆昭武飞到三号船,迫不及待跑进船舱找儿子。
只见船舱里的茶桌旁坐着一个儒生,斯斯文文,眉清目秀,连忙问:“你就是韩九少爷?”
那书生警惕地问:“你是何人?”
“我们是湖北王府来的援兵。敝人姓陆。”
听说是湖北王府的,那书生站起,行礼说:“晚生并非韩九少爷。”
陆昭武亮出王府令牌:“请问韩九少爷在哪里?”
这时舱外的几位镖师走了进来。
那书生看一眼镖师,转头对陆昭武说:“我们九少爷不在这船上。”
陆昭武转身向镖师抱拳行礼:“敝人从鄂州王府赶来迎接‘贵客’,敢问韩九少爷下落?”
几位镖师面面相觑,其中一个头目模样的说:“既如此,请壮士略坐,等韩少爷回来再说罢。”
这时楚亭君从漓豆的船过来,正想打招呼,陆昭武做个制止的手势,让他暂时保密。
楚亭君看一眼书生,对陆昭武说:“这位确实不是韩师兄。”
又对几位镖师说:“这位确实是湖北王府的人,也姓陆。”
镖师头目脸色一松,笑着说:“既然是湖北王府来的,自然是自己人,陆壮士,请上座!”
又请楚亭君上座,楚亭君说:“我还得回那边船上看看,告辞!”
说着闪身而出,转眼不见。
他有急事,小豆子还那边船上等着哩!
于是剩下陆昭武及镖师头目,二人在桌子两边分别坐下。
又有亲随奉上茶点。
镖师头目做个让茶的手势:“陆壮士,请用茶。”
“多谢!”陆昭武端起茶杯放到唇边,慢慢品着,目光却不离头目的脸。
只见这小头目身着紧身灰袍,穿牛皮铁网护甲,飞鱼箭袖;而面相甚佳,英眉俊目,齐眉扎一抹墨色丝绦网贯,网贯挡眉心处镶一颗宝石,自有儒将风度。
正越看越喜欢,不提防这头目亦抬眸看过来。
陆昭武微微一笑,说:“这一路辛苦了!”
头目收回视线,低头说:“保护九少爷要紧,卑职不敢言辛苦。”
“等回到鄂州,我带你去见安泰夫人。她是我母亲,她见了你,一定欢喜异常......”
镖师头目惊愕地抬头,看了陆昭武一眼,又低下头去。
陆昭武慢慢地说:“因为,我的母亲,也是你的亲祖母,她盼你望眼欲穿......”
“啊?”头目低低惊叫一声,再次抬头看向陆昭武。
“我姓陆,名昭武......”
头目惊叫出声:“您是?父亲?”
陆昭武点点头,笑容多了几分慈祥。
“父亲!”韩牛栋起身,扑通跪下,“孩儿不孝!”
“不,是我失职!”陆昭武终于失态,跪坐到儿子身边,抱着他,靠着他的肩流泪。
父子相拥而泣。
陆昭武爱意满溢,不断给儿子擦眼泪。
“父亲,”韩牛栋又抬起头,“你怎的就认出了我?”
陆昭武侧脸靠住他的脸颊:“你站在镖师队列里,可我第一眼就认出了你!”
“父亲!”
“你眉眼似我,神情仪态似你母亲......”陆昭武声音喑哑起来。
“父亲,我母亲......可还在?”
陆昭武流不尽的泪落在儿子肩上:“她,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