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情依旧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表面似乎并没有对赵伍的身法产生多大的惊讶,反而是有些得意。
赵伍见无情面对自己没有产生任何细微的表情变化,心里有点儿不爽快,毕竟他这身法放在中原一定会引起中原很多高手关注,无情脸上反而没什么变化。
“你身为晚辈,却是如此态度,当真不怕我杀了你?”赵伍紧盯着无情的眼睛,似乎根本就不怕无情用那些魔功来对付自己。
无情抿着嘴,含着笑意,“前辈不会杀我,因为前辈还要从晚辈这里得到什么,虽然晚辈并不清楚前辈的真正目的。”
“呵……”赵伍不屑地笑了一声,随后背过身去,踱步远离无情几步,又突然转回身来,“你该不会以为我也同那些中原人一样想得到你身上的魔功吧?你觉得我和那些中原人一样肤浅?”
“前辈的目的就算不是晚辈身上的魔功也定和魔功脱不开关系,或者说前辈是想让晚辈帮您什么?并且这件事情非小僧不可,所以是前辈有求于我。”
赵伍瞪了无情一眼,“你说话当真让人生厌!”
赵伍的话音未落,一只手就已经抓住了无情的肩膀,随后在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踏上轻功携着无情飞离了赌场。众人反应过来之时,只能看见赵伍和无情的背影,于是迅速跟了上去。
赵伍的速度很快,不过片刻就已经将无情带到了距离云酥阁最近的一座山上,落在了山间的一座山庄门前,门上赫然写着“西瓜庄”三个大字。
见已经到了地方,赵伍将手里拎着的无情往西瓜庄门前的一片空地上一扔,原本能站稳的无情却非要装作没站稳的模样,踉跄了两步才勉强站好,随后又仔细地整了整僧袍和佛珠,这才抬眼看向赵伍,慢吞吞地问道:“前辈为何要带小僧来这里?”
赵伍看着无情的一通表演,心里的火气莫名更大了,“为何?因为想打你一顿!”
这时一直被赵伍拢在袍子里遮挡的剑也露了出来,一柄细长薄如蝉翼的银色长剑瞬间抵在了无情咽喉。无情微微昂头,喉结动了动,银剑的剑尖碰到了无情喉结下的皮肤,立即就被划破,小血珠即刻渗了出来。
终于这个时候,羽落等人才徐徐赶到。
“无情!”
看见此场景的羽落一颗心顿时就悬了起来,飞身上前就想拨开那柄银剑。眼看羽落已经临近,可下一瞬她却停了下来,是无情攥住了羽落的手腕。
“我没事。前辈心里不畅快,想拿小僧发泄一番,这是前辈的恩赐,小僧只是晚辈,怎么能不接受呢?”
无情说完才松开羽落的手腕,然后对着羽落勾唇浅笑一下示意自己有分寸,羽落这才抿了抿嘴,不情不愿地退了下去。跟上来的小白被凌安一把扯住脚,再次像提鸡一样提在手中,只能不停地扑棱翅膀。
赵伍手中的银剑依旧直指无情咽喉,没有想要放下来的意思,但又不像是要痛下杀手,只听赵伍压着嗓子问了一句,“为何不躲?”
无情又笑着重复了一遍刚刚说过的话,“前辈心里不畅快,想拿小僧发泄一番,这是前辈的恩赐,小僧只是晚辈,怎么能不接受呢?”
“好!”赵伍将手里的银剑收回,袖角轻轻拭去剑尖上的一点点血迹。
这时无情才仔细注意起了赵伍手里的这把银剑。
银剑细长,薄如蝉翼,剑身如镜面,若有寒光,可以清晰地映照出任何一个人影。剑柄较为细小,雕刻着一对镂空的云雀,仰天鸣啼,展翅欲飞。最后悬挂一串浅蓝的剑穗,坠一枚晶莹剔透若有云烟细纹的平安扣。
赵伍将剑身插回剑鞘的时候,碰撞声不似普通剑身入鞘产生的那种钢铁摩擦声,反而有一种清脆短促的鸟鸣感,声声悦耳。
再看那剑鞘,极为精细,两只雕花云雀在枝头鸣啼,眼睛不曾镶嵌什么珍贵玉石,却比镶嵌了玉石的更加生动传神。因此整把剑看上去修长唯美、纤细美丽若一位清冷佳人。
很明显这是一把女子的佩剑,可此时却不知为何落在了赵伍这个不修边幅的中年人手中。
赵伍将剑收回剑鞘之后,立即就将其拢在了宽大的袍子下面。
无情已经被赵伍手中的这把银剑激起了兴趣,可还不等无情开口询问,赵伍一只脚就已经踢了过来。无情冷不丁地被一脚踢了出去,等无情好不容易重新站稳,回头发现身后半步处就是西瓜庄的墙,若再反应慢一下,怕是就会狠狠地砸在墙上。
与赵伍比速度,明显就是自讨苦吃。
赵伍见无情并没有被自己一脚踢在墙上,心下对无情的讨厌中又多了一分佩服,毕竟一个玄空境的毛孩子还能在自己这冷不丁的一脚下稳住身形,可不多见。
也许这个小和尚当真会成为这一场闹剧最终的结束者。
可无情刚刚站稳,不知何时赵伍手中已经多了一根大概有一截小臂长、大拇指粗的木棍,于是只听见木棍抽在身上“啪”的一声,无情的手臂狠狠挨了一下,手上刚刚集聚还未成形的慈悲剑被瞬间打散。
赵伍登时就瞪眼大吼起来,“好家伙!你小子跟我玩儿真的!?”
无情捂着胳膊怔在原地,终于拧着眉头仔细上下打量了赵伍一番,赵伍的武功绝不只是简单的游天境,不出意外赵伍或许已经是随心境巅峰,甚至……接近于觅神!
“前辈好武功。”无情脸上终于认真起来,嘴角处一直挂着的笑意也渐渐消失不见。
无情是天才又如何?
在此时的赵伍面前依旧犹如蝼蚁。
赵伍随意拨弄了一下手里的木棍,片刻后扔掉木棍,神色略微多了些严肃,“小子,你不要试图试探我,中原武功比我高的绝不超过五个人。”
“是晚辈唐突了……”无情欠了欠身,依旧半抱着自己的手臂,手臂上被抽的那一下,现在依旧火辣辣地疼。
此时羽落已经走上前来,卷起无情的衣袖去查看无情手臂上的伤势,“如何?”
无情立马扯出一个苦笑,“疼得很呐!”
羽落瞪了一眼,愠怒道:“活该。”
赵伍瘪了瘪嘴,悠悠转头看向迟天祭、暮月等人,“现在我也不跟你们绕弯子了。你们不是要去天竺吗?载我一程,我给你们提供钱财。”
迟天祭将信将疑,“你……有这么好心?”
晨星也十分不信,“哪有你这样前脚不准我们进赌场,后脚就上赶着给钱的?当我们傻呢?”
“小姑娘!这是交易!交易懂吗?什么叫上赶着给钱?”赵伍一转眼又没了刚刚教训无情时的威慑,反而有点儿像个老顽童。
“不知前辈究竟想从无情这里得到什么?”羽落抓着无情的手腕看着无情手臂上的红痕不肯放心,那可是慈悲剑,一个小木棍就这么轻易打散了,还留下了如此痕迹。
赵伍微微侧头看了看羽落和无情,呵呵一笑,“小姑娘,你也想跟老夫干一架?”
羽落左手一抬,手臂伸直,腰间碎玉长箫顿时就横在眼看,袖子微微往下滑落,露出了原本系在左手手腕上的白玉手绳,“未尝不可!”
“羽落!”无情顿时低声喝住,“不可!”
赵伍双眼猛然一瞪,身形即刻以不可捉摸的速度行至羽落近前,羽落还未曾反应,赵伍的手就已经伸了过来。反应快捷的无情立即就要阻挡,却被赵伍一掌拍退数步,等无情再抬头时,赵伍的银剑抵在了羽落脖颈上,剑虽未曾出鞘,但在赵伍手里这银剑出不出鞘此时也没有什么区别。
与此同时,原本想要上前帮忙的暮月、凌安几人也都卡在了半路上,不敢继续贸然上前一步。
“是晚辈的错!前辈手下留情!与她无关!”无情大声喝道,眼神死死地盯着赵伍手里的银剑,胸口微微起伏。
赵伍不理会无情等人,自顾自地伸手将羽落手里的玉箫拨开,然后解下了羽落手腕上的白玉手绳,仔细查探了一番。
“此物……你从何而来!?”赵伍的眼圈莫名有些发红,眉头蹙起,含着愤意。
那白玉手绳不过是上次无情等人从赌坊出来后在路边的小商贩手里猜谜得来,并没有什么特别,只因是无情所赠,羽落自己又十分喜欢所以才仔细携带至今。
“路边商贩手中猜谜所得,前辈认识那商贩?”羽落小心询问。
赵伍却一咬牙,剑鞘微微打开一指,短促的鸟鸣声一响,怒道:“我要实话!”
众人见状欲要上前,最终却只是着急地迈了一步,无从下手,无情尤甚。
“此物确是晚辈猜谜所赠,若是前辈旧物,愿物归原主,望前辈手下留情!”无情语气里从来不会产生焦急,而这次却满是焦急紧张。
此时日落已经渐尽,一旁树木隐约的影子被拉得极长,夜色缓缓覆盖下来,将众人完全笼罩在阴影中。
赵伍只觉手中的白玉手绳格外刺眼,白色的玉石越发苍白,红色的蚕丝线也变得犹如五十多年前曾落在自己手中的鲜血一样……
“姐!姐!姐!”
“小武……小武……去渡口……那里有一艘离开中原的船……快走,离开中原!找一个没人认识你的地方,再也……不要回来……快走!”
赵伍仿佛又看见了自己曾经满手鲜血的样子。
一个八九岁的倔强孩子背着一个已经没了气息的女子,在几个受伤家仆的掩护下匆匆登上了一艘远离中原再也不会回来的商船。
此时的赵伍对于自己的思想回忆没有任何防备,正是无情用心魔引的最佳时机,可面对赵伍这个不知武功深厚的人,无情不敢冒险,更不敢拿羽落的安危冒险。
直到赵伍冷静下来之后,无情才道:“既是前辈旧物,我等应当返还,还望前辈不要怪我等不知之罪。”
赵伍将手中的白玉手绳紧握起来,手中银剑的剑鞘贴在了羽落脖颈皮肤上,“当真只是从商贩手中猜谜所得?”
羽落镇定地回答道:“当真。”
赵伍抿着嘴,银剑忽然出鞘。
“绝无欺瞒!”无情着急地大喊起来,“前辈!绝无欺瞒!”
赵伍手中的银剑出鞘只一半,眼神紧紧地盯着无情,无情神色复杂,如果赵伍当真杀了羽落,保不准无情会做出什么。终于赵伍观察了无情半晌后才开口道:“杀你们我还用不着将剑出鞘,不过吓你而已,量你也不敢拿她的命骗我。”
随后赵伍将剑一收,再次拢在袍下,转身往西瓜庄门口走去,无情确认羽落的安全后才松了一口气,并打算尽快离开西瓜岛。
一只脚已经跨进山庄的赵伍见身后众人并没有跟上来,不耐烦地停下脚步转身嚷道:“不是没有住处吗?还不跟上来!”
赵伍就这么看着无情等人,不是请,而是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