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嗖嗖”声中,数不清的寒光从四面八方射来。
夹杂着浸人骨髓的杀气。
适才还温暖如春的厅房,刹那间已然变得阴森可怕寒气逼人。
连屋内的空气都变得沉重起来。
老狼当然知道发生了什么。
但这一切,似乎依然都跟老狼无关。
他不动声色地坐在桌边,深邃的目光还是就那样一动不动看着桌上的陈酒珍馐。
他的眼光中,甚而至于都射出了炽热的色彩。
看了一回,老狼头都没抬,一伸手,又抓起了酒碗。
不同于方才那种一饮而尽的豪饮,此时的老狼,好似突然之间换了一个人一般,轻轻地将酒端到了唇边,慢条斯理、一口一口,喝得那样滋润那样认真。
连呼吸都也变得轻柔起来。
其实,相比较于肆无忌惮地灌酒,对老狼而言,这根本算不得喝,充其量,只是在品。
甚至,是在用舌尖砸。
本来好酒就是要来细细品味的。
话说五十年的陈酿,自然不是任谁都可以喝的上的。
即便有钱、即便肯花钱,五十年前埋入地下的酒,若非机缘巧合,总不能随随便便就可遇见。
无论如何,虽然谁都不知道老狼的确切年龄,但毫无疑问,面前这坛酒被酿出的时候,老狼肯定尚未出生。
难怪他品酒品的如此专注。
专注到让人生疑。
何况,是在一个这样危险的境地之下。
却说云开山,也在彻底陷入温柔乡的刹那,听到了这不同寻常的声响。
千钧一发之际,只见云开山大叫一声,脸色骤变,他抬头看看四面八方飞奔而来的寒光,抢进去一步,背靠在一面冰冷异常的土墙之上,高大的身子一躬,却早将那个衣衫不整的小姑娘拉了过去挡在身前。
那小姑娘虽看着老成,毕竟涉世未深,除却床帏之事,对江湖上的勾当自然知之甚少,冷不防被云开山拉到了墙边,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两眼茫然望着四方,面无血色、浑身发抖。
谁也没看见老狼嘴角那丝冷笑。
他还是坐在那里,一碗老酒品的异常尽兴。
云开山藏在小姑娘身后,无奈太过魁梧的身躯,无论怎么弯腰怎么缩首,终不能尽数躲在一个弱小女子的背后。
他透过小姑娘瘦弱的肩膀,看见坐在那里慢慢品酒的老狼,煞白的脸上,突然浮现出一丝绝望的颜色。
紧接着,云开山跟小姑娘一道,使劲抖了起来……
老狼总算喝干了一碗酒。
他不慌不忙地将酒碗放到了木桌之上,一回头,眼看几道寒光就要刺中小姑娘苍白的脸颊,摇一摇头,坐在桌旁动也没动,腰间突然飞出一道白色的闪电。
也不知道老狼到底使出了什么招式,小姑娘只觉得眼前一花,“噼啪”几声,满屋的寒光齐刷刷掉落在地上,直射得她心冷如冰的寒气瞬间消失,一抬头,却看见老狼依旧端坐在桌旁,又端起了酒碗。
小姑娘松了一口气,两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上。
借此机会,云开山大喝一声,一把丢开小姑娘,一个箭步窜到墙角,抓起他那把没了刀环却依旧威风十足的大刀,环视一周,也不管被扔在墙角的小姑娘,却跳到酒桌前面,两手握刀,气势凛然地挡在老狼前面,高声喊道:“何方鼠辈?胆敢谋害我兄弟,先问问云爷我这口刀答应不答应?背后下手,算什么好汉?有种的站出来,给云爷滚出来……”
不得不说,云开山除却长得魁梧,嗓门也是大得惊人。
几声断喝,只惊得屋顶上的尘土“簌簌簌”往下只掉。
老狼举着酒碗,不提防被云开山的破锣嗓子震落的灰尘洒进了碗里,一低头看见漂浮在酒液上的浮尘,有些无奈地摇摇头,嘬起嘴巴,小心翼翼地将尘土吹掉了一些,不动声色,将酒慢慢喝了下去。
云开山站在老狼面前,咋咋呼呼喊了半天,一回头,看见坐在桌旁不动如山的老狼,“哈哈”一笑,很是大气地收起刀,又一把抹去额头一层压着一层的汗珠,转过身看看老狼,又看看大刀,突然,仰面朝天大笑了几声,一把掀开长袍衣襟,端端正正坐在了上首,愈发显得气派十足。
“兄弟,有我这口刀在,任何人都别想伤你一根毫毛!想害我兄弟,也不问问是谁的兄弟?娘的,反了他了……”云开山一手扶着刀,一手也抓起了一个酒碗,义愤填膺地说了一通,说到激动处,混铁刀杆都在跟着发抖,连同自个那张大胖脸,早憋得黑中透红红中透紫,显得激动异常。
“多谢开山兄。”老狼似乎被云开山过于激昂的热情所感动,双手抱拳,向云开山一拱手,很是郑重地说道。
“自家兄弟,说谢可就见外了!来,喝酒……”经过方才这一顿折腾,加上流了一头一脸的汗水,云开山好像酒醒了不少,肚子里也空出了些许地方,斜着眼瞅瞅桌上酒肉,喉咙一滑,手中一直端着的酒碗用力一扬,高声冲老狼吼道。
“请!”老狼随口应了一声,并没有跟着抓起酒碗。
“喝!”云开山那里还顾得了这些,仰起脑袋喝了一大口,含在嘴里,并没有着急咽下去,腮帮子高高鼓起,瞪着眼睛楞了半天,似乎想起来什么似的,一回头,才发现那小姑娘还待在墙角那里,两眼空空,望着坐在桌旁喝酒的两个男人出神。
“嗯……”云开山嘴里含着酒,含糊不清地说了一句,冲小姑娘用力使了一个眼神。
许是小姑娘受惊受得过分了些,她半蹲半依在冰冷的墙角,茫然望着云开山,眼神跟土墙一般冰冷。
“嗯……咳咳!他娘的,反了她了,这小娼妇,狗一样的东西,真拿自个当成个什么东西了!”见小姑娘不动,云开山不禁勃然大怒,他嘴里嘟囔一声,有些费劲地将含了半天的酒水咽了下去,咳嗽了两下,气忿忿地走过去,左手依旧提着大刀,蒲扇大小的右手劈胸一把揪起小姑娘,一跤惯翻在地上,抬起一只穿着翻毛牛皮靴子的大脚,就要往下踹。
突然,云开山浑身一颤,整个人着魔一般怔在了那里。
粗壮的脚踝上,早缠上了一条酷似毒蛇的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