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怒出门去,千里斩仇人①
书名:铁马瓜洲渡 作者:玉书见 本章字数:4205字 发布时间:2024-01-22

说话之人正是熊九艳,如今虎不休被废去掌门之位,被蝶团掩盖,邙山派能做主的唯有烟姑。烟姑差点忘却了虎不休逼子成亲之事,如今虎鹮二人婚约尚在。


烟姑目光随风一转,扫向虎跃与鹮衣;虎跃蒙了双眼,看不出神情,但身子向左一倾,颇不自在;朱鹮衣眼里闪过三分羞赧、三分忸怩与尴尬。


烟姑问道:“熊家小子与烈焰,你二人是朱丫头的长辈,意下如何?”熊九艳道:“这桩婚约本就是虎不休逼迫而成,非我鹮衣心甘情愿。亏得两个孩子守礼自持,鹮衣的名节清白得以保全,如今诸事已定,这桩荒唐姻缘自当作废。从此我湘水门朱鹮衣与邙山虎跃桥归桥、路归路,婚嫁各不相干。”


烟姑又问向虎鹮二人:“侄孙、朱家丫头,你二人是何想法?”虎跃一双手环在背后,十指暗暗揉搓,心头却怦怦直跳;朱鹮衣脑袋低垂,掩下双颊得淡淡红晕,良久才道:“鹮衣一切听娘和师父做主。”声如纹音,细小轻柔。虎跃便也说道:“虎跃听从婆婆做主。”


烟姑冷笑道:“方才邙山弟子要取虎跃性命,朱家丫头不惧危险、以命相护;烈焰要杀虎跃,你态度坚定地对抗母亲。虎不休诽谤朱家丫头清白,侄孙你公然驳斥父亲。方才两人相互维护扶持,如今问起姻缘去留,倒瑟瑟缩缩、全凭长辈做主了?”


话音一落,虎跃耳根骤起红晕,朱鹮衣双颊滚烫如火烧。大殿众人都在看着,虎跃虽蒙了眼睛,亦能感受到千百道目光打在自己与鹮衣身上,他言行稍有不当,便能引来众人非议,说道:“婆婆莫打笑!朱姑娘品性高洁,心地纯善,大有侠女风范,不忍侄孙丧命才出手相救。侄孙感激朱姑娘数次相救之恩,自然不能容忍旁人诽谤其名节清白。”


烟姑暗骂了一句:“胆小。”她也不在拖泥带水,说道:“那就如烈焰所言,这门荒唐的姻缘自今日起作废,你与朱家丫头之间坦荡清白,各不相欠,日后婚假之事也各不相干。”


烟姑顿了顿,又道:“在场诸位都是眼明心亮、心怀坦荡的正人君子,出了此门、下了邙山,请诸位管住自己的三寸之舌,莫让谣言流出,伤了无辜之人。朱姑娘曾数次救我邙山新掌门虎跃,于我邙山有恩,邙山派绝非忘恩负义之辈。日后江湖上若有人因此事对朱姑娘出言不逊,恶意中伤她的名节清誉,其人便是我邙山派的仇敌,邙山弟子人人得而诛之。”


烟姑飒爽果决地废除虎鹮婚姻,还如此维护朱鹮衣,叫人吃惊之余又敬佩她的胸怀与手段。虎跃尤其高兴,率先答道:“是!”声如洪钟,掷地有声;跟着一众邙山弟子亦齐声答道:“弟子谨遵婆婆交代。”声音朗朗,震耳欲聋。朱鹮衣心头之上暖意翻涌,熊家兄妹朝烟姑躬身致谢,道:“多谢烟姑!”


白蝶翩飞,引着夕阳最后的余晖流入大殿;今日邙山之上,变数极多,然都一一处置完毕,新旧掌门匆匆更替,邙山派可谓百废待兴。念天色渐晚,众人只能暂宿邙山,烟姑亲自指挥,安排食宿。


邙山弟子一一散去,令狐峥江带鹤等来客由方井利等弟子引去客房安置。朱鹮衣走到虎跃身旁,伸手搀扶,熊九艳面上不悦,道:“鹮衣,过来!”


朱鹮衣摇头道:“娘,小虎未摘布条,目不能视物,我要送他。”这几日只要虎跃蒙上双眼,行动饮食都由她来负责,鹮衣依然习惯,便不理会娘亲与师父的怒火,牵着虎跃,先行离去。


微云过,淡月出,朱鹮衣将虎跃送回了他原先居住的屋子,虎跃在门口停下了步伐,道:“就到门口罢,余下我能自己走,这些时日承蒙朱姑娘照料,感激不尽!”朱鹮衣道:“如今虎掌门已被废,将关往后山平阳洞,小虎初登掌门之位,就摘下这蒙眼的布条罢!”


虎跃心想,这一世他与虎不休父子缘尽,从今往后永不相见,便摘掉了眼睛上的布条。淡月微光打落,虎跃眼前出现一张清秀的瓜子脸,小眉浅浅如天上淡月,双目炯炯似蒙了月之清晖,丹唇一点挂着浅笑,盈盈看向自己。


虎跃心中一阵荡漾,顿时失了神。朱鹮衣瞧见了他眼里的痴迷,心中泛起一阵羞赧,脸颊微红,怯怯道:“你眼睛无碍,我……走了。”她迈出三步,身后传来了虎跃着急的声音,“朱姑娘,多谢你!”


朱鹮衣回眸一看,只见虎跃面上闪过一抹慌张,随即又镇静,说道:“多谢你以命相护,保下虎跃一条小命。”朱鹮衣不由得一阵气恼,小脚一跺,嗔道:“你再言谢,日后你若受伤,我可不替你医治。”


虎跃瞧她脸上蕴了三分怒容,当即严肃正经地说道:“鹮衣姑娘,虎跃此前所立下的三个承诺,今生今世,永不作废。如今,我……我已是邙山掌门,这邙山派便是你的第三个靠山,来去皆随你心愿。这一诺已然实现了,日后,你心中所愿便是我心中所愿,你若遇险,虎跃一定以命相救。”


朱鹮衣心中美滋滋、甜腻腻,嘴角微微扬起,道:“好,我记下啦!”她盈盈一笑,一转身裙裾微扬,踏着月色离去。虎跃痴痴而望,不知是在看月色还是在看人影。


月色之下,有人分别,有人重逢。春梨衣、夏荷衣、秋藕衣多日未见,三人聚在回廊转角,寒暄叙旧,言笑晏晏,忽然身后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江带鹤正缓缓走来。


“荷衣,大师兄找你。”言罢,春梨衣颇是识趣地拉着秋藕衣离开了。荷衣见到大师兄,心中欢喜不由得溢到了脸上,但舌头却似打结了一般,吐不出半句话来,只浅浅笑着,一如含苞待放的荷花在风中摇曳。


江带鹤道:“荷衣,今日可有吓到?”得大师兄关心,夏荷衣暗地里心花怒放,自豪说道:“有姐姐在,她护着我,我不怕的。”江带鹤笑道:“鹿教主若不在,你就不敢了?”荷衣眼神忽然坚定,道:“我一定要助鹮衣师姐一臂之力的!”


江带鹤眼里全是赞许之光,道:“你入江湖历练一番,近来能干不少,假以时日,必能如鹿教主一般,能独当一面。”荷衣眸光一亮,温柔一笑,声音也如春水般温柔,道:“我怎能跟姐姐相比呢,我与姐姐虽长得一模一样,但姐姐就是那天上的明月,是翱翔九天的凤凰,是华丽高贵的牡丹;我……不过是屋檐下的一只小燕子,是小池里的一片小荷叶。姐姐能襄助令狐小圣,将铁马重新铸回瓜洲古渡,可我却没这本事。”


江带鹤以为她妄自菲薄,便宽慰道:“人各有其才,你夏荷衣也很好,不用与旁人相提并论。”夏荷衣脑袋儿微微扬起,仰望缺月微云,浩瀚苍穹,道:“苍茫宇宙,人生于世,我是天地间的一只小小蚍蜉。以我蚍蜉之力,不能成始皇之功绩,创武帝之伟业,也不能扶道降魔,扫清人世间的晦暗不公,我能做的不过是以绵薄之力帮助身边亲近之人,对他们好。我相信,我力所不能及的事情,上天会另派他人来完成。”


这一番话轻柔和缓地吐出来,丝毫不见夏荷衣的妄自菲薄之心,倒显得她率直坦然。江带鹤心道:“倒是我多想了。”他出言称赞,“说得好!”身后也同时传来了一样的赞许声。


只见令狐峥与鹿骄嵘肩并着肩,正从廊下走来。鹿骄嵘步履轻盈,直径走到荷衣身畔,道:“尺有所长、寸有所短。若论手段、谋略、武功,我自是胜你一筹;但若论温柔细腻、体贴入微,我远不及你。”她目光斜斜扫过江带鹤,在他衣服、腰带上停留片刻,又道:“我的双手会握鞭、能杀敌,你的双手能穿针引线,裁剪衣裳,都一样有用。”


夏荷衣目光也落到了江带鹤腰带上,心中微微一甜,又扫到鹿骄嵘脚上,问:“这双新鞋合不合姐姐可的脚?”鹿骄嵘笑道:“不长一分、不短一厘,十分舒适,步履轻盈。”


荷衣洋洋得意,眼珠子悄悄一转,看向江带鹤脚上。江带鹤颇是兴奋,道:“长庚,你在邙山,应是知晓近来的大事的,邙山玉蝴蝶烟姑前辈向戴天山派玉面飞龙前辈下了战书,约在香山比剑!”鹿骄嵘替烟姑送出战书,龙惊雷接下后,此事已传至江湖,引起轰动。


令狐峥身在邙山,自然知晓,便点了点头。江带鹤又问:“你可去观战?”令狐峥道:“两位前辈是当今罕有的高手,两人香山比剑,百年难得一遇,令狐峥怎会错过?”


江带鹤便道:“既然如此,下了邙山,不如同行去香山,共观大战!”令狐峥想也不想便答应了,夏荷衣急忙问向鹿骄嵘,“姐姐,你可一道儿去?”鹿骄嵘道:“自然是要去的,百年难得一遇的大战,错过了岂不遗憾一生?”


四人正闲聊,身旁忽然响起一阵叮铃铃的脆响,树影迎风摇曳,一个紫色人影也随之到来,道了声:“令狐掌门!”这四字便是提醒了令狐峥还是天门山掌门的身份。


江带鹤与夏荷衣皆不知萤夫人身份,但瞧她架势,应有要事来寻令狐峥,便识趣地离开了。令狐峥才问道:“萤夫人怎到邙山来了?”她本留在天门山,护卫铁马,如今却忽然出现在邙山,莫说令狐峥,连鹿骄嵘也好奇不已。


萤夫人道:“我与青兕闲话家常几回,愈发觉得夫君羊襄之死十分蹊跷,疑点重重,便入江湖来探一探,途中遇见了湘水门的熊掌门与烈焰女侠。他二人虽不识我,我却知他们,我表明了身份,三人结伴而行,一路向北,便来到了邙山。”


令狐峥追问道:“羊掌门之死除了白茶老翁之外,还有之前伤他的那人,无奈羊掌门尚未说出那人姓名便咽气了,也不知是何人暗地里重伤了他?萤夫人察觉何处有蹊跷?”


萤夫人道:“今夜天色已晚,他日待我查证之后,我一定告知你。你如今是天门山掌门,此事,你应当知晓。”她双唇又动了几下,欲言又止,最终转身离去,一抹深沉紫色,隐入月色之中,透着孤寂与伤感。


今夜,烟姑依旧安排令狐峥与鹿骄嵘同住一房。两人回屋之后,令狐峥自觉地将几张凳子拼到了窗台之下,按规矩,今夜鹿骄嵘睡床、他睡板凳。


鹿骄嵘已先上了床榻,却挪向里头,留出了一个位置,拍了拍枕头,道:“邙山小虎与朱姑娘同食同住数日,仍能保住朱姑娘清誉,令人敬佩。今夜北风已起,邙山之上,寒气颇重。令狐小圣,你过来罢!”


令狐峥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他二人之间亦是坦荡清白,便翻身跃起,道:“多谢鹿姑娘信任!”他径直走到床边,掀被躺下,被子之下漫着一股温暖气息,顿时将他团团包围。


狐鹿二人中间隔了七八寸之遥,令狐峥依旧嗅到一股淡淡的女儿家香气,如兰似麝,若有似无,他收束心神,僵直着身子,一动也不敢动。


鹿骄嵘道:“萤夫人察觉到羊掌门死得蹊跷,下山探查,为何偏偏来了邙山?”令狐峥大惊之下,四肢不由得舒展开来,便碰到了鹿骄嵘的脚踝,只轻轻一点,他立即触电般地收了回来,道:“你怀疑羊掌门之死跟虎不休有关?”


鹿骄嵘偏转了脑袋,道:“是萤夫人怀疑,我只是猜测萤夫人的心思。”两人同床共枕,脑袋儿枕在绣枕之上,挨得极近,不经意间便四目相对。


鹿骄嵘脸颊微红,星眸忽的一转,掩去了眼里的尴尬窘迫,忙转正脑袋。令狐峥轻笑道:“你叫我睡到床榻上来,原来是为了方便与我商讨此事?”鹿骄嵘左脸向着令狐峥一边,她右边脸颊却红得也夜放的海棠花,她道:“在邙山的地盘,此事不宜声张,自然要悄悄地说!”


令狐峥道:“你担心隔墙有耳?”鹿骄嵘道:“虎不休虽已被废,然邙山始终是他的地盘,岂能没有几个忠心的爪牙?”令狐峥自觉有理,又道:“若真如你所料,怎萤夫人此番下山,是千里斩仇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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