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四章 悼念

这一片棚户区，已经在十年中变成了高层小区，曾经住在筒子楼里的住户们，都已经搬入了新房。

“邱枫，查一下于波家现在在哪里。”穆羽看原地址已经不存在了，但是在户籍警哪里，都是可以查到的。

于波就是于美玲的父亲，他就是章兰兰再也不想见的舅舅，这么多年，两家人始终都没有来往。

“小羽，查到了，就是这里的一号楼。”邱枫核对了一下户籍民警发来的信息，确定于家就住在他们眼前这栋楼。

两个人刚走出电梯，他们就听到了争吵声，伴随着瓷器碎裂的声音。

“就是这一户，他们在吵架，我们会不会被牵连？”邱枫仔细听了一下，确定二号家这一户，就是他们要找的人，但是这家里确确实实传出了吵架的声音。

“凭什么说是我把你们的生活给毁了，我做错了什么？你们可以像大姑一家，离开这里，就不会有人对你们指指点点了。我的生活，我的人生都变得一团糟，我找谁说理去？”尖锐的女声从房间里传出来，那是歇斯底里的喊叫。

“你以为我们不想么？如果我们也有你大姑那样的本事，就可以离开云姚，我们为了给你看病，已经花费了家里不少钱，你竟然还在埋怨我们。”男人粗暴的声音，里面感觉不到一丝丝温情，只有愤怒。

“那还是你们没本事，那个谈誉，不是你们给我介绍的么？当初你们说什么，他是优秀教师，是有编制的。工作体面，人也好。到头来，因为他，我们变成了什么样？”

穆羽听出来了，这个女人的声音，就是于美玲，而那个人男人，恐怕就是她的父亲，于波。

“你别和女儿吵了，她是个病人，别让她再犯病了。而且，这件事让邻居们听到不好。”一个声音充满疲惫的女人在劝解这父女俩，这些年恐怕这样的争吵发生过无数次。

“是你女儿又旧事重提，都十年过去了，是她不肯重新开始。对，那个男人是我们给你介绍的，但是真正和他相处的人，不是你么？你为什么就被甜言蜜语冲昏了头脑，我们只是给你介绍对象，又没有逼迫你和他相处和他结婚。这是新时代，又不是封建社会的包办婚姻。你们虽然是相亲认识的，但也是自由恋爱，自由结婚的吧？”于波听到妻子的劝解，非但没有解气，反而惹起了更大的火气。

“是啊，是我自己愿意和他在一起的，热恋中的人不都这样么？谁也没有想到他是那样的人。”于美玲这是句句紧逼着自己的父亲。

“我们走吧。”穆羽摇摇头，现在他们如果出现，只会给这家人火上浇油，父女俩都在气头上，想问什么恐怕也问不出来，只会勾起他们的伤心事儿。

“现在怎么办？”邱枫坐在驾驶室，看着穆羽对着窗外干枯的树枝发呆。

“我们再回游乐场去，看看现场还有没有什么被遗漏的。”穆羽一时之间也想不到还有什么人可以调查当年的事情，就让邱枫开车去游乐园。

平日里热闹的游乐园，因为昨夜一场事故已经变得门可罗雀，门外拉起了警戒线，里面只有一两个派出所的民警在看着事故现场。

“这儿可是云姚有名的约会圣地，没想到，却成了谈誉结束自己生命的地方。”邱枫感慨了一句。

“你原来和女孩儿在这儿约过会？”穆羽转过头看着邱枫，她在云姚生活了这么多年，怎么不知道这个游乐场是青年男女约会的地方。

“姐姐，我从十五岁开始，就只喜欢你一个人，怎么会和别的女孩儿来这儿呢？这还是我在网上搜到的。”邱枫顿时急了，赶忙做投降状，表明自己是清白的。

“那你十五岁之前呢？”穆羽有些好奇。

“十五岁之前啊，就只有游戏吧，我开窍晚，就是遇到你之后，才知道什么是喜欢一个人的感觉。”

“你看那个女孩儿。”穆羽突然看到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女孩儿，手捧着一束菊花，走到公园门口，看民警拉着警戒线，于是将花放在警戒线旁边，然后双手合十做祈祷状。

“你是来悼念谈誉的？”穆羽拦住正要走的女孩儿。

“你是谁？”女孩儿警惕地用手护着自己的挎包，向后退了两步，然后回头看看在警戒线里的民警。

“我是市公安局的。”穆羽出示了自己的证件，警戒线里的民警也往这边看，看到穆羽掏出证件，便没有理会。

“是的，我是来悼念谈老师的，谈老师是好人，姐姐，你一定要查出杀害谈老师的真凶。”女孩儿说起自己的老师，瞬间红了眼眶。

“你是谈誉的学生？那你愿意给我们详细地讲讲他的事情么？”穆羽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

“好。”女孩儿犹豫一下，咬了咬嘴唇，还是同意了。

因为是工作日，咖啡馆里没有什么人，穆羽找了一个角落里的卡座，邱枫询问了女孩儿的喜好，就去吧台点咖啡了。

“你放松，我们就只是了解一下情况。”穆羽看到女孩儿有点紧张，将一杯水递过去，让她放松些。

“谈老师是我们学校公认的优秀教师，不仅体现在他的工作能力上，他对待每一位学生，都像是自己的孩子一样。”女孩儿打开了话匣子。

“可以方便问你的名字么？如果你不想说也可以不说。”

“我姓燕，你可以叫我燕子。”女孩儿还是不大愿意透露自己的个人信息，穆羽也理解。

这时候邱枫也回来了，他掏出笔记本开始记录。

“其实我曾经是个问题少女，我小学一直都是跟着爷爷奶奶，但是在我初一那年，爷爷奶奶都相继去世了，我就被父母接回了家。但他们都沉迷于牌局，也没有人管我，我就每天和巷子里的几个男孩子混在一起，白天不想去学校，就逃学，晚上就去酒吧和他们一起玩儿。”

穆羽没想到，燕子竟然揭开自己的伤疤。

“又一次我喝醉了，被几个男孩儿带离了酒吧，他们就打算在街上欺负我，这时候碰到了刚从学校下班的谈老师，他听到我的喊叫，从那几个男孩儿手里把我救了下来。但是他自己却因为这个受了伤，手臂都被他们打骨折了。”燕子低着头，握着杯子的手骨节都开始发白，想必这个记忆是很不美好的，但是为了她敬重的谈老师，她宁愿将这段过往都说出来。

“当时你就是他的学生么？”穆羽问了一句。

“是的，但我因为不怎么去上课，一时之间竟然没有认出他来，他骑着车子把我送回了家，我说要拿零花钱让他去医院看看，但是他没有接受，就离开了，直到第二天上课的时候，我才发现，讲台上那个吊着胳膊的老师，竟然就是昨天晚上救了我的人。”

“下课后，他叫我去了办公室，苦口婆心地劝我说，我还小，不要再和那些不三不四的人一起交往了。其实我经过那件事，也后怕极了，加上谈老师的劝说，我就回到了课堂。”女孩儿觉得，谈老师就像她人生中的一盏明灯。

“他是只对你这样，还是对其他学生都这样？”穆羽心中充满了疑惑，难不成谈誉是因为这个女孩儿长得漂亮，所以对她格外关注么？

“他对所有人都这样，我们班有几个不学无术的男生，他们私下里还搞了恶作剧整谈老师，但是谈老师非但没有生气，还帮助他们回到了正途，他说过，不会让自己的学生有任何一个人掉队。他的学生，不能因为任何别的原因放弃学习。”燕子说到这里，情绪有些激动，感觉像是穆羽侮辱了自己的恩师一般。

“那你知道十年前那件事么？”穆羽继续问。

“知道，但我不相信，谈老师那么好的人，怎么可能做出那种事儿来，虽然当时我年纪也不大，也不大懂得那种事情。但我知道就是不好的事情，因为从那天开始，我就再也没有见过谈老师。”燕子红了眼眶。

“你不会是喜欢自己的老师吧？”邱枫总感觉燕子对谈誉有不一样的情愫。

“你别侮辱我和谈老师可以么？我没有，我和谈老师就是最淳朴的师生关系，不是你想的那样。”燕子赶忙为自己辩解。

“你就这么信任他？”穆羽总感觉女孩儿还是对谈誉有种滤镜，谈誉像是已经在学生心中树立了一种高大的形象，但这不妨碍他去做哪些龌龊的事情。

“对，我就是信任他，我就是知道他是不会的，他肯定是被冤枉的。而且这次以死明志，也像是谈老师能做出来的事情。”燕子情绪有些激动。

“你怎么知道他是以死明志？”穆羽有些吃惊，这些信息警方没有透露过。

“昨天有个人发了微博，上面写了详细的经过，都已经上热搜了。”女孩儿示意穆羽可以看手机。

“邱枫，马上给文队打电话，让他想办法处理一下这件事。”穆羽心中咯噔一下，她觉得，谈誉的目的，已经开始一步步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