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夏从黄庄子回到卧牛岗子,就直奔着自己居住的院子回了。他咋的也没有想到,进得院子,第一眼瞅见的就是杨槐花的父亲杨联。他心里的火气也在这一刻一下子腾了起来。
杨联正仰着脸满院子地瞅,那姿态有些像吃饱喝足的鹅正伸脖仰头目空一切地向天空鸣叫一样。
“你?”望夏也没有打个招呼,直瞪着眼瞅着杨联问。
“打电话让我回来有啥要紧的事儿?这家里没见着火没见死人的。”杨联仍旧仰着脸,话说得没有一丁点儿的情感。
“你这几十岁的人了,会说人话吗?”见杨联说啥子着火死人的话,望夏马上就憋不住心里的火气了。
听望夏说自己说的不是人话,杨联这才低下头来两眼直瞪着望夏,一头火气地骂了一声。
“你骂谁?”望夏也直瞪着杨联。
“骂你!我这老丈人骂你一声又咋的了?”杨联马上口气很壮地冲着望夏嚷。
“你是谁的老丈人?”望夏也不相让。
望夏的这话让杨联觉得像给人啪的一声给烀了一脸屎一样,他满眼冒火地紧盯着望夏。
“你是杨槐花的那个男人的老丈人!”望夏毫不客气地回瞅着杨联。
“你……你……你这孩子疯了吗?”杨联哆嗦着嘴唇抬手指着望夏嚷着说,“你这是在作践我和杨槐花!”
“作践?你问一问杨槐花到底是谁在作践谁!我亲眼瞅见的,还说是我在作践你和她?”望夏不再顾及这事儿给左邻右舍给听见了,粗着脖子红着脸向杨联回嚷着说。
“望夏!”这个时候牛二筢子向望夏吼了一声,进了院子。
望夏虽然瞅见爹进了院子,但嘴里仍旧不饶人地向杨联嚷着说:“有啥样的老就有啥样的少,现在你们家有点儿钱了,看你瞅人的脸色,你爹给你起的这个名字也没错,杨联,你现在就是仰着脸看人,很多人都看不到你眼里去!”
“望夏,你这是要咋?”牛二筢子向望夏喝着。
“我没咋,就是他们家太欺负人!”望夏说,“当初他们家日子还不咋的的时候,托人把杨槐花往咱们家说媒。眼下他们家有几个钱了,杨槐花就依仗着这个欺负我,跟别的男的亲热让我亲眼瞅见了!”
“望夏,你抖搂这事儿不觉得丢人?”牛二筢子仍对望夏吼着嚷。
“我丢人?我丢人的是自己眼瞎,娶了这样一个背着我给我戴帽子的女人!”望夏说。
“有事儿说事儿,别嚷嚷!”牛二筢子向望夏鼓鼻子瞪眼说。
“我不嚷嚷?就让我这辈子窝在心里这股子做了王八的鳖气?”望夏紧接着牛二筢子的话,两眼紧瞅着杨联嚷,“她欺负了我,还盛份地嚷着要跟我离婚。我就不离,就这样吊着她,啥时候吊得她满脸褶子了我啥时候再答应跟她离婚。”
“不听话了是不是?有事儿先说事儿!”牛二筢子紧瞪着望夏怪罪说,“这样嚷嚷得全村子里的人都知道了,脸上光彩?你不要脸,他们家还要脸呢!你不要脸了,不能牵扯着把他们的脸也给撕扯的一文钱也不值了!”
“牛老兄,这是唱的哪一出啊!”杨联红着脸怪罪似的向牛二筢子说。
“我也不知道望夏这孩子这是咋的了。”牛二筢子回过脸来有些歉疚地看着杨联说,“前两天家里有事儿我让望秋拍电报让他回来,他回来之后就整天价不言不语的,我问他多少次是不是有啥子闹心的事儿了,他一直不跟我说。”
“今儿我就跟你说了,我亲眼瞅见杨槐花跟一个男的搂在一起亲热,回来我问她有没有这事儿,她就嚷着说既然我知道了,就离婚各走各的路。”望夏接过牛二筢子的话说。
“有这事儿?”听了望夏的话,牛二筢子转过脸来看着杨联,不相信似的问。
“我也不知道啊!”杨联此时已经没有了刚才的那种鹅一样的神气了。
“望夏,这事儿可不能瞎编排!这事儿要是你在瞎编排,那就是在作践杨槐花和你老丈人!”牛二筢子转过脸来看着望夏,脸色凝重地说。
“我瞎编排?要不要我找几个个证人?”望夏说。
“得,得,得,你就别再说了。这毕竟不是啥子光彩的事儿,你这样一嚷,咱们老牛家的脸也就没了。咱们老牛家的脸没了也没啥,毕竟咱们老牛家的脸面也不值个啥子,可你老丈人他是南北闯荡是个顾脸的人,咱们老牛家的脸面不值钱,要不要也没啥子,可你不能让你老丈人没有脸面走出这道院门儿吧。”
此时的院门口已经聚了不少的老少爷们儿。
杨联的脸色也开始红一阵儿白一阵儿。
“他不是我老丈人,我也不再认他是老丈人!”望夏心里的憋屈没有消,回着牛二筢子的话说,“他们老杨家的脸是脸,咱们老牛家的脸也是脸!”
“有事儿进屋说,别在院子里嚷嚷了。”牛二筢子说着,就拽起望夏往屋里去。
杨联也很无奈地跟着牛二筢子进了屋。
进屋之后,牛二筢子还是礼节性地给杨联拽了把椅子让他坐下,然后瞅着望夏说:“有事儿不用那样大声嚷嚷,大声嚷嚷就能把事儿嚷嚷得解决了?有啥事儿坐下来小声也能把事儿的来来去去说个明白,也能把理儿的长短说个清楚。”说着,他也拽了把椅子坐了下来,接着向望夏说,“好了,现在把事儿的来来去去说说吧。”
杨联看着望夏,没有说话。
望夏就依着牛二筢子的意思把事儿说了个明白:“当时我还不相信,以为是自己眼花了,揉了几下眼,眼瞅着还是杨槐花。跟我一起转悠的二宝也瞅见了,还问我是不是有人长得跟杨槐花一模一样。二宝,就是就是经常在他们家破烂场子上帮忙的一个后生。”说完,他紧瞅着杨联,“我这可不是瞎编排糟践她,当时我还跟二宝说就是杨槐花,让二宝不能到处乱说,我还想着她杨槐花留个脸面,还想着我跟她说叨这事儿之后她能有个收敛。我没有想到她听了我的说叨之后竟然嚷着说跟那个男的不是三天两天的感情了,没有结婚之前就跟那个男的有来往,要是我容不下她跟那个男的就离婚。”
牛二筢子扭过脸来看着杨联,没有说话。
杨联咬着嘴唇也不知道该说啥子了。
“让我容下她跟那个男的,这不是欺负我往我头上拉屎撒尿吗?就算我再老实窝囊,我也容不下自己的女人跟别的男的睡觉!”望夏接着自己的话说。
“这事儿……”牛二筢子说了句半截话,两眼仍旧在紧盯着杨联。
杨联此时已经满脸绛紫。
“太过分了!”牛二筢子接过自己的半截话说。
“事儿已经发生了,我这当爹的……”杨联憋着脸色吭吭哧哧地说。
“这是在往我们老牛家脸上抹屎泚尿啊!”牛二筢子并不发火,话说得很委屈。
“回去我得好好说叨说叨那闺女!”杨联憋了老半天,才说了这句话。
“回去你也不用说叨她,既然她心里装着别的男人,既然她嚷着要跟我离婚,我也跟她过不下去了。再跟她往下过,我眼里都是屎尿,我心里都是屎尿。”望夏马上不耐烦地向杨联说,“我不跟她过,也不跟她离,就让她继续作,作到满脸都是褶子了,离过婚再也没有人愿意要她了,我再跟她离。”
“说啥话呢?”牛二筢子马上转脸看着望夏,怪罪说。
“这事儿我就这样铁了心了,谁也别劝我,也劝不了我!”望夏接着牛二筢子的话说,“结过婚之后,我是满心地都依着她,疼着她,她说冬就东,说西就西。我这样掏心掏肺地对她,在她心里是鸟钱不值。”
牛二筢子转过脸来看着杨联,试探似的说:“孩子这话说的,看样子这事儿没有了回旋的地步了,你看这事儿接下来该咋的?”
杨联一时没有说话,琢磨了老半天,这才说:“本来想着这是一门好亲戚,没想到闹到了仇人的地步。”
“不是仇人,是错扯了缘分。”牛二筢子马上向杨联说,“你是南北闯荡的要脸的人物,这事儿你要比我清楚该咋的解决。再说了,我也琢磨着你这南走北闯的很看重脸面,这事儿咱们也别闹得刮风打雷似的让三乡五邻的老少爷们儿都知道了,这样的话,以后你在三乡五邻的老少爷们儿的脸面也不光彩了。”
“那就依着我闺女的意思离了这门婚吧!”杨联咬着嘴唇说。
“我不离!”望夏马上接过杨联的话说,“我就屌着她。”
“这事儿错在杨槐花,既然望夏也不愿意再跟她过下去了,咱们还是尽快利利朗朗的把这事儿给解决了。就像你说的那样,这也不是啥子光彩的事儿,咱们不声不响地去驴堆集镇上的民政局扯个离婚证明,这事儿也就过去了。”杨联说。
“这么轻巧?”望夏马上轻视地一笑说,“说的这么轻巧,这些年逢年过节的花销、定亲的彩礼、操办结婚酒席的费用你就不说了?还有,结婚后我到你们家破烂场上帮着忙活到现在,也白忙活了?要我利索地跟她离婚,这些不包赔了就别想!就算包赔了,我还得考虑考虑我以后落个离婚的名声好不好再找一个成家的损失呢。”
牛二筢子马上转过脸看着望夏说:“这样的条件是不是太过分了?”
“我过分?是我对不住她了吗?要是我对不住她,她提出啥子条件我都不会说出啥子别辙来。”望夏看着牛二筢子,话却是说给杨联听的,“她已经有了男人,这边离了那边她就可以再嫁,我呢?我背了个离婚的名声,别人又会咋的琢磨我?谁还愿意进我这个家门?”
听了望夏的话,牛二筢子很为难地抬手挠头叹了口气。
杨联琢磨了半天,有些财大气粗地说:“好吧,就依着望夏的意思。你们先合计一下需要我包赔多少,合计出来给我一个数字,明儿我就把钱送过来。钱到位之后就让他们两个到驴堆集把离婚证明给扯出来,省得以后再有啥子纠缠。破裤子缠腿!”
“啥子是破裤子缠腿?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你是说我们家望夏是破裤子?”牛二筢子马上不满意地说。
杨联见自己的抱怨给牛二筢子听出了端倪,马上摇头说:“不,不,不!我的意思是这件事儿。”
“这事儿不是我们家望夏破,是杨槐花破,也怨不得我们家望夏。当然了,咱们能顺顺当当地把这事儿给不声不响地解决了,三乡五邻的老少爷们儿听不到啥子风声儿,以后对你的脸面也没啥子影响,我们家望夏再找也容易些。”牛二筢子说。
杨联红着脸点了点头说:“你们爷儿俩先合计个数字出来,我等着。数字出来了我就回去准备,明儿就把钱给送过来今儿我也催着让闺女快点儿回来,年前赶在公家人放假前把离婚证明扯出来。”
“你杨叔也够爽快,你也别再有啥子纠缠,度量大些!”牛二筢子马上向望夏说,“既然你杨叔答应了,咱们爷儿俩就合计合计,有些花销咱们也别太计较了,有个差不多就成。”
望夏没有说话。
倒是杨联有些不耐烦地催促着要牛二筢子他们爷儿俩快一点儿。
杨联的口气让牛二筢子心里很不舒坦,他不屑地瞅了一眼杨联,一笑,然后就开始琢磨着以前的花销,琢磨出一笔,他就让望夏记上一笔。经过一番合计,牛二筢子把合计出来的数字交给了杨联。
杨联接过数字,眉头稍微皱了一下,马上说:“既然你们合计出来的数字,我也不计较这中间有没有水分。明儿我把钱送来之后,你们不能再长长短短的计较别的啥子。还是那句话,尽快在年前把这事儿给了了。”
“你这话说得不够地道,有些小花销我们根本就没有往上合计。”牛二筢子说,“虽说事儿到了这个地步,可毕竟以前咱们是亲戚,我还得顾着那份亲戚的情分。”
杨联没有回话,抬腿就出门走了。
是不是杨联本来就知道杨槐花的事儿?是不是杨槐花跟别的男的亲热是他们故意让望夏瞅见的?是不是这个结果就是他杨联所想要的?要不,就他的德性,能会这样利索地答应了这些条件?看着离去的杨联,牛二筢子不由得心里一怔,皱起了眉头。他转过脸来看着望夏问:“杨槐花的那个男的你认识不?”
望夏摇了摇头说:“不认识,就听杨槐花说他们在我跟她结婚前就认识。”
“就算是个圈套,咱们也只能这样认了!”牛二筢子见望夏说不认识,摇了摇头叹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