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多久车子拐进了一条巷子里面,进去大概一百米,眼前开始变得宽阔起来,前面竖着一幢楼,门口没有招牌,但是老井说,这里就是EIP。
张海羽再一次帮我把行李搬出来,直接给我送到了楼上,属于我的房间里面。而后我稍微整理了一下,看了下时间并不早,正好饭点。
老井和我刚认识,却勾肩搭背上来,对我说:“走,带你吃饭去,今天羽哥请客。”说完,为我拉开了副驾驶的门。
“还让我坐你们羽哥旁边啊?”这一路过来,我被他闷地浑身不自在,想找话题又觉得勉强。可算是被两个i人碰到一块了,搭个话都费劲。
“别这么说啊姐姐。” 陈余井推着我上了车,把着车门道,“你看我们羽哥多帅,坐帅哥旁边不好吗?你也赶紧把握住机会,带个帅哥对象回去给你家那什么大族长看看,是吧?”
“多冒昧啊?”我脑子里又出现了莫法笑嘻嘻地样子,合着他平时让我找对象真不是说着玩的……我问,“是老头儿骗我相亲来的?”
“嗯——可能是。”他鼓起一口气,一手甩上了车门,坐后边去了,还对着旁边的张无与露出一排牙床。
“那什么,你们谁是探案所的老板啊?”我看着这么大一座楼,又不由得瞟了眼张海羽手里方向盘上林肯的标,以为就是他。
“噢,是宋文轩,你不用管。”没想到陈余井突然这么说,“他还不知道你过来。你的入职资料是从资源部我女朋友那里调过来的,还轮不到他审批。”
“你女朋友谁啊?”听他这么说,好像是明里暗里地暗示着我问出这个问题,我便顺着他来了。
张无与笑了笑:”蔡涵清嘛,你肯定认识。“
“蔡涵清……”我读了下名字,马上想起来了,“她是莫法退休教的学生吧?”
“对对,就是她。”陈余井骄傲地点了点头,颇为满意地撩过中分刘海。
重新上路,车子驶进了青蓝暮色下金色的路灯间。路灯旁是数不清的玻璃钢架建筑,高得直戳云霄。我看不见落日,只有颤颤的余晖,随时都会消失。
来到城中最大的商业综合体,一种陌生的繁华狠狠压上我的视线。这大学毕业以后一年多的时间,我经常窝在宅子里,所以很少逛街,这样的环境反而让我感到有些陌生。
饭点的时间人很多,可张海羽直接领着我们去了门前排着长队的海鲜自助,或许他并不介意排队吧……
我也不介意,被投喂的人就应该听话。
但取到号之后一看,少说也要等上一个小时。
张海羽拿着号,看了我一会儿,竟主动问道:“要不要带你转转?”
见老井和张无与都在旁边坐下,挥着手让我俩去,我一眼就看穿了张海羽有所目的的样子,但也没有拒绝,反正不会有什么坏事。
说是转转,以我的习惯,不过就是让他跟着我散步,绕着商场兜圈子。两人相互沉默了半天,他才开口叫住我:“张海印。”
“嗯?”
“你真的不认识张梵千吗?”
他似乎始终都在抱着一点期待,可我还是只能给出否定的回答。看他眼神暗淡下去,我连忙说:“要不你回印十一问问呢?我估计家里的老头儿认识的。”
“不用了。”最后他还是似乎并不在意地拒绝了,但我还是看出了他的失落,只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跟着我就只是为了这个问题吗?”我觉得无趣,废着力气和他在这里乱逛,只会让我因为社交活动而感到心累。“那倒也没必要找我单独问吧?”
他愣了一会儿,缓缓问道:“我还应该问什么?”
我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这人一看就和我一样,都是社恐,怎么找话都觉得尴尬。
而他好像终于意识到了这一点,便开始了另一个话题:“张梵千是我一个朋友。”
“关系很好吗?”我问,“你们怎么分开的?”
“她和一个叫上官道春的人回去了。是在七年前。”他这么说把我给弄懵了,我停下脚步,他问,“怎么了?”
“上官道春是我外公……我就知道,那些老头认识你要找的人。”我皱起眉,计算了一下时间,“反正我不知道,因为我不记得七年前的事。”
七年前?或许是我刚回到印十一的时候。在回去之前发生了什么,我全然是没有一点印象。只知道当时有一种疲惫地好像要死过去的感觉。
他好久不说话,我倒是好奇了:“你继续说,让我听听看呢。”一定是有什么事情是他知道,但老头儿们并、没有告诉我的,于是我想着从他口中问出一些关于过去的信息。
“那时候,她违背自己的意愿,杀了很多人。”可之说完这一句话,他又低下头说,“就这样吧。”
空气里有些安静,就这样,十分简短,我没听到什么重要的内容。可我有感觉到他和那个张梵千的过去里,有很多是他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或是说不出口的。
“那你呢?为什么不记得七年前的事?”他问到这里,我迟疑了片刻。但其实我知道为什么。
我是利用催眠将之前的记忆都删去了,我也能感觉到我对于过去的排斥,然而我一点都想不起来为什么我想忘了它,可事到如今,我又对过去充满了好奇。这种感觉,矛盾而且拧巴。
“因为我必须遗忘。”我拿出了这样的回答。
这时他眼里像是入侵了某种情绪,良久才像自言自语一般道:“果然是这样吗?”
“什么这样?”我总觉得他像是知道什么,却不说。
“没什么,你想去哪?”他岔开了话题,我也不再问下去。
这时正好经过了电梯口,我看时间差不多,该问的也都问了,便说:“回去吧。”
张海羽没有说什么,只是默默应了。
我们到的时候,那两个人游戏打得正激烈,看见我们来,是连头都不抬一下,只是在那里嗯嗯啊啊地应上我们。
在一旁盯了他们半天,终于等到陈余井阵亡了,他抬起头问:“你们玩不玩?”
“不玩。”我直截了当地拒绝了,不是我不客气,是我连游戏都没下。
“哎——”他哀怨地甩了下头发,抬眼看向了张海羽,“羽哥,麻瓜太厉害了,我打不过他。”
“那就不打。”张海羽冷冷丢下了四个字,引得我差点笑出来。
“你很菜吗?”我扬起了一个自以为友善的笑容,怕他以为我是在嘲笑他。
“不是我菜,是麻瓜厉害。”他冲张无与目移过去,然后自我安慰了一句,“打不过他也正常嘛,毕竟人家是技术总攻,已经达到人机合一的境界了。”
这人说话时常会抖出些包袱,我越来越觉得和他聊天有意思,便又逗着他问:“那你是什么呢?”
没想到不等他回答,他口中的“麻瓜”先插上了话:“他是给咱们拿外卖的专业跑腿。”
“好损。”我不禁笑出了声。
这会儿总算叫到了我们的号,老井第一个从椅子上蹦起来,带头溜进了餐厅。服务员给我们带到一个靠窗的四人桌那,他嗖的一下把屁股贴上的碍着窗的座位,又得意地坏笑,拍着旁边另一张椅子:“占领要地!麻瓜快坐我旁边!”
“那你坐里面吧。”张海羽为我空出地方,我坐进去之后,他又不声不响地在旁边什么也不干了。
“羽哥嘛——”老井重新接上了原来的话题,“羽哥就不一样了,他正儿八经警校毕业的,可是比谁都厉害一点。”
听了他的话,我撑起头,看着坐在我旁边的这个安静得有点过分的人。我本来只当他是张家旁系来的,可就陈余井这么一说,我立即感受到了他身上那种与本家人相似的地方。
就是气场。
“那我呢?”在陈余井的带动下,我才有力聊天的欲望,“现在我加入你们,你们打算给我一个什么身份?”
“大姐头大姐头。”陈余井连着说了两遍,漫不经心又松弛地冲着张无与的肩膀拍过了一掌,“是不是,你说是不是?”
“是,是。”张无与眯起眼,嫌弃地向旁边侧开,
“你是印十一的人。”张海羽开口吓了我一跳,主要是因为印十一这件事不提还好,他非要把它强调出来,就显得古怪了。
印十一是什么,是这么多年来一直传承着宗祠文化,有自己的族规祖训的家族。里面各家分工鲜明,而且家老、族长,以及各家家主分得清清楚楚,一副中国解放前的样子。虽说近年来印十一出去融入社会的人也不少,但其中并不包括我。如果说要通过我,利用印十一来做什么事情,那绝对不会是小事情。
我摊开手无奈笑了笑:“我何止是印十一的人,说不定下一任家老就是我。可是我做了家老又怎样,在族里面我是个家老,等我下山,走到外面去,可就什么都不是了。”
张海羽低下头,做沉思状,随后说:“我们确实需要你。”
“哎呀!”陈余井一惊一乍地举起了手机,放到桌子中间给我们看,“有新案子了。”
张无与凑过去看,又有些不耐烦的样子,“你少叫唤好嘛。”
“等下,我先把大姐头拉咱们群里吧。” 陈余井又从张无与眼前夺回了手机,噼噼啪啪地戳着屏幕。这时我手机响了声,点开发现了几个字:陈余井邀请你加入群聊“三大浪客”。我点进去,群名又马上被陈余井改成了“四大浪客”。
张无与抢回了手机,放在桌上:“你好了没啊,整天搞这些有的没的。”
我挨近了桌子,想要看清陈余井手机上的东西。张海羽见状直接拿到了我们面前,还往我的方向偏了点。
看清以后,我意识到确实不是什么常见的案件,甚至可以说,是常人无法理解的案件。如此一来,我到此要完成的任务是更明确了点。
死亡电话。还是NSN学校,还真是邪了门了,这学校怎么整天都有事情。
简单来说,是有三个学生接到了一个电话,而后发生了集体死亡事件。电话内容暂未可知。电话号码已是空号。但他市也曾发生两起类似事件,而号码是同一个。
我大致看完以后皱起了眉,半张着嘴想说什么却又什么都没说。吞吞吐吐了半天也没找到我想到的一个重点。
“什么电话听了就能死人啊?” 陈余井咬着右手的大拇指,像做着一个习惯性的动作。
“得知道听电话的是什么人,是有什么弱点被发现了还是什么。或者说本身和电话没有什么关系。”我道,“集体死亡,是怎么死的?他杀还是自杀?他市发生的两起与这一起相似点又有多少?”想着头有点疼,一个一个问题查的话也太忙了吧。
“不是,之前那个失踪还没搞明白,现在又来个大事情!”陈余井搓着他一头黄毛,“我们打工人每个月这么多钱,还整天累死累活……”
“这看着没什么头绪啊。”张无与放下手机,抬眼看了看张海羽,“羽哥你说句话,你怎么办?”
“等回去了收集线索再说。”他也就这样随口叭了叭,也像是废话一样。
“好。”他这么说我是第一个答应,便迅速把老井的手机还了回去,暂时停止了纠结。
可刚消停下来,老井又开始了他的犯贱。
他嘿嘿笑了声,“羽哥,你看你什么时候找个嫂子?”
我听见一愣,努力克制住翻白眼的欲望。“你咋这么操心呢?”
谁想张海羽那个家伙闷不做声地挤了挤眉心,似乎是对这个问题有些介意。这尴尬又局促的场合让我有些躁热,于是我脱下了外套搭在椅背上,抬手扇了扇周围的空气。
张无与用力戳了下老井的手臂,咬牙说:“你是不是不犯贱会死?”
“哎呀我不说了!”后者捂着被戳的地方,大叫,“别扒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