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流风(一)
书名:水升天 作者:墨久言 本章字数:5684字 发布时间:2024-01-29

       来自东印度的上等檀香,在紫铜香炉中无声无息地燃捎。圆润醇厚的香气,在典雅凝重的书房中袅袅飘散。海黄案上的银烛,跳闪出熠熠红光。

       秦天禄看着一脸忧色的张桓,安慰道:“表叔,表弟为人机警,更兼武艺高强,虽说关东出了大事,以表弟的本事,不会有何闪失。”

       张桓仍是眉头微蹙,忧心道:“在津城,我遇见你表弟讲武堂的同窗,他说你表弟和他统领的那个营没从沈阳撤到关里,而是去了北边儿,后来就没了音讯。”

       秦天禄道:“听说有个叫马占山的东北军将军带兵和日本关东军在黑龙江打了几仗,表弟没有入关,是否率部投到了那位马将军的麾下?不过表叔请放宽心,表弟吉人自有天相。那年表弟讲武堂毕业回家省亲,后街姜福臣的表兄曾给表弟看过相,说表弟将来官居四品。”

       张桓眼中闪过一丝喜色,忙道:“后来呢?那位马将军去了哪里?”

       秦天禄道:“听说马将军先是降了日,可能是诈降,很快又率部与日军血战。兵败后,率余部退入了苏俄。” 

       烛火摇曳,灯影烁烁,将端砚旁那株碧绿的菖蒲,映出淡淡的血色。

       张桓轻轻点头,语气稍显宽慰:“也许你表弟随那位马将军去了苏俄,暂在异域栖身,寻机返回故国。”

       秦天禄轻叹一声,怅然道:“风流乡是英雄冢,哪管东师入沈阳!没想到东三省在张副总司令的手里就这样丢了!当下世人皆说,张副总司令手握数十万精兵,却纵情声色,丧师失地,使千里河山、万千民众沦于敌手,实乃中华民族的千古罪人!”

       张桓轻轻摆手,低声道:“军国大事,如上天不测之风云,绝非事外书生意气者所能堪破。”

       秦天禄略作沉吟,语气透出凝重:“百年烟云,哀国遗殇!何时我中华大地海清河晏,国富民丰!”

       青瓷盏中氤氲茶气渐散,明前龙井在碧绿茶汤中轻巧展形,状如倒映的翠山。

       张桓喝了口茶,转过话题,温言道:“天禄从北平学成回乡,将在何处就职?”

       秦天禄道:“已经找好了差事,在县党部做陈书记长的秘书。”

       张桓笑道:“表侄在外求学多年,如今既已归乡,业已高就,也该成家了。”

       秦天禄脸上一红,语气略显羞赧:“先前与小学校的方琳订了亲,这两天父母正张罗小侄的婚事。”

       张桓点头笑道:“方家丫头聪明伶俐,相貌俊俏,也在外上过洋学,与表侄甚是般配。”

       秦天禄脸上又是一红,犹疑道:“上次回来才看到,两个年轻的外乡人,在前街以前金舌头的那几间房子里开了家豆腐坊,我看那女的有些面熟,像是在哪见过。后来一想,觉得她与横街裁缝店的那个桂莲有点儿相像。”

       张桓左侧脸颊微微一跳,静静道:“他二人是从关东来的,那个名叫陈洪的男子与树金是拜把兄弟。”说着轻咳一声,语气愈发沉静:“树金可是个要礼儿要面儿、极重脸面的人。人活世上,为的就是一张脸面!”

       秦天禄道:“不知我看错没有,我看那陈洪的眼里像是有股杀气。”

       张桓道:“树金行伍出身,见过惨烈生死,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陈洪与树金在行伍战阵中拜的把子,身上自然也会带有些凛冽军人的气质。”

      “铛铛……”案上这座精美的西洋座钟接连敲了九响。

        秦天禄眼底掠过一丝怅惘,叹息道:“日子过得可真快,桂莲娘儿俩一晃儿没了好几年了。唉,连个尸首都没找到。”

        张桓左侧脸颊又是微微一跳,轻声道:“蓟水九曲,终是通海;大海汪洋,似通天际。”



       姜树宝用力划着双桨,小船在激流滚滚的蓟水河上轻飘地行进。姜福臣坐在船头,看向蓟水西岸一望无边的芦塘。清爽的河风,迎面吹来,吹散了他胸前花白的长须。

       小船快到秦沽镇南的福兴码头时,树宝低声道:“爸,河边儿大船上有人打架。”

       福臣转头看去,见停泊在蓟水河东岸福兴码头的一条大船上,七八个人正在围打一人。打人之人,一边打一边不住大声喝骂;被打之人,被人揪住衣领、前襟,任由多人踢打,只是哭喊,声音全变,更无半分还手之力。

       小船飞快驶到近前,树宝忙道:“被打的是来德大爹家的树兴四哥,我们得过去拉拉。”

       福臣霍地站起,小船一个颤悠,树宝险些摔倒。福臣双目圆睁,大声喝道:“咱家的人被他们一群人围着打,还去拉架?咱俩直接上手,打这群混帐东西!”

       树宝连忙将小船划到大船一侧,收上桨,放下锚,福臣一个箭步,跃上大船,冲上前去,也不说话,抓起一人,双臂奋力,径直将其扔了出去,这人被摔出一丈多远,“哏儿喽”一声,趴在船板上只剩哀嚎,起不来身。尚未等那些人反应过来,福臣左右两拳,又将两人打倒,进而接连挥拳,将围打姜树兴的那些人打散,后又与三人打到一处。刚刚被打的姜树兴,见福臣父子到来,抹了一把脸上的血,对那群人高声大骂,随即抱住一人,滚翻一处,相互厮打。

       树宝刚一冲上,便被一人截住,一搭手,觉出对手比自己力气要大,手脚要快,在接连挨了两拳后,寻隙抓住对手右手的四指,用力反向一拝,对手一声嚎叫,单腿跪下,树宝顺势在他软肋上连踢了几脚。

       便在此时,岸上传来一个沉稳的声音:“双方不要打了!”随着话音,张桓稳步走上大船。邱黑子一身黑色劲装,腰插短枪,跟在身后。

       听到张桓的语声,双方停下手来。几个先前被打倒的人,也哼哼唧唧地站起身来,站在张桓的一侧。

       张桓笑道:“我当是谁在我的船上打架,原来是福臣表叔。”

       福臣沉声道:“别说是在表侄的船上,就是在金銮殿里,也没有一群人打一个人的道理!”

       姜树兴大声喊道:“他们不说人话,抬手就打,就是安心欺负人!”

       张桓轻轻摆手,笑道:“我看双方不用再说由头,表叔你老看我的面子,我看表叔你老的面子,把这一天的云雾散去,今日之事,就此揭过,两下相安‌,表叔看这样可好?”

       福臣向树兴问道:“你除了伤在脸上,身上可还有伤?”

       未及树兴说话,张桓笑道:“表叔老当益壮,身手不减当年,把我们的人打得更重。”说着抬手指向最先被福臣扔出的这人,笑道:“他的一条手臂怕是脱了臼,但为了自家人这点小事,也没必要惊动县上那些人。人在世上,就是一张脸面,表叔,给我个面子如何?”

       福臣一笑道:“既然表侄这样说了,今儿个的仗就当没打。”

       看着福臣三人上了小船,向北驶去,一名操外地口音的人,擦了擦脸上的血,问道:“他是张爷的表叔?”

       张桓看着眼前茫茫的河水,淡淡道:“满城皆表亲,一表三千里。”



       五十年后,也就是公元一九八二年,八十岁的树宝跟同在一张床上睡觉的十五岁的二孙子第十次说完这段往事后,仍没忘了补上那句:这是你爷一辈子唯一一次与人打架。那位二孙子也不是旁人,正是此书的笔者墨久言。



       福臣父辈共有弟兄三人,那时家道已然中落。到福臣的祖母谢世时,家中已无多少积蓄,只剩下均为六层到底、五十四间房的两个院子和为数不多的田地。且兄弟三人因妯娌间的不睦,也渐渐有了隔阂。老母的遗体停在堂上,兄弟三人经过一番商议,决定大发送,僧道仪仗,全套执事,停放五十六天,办完丧事,收拾铺盖,各奔前程。如此铺张,家中的些许积蓄与收上的帛金,连所需费用的零头都不够,于是便将两个院落共计一百零八间房的房产和大部田地一起卖掉。一番折腾下来,兄弟三人每人只分得三亩的田产,更是居无定所,已沦为赤贫。福臣的父亲,推着独轮车,到北边的县乡贩些鲍鱼咸虾为生。在五十二岁那年,才得了福臣这个独子。

       福臣十九岁时,上了姜五爷家的海船,当了一名水手。一次,在八百里黑水洋上夜航,突遇凶猛的风暴,全船的水手,除驾长喜三爷和福臣外,余下的全都挣扎不起,瘫在舱中,动弹不得。一条大船,全靠两人支撑。骤雨飙风惊涛骇浪间,福臣忽对喜三爷道:“三哥,咱的船没事儿了。”说着抬手向上一指:“老母奶奶(方言,即观音菩萨)给咱们船桅上挂了红灯。”喜三爷连忙抬头看去,见骤雨惊风中被扯得剧烈晃动的大桅顶端,真就飘闪着一盏红色的灯笼。

       海船贩运,获利颇丰,更兼漂泊海上,寂寞难耐。船上众人每到一地,都要寻花问柳,喜三爷每次更是莺燕双飞。众人买春的费用,瞒着船主姜五爷,皆从船上公费列支。福臣在船上年纪最小,却唯独对这等事从不沾染,引得喜三爷一众猜忌怨恨,平日对福臣多有挤兑,后渐渐萌生歹意。一日,喜三爷更是暗使一人,趁福臣不备,将一海碗砸在福臣头上,登时血流如注……

       福臣的长孙姜翊华长大后,福臣与其讲起这段往事时曾说:当时自己已暗中备了大斧,起初是想将船上这群混账东西一个不留,再躲进关东大山。随即想到自己是家中独子,老父老母年过七旬,自己走后,无人赡养。掂量再三,便忍下这口气,想到了岸上,将这些人告上公堂。

       谁知转天,船到营口,距岸边尚有数里之遥,船上那些人突然逼迫福臣离船自去。当时开海不久,身上还穿着棉衣,福臣并未作声,将棉裤脱下,缠在头上,跳入海中,游到了岸边。

       到了入冬海船返航时,福臣将船上那些人告到安水县衙。安水知县与县衙一众官差各收了被告百十两银子,要以“妄告不实”的罪名,判给福臣“四十板子一面枷”。多亏有好心人提前将消息告知了福臣,恰好福臣一个表亲的表亲做过皇粮庄头,也住在安水青芦镇上。福臣那位表亲找到曾经的皇粮庄头,由其出面,找到县衙,碍着七分面,说得三分理,安水知县这才以都是族人家事为由和了一番稀泥。更难以想象的是,以吝啬出名的五爷,竟对船上众人公银嫖妓之事装聋作哑。最终,这桩有害人性命嫌疑的案子,便不了了之。

       说到最后,福臣还对翊华说道:若是家中再有一个兄弟,也就将这群东西全都做了。若是那样,咱家就不在秦沽,而要落户关东大山里了。

       福臣品行端正,刚正无私,虽家境不裕,却乐于助人,且不惧强暴,敢于出头。四十岁那年,父母都已故去,曾替人抱打不平,手持大镰,当众叫板五麻子之父五冈子——那个当时秦沽上下无人敢惹的泼皮恶霸,要与其一决生死。五冈子惊惧福臣气势,当众服软。

       福臣是家中独子,甚觉孤单,极是羡慕兄弟众多之家。那年老母谢世,下葬之地,由安水县丰高镇的表兄勘择。那位表兄绝非凡人,自幼无意功名,只是偏好占卜相术、风水堪舆这类学问,且天赋禀异,无师自通。那时还是前清,一日表兄到青芦镇看戏,见戏园子前排坐着二十几名佩刀带枪的朝廷武官,个个年轻俊朗,英气逼人。表兄一时好奇,借来往走动之际,逐一给这些武官看相,看出每人都有官儿命,又惊觉这些武官人人都是短命,且命不久矣。惊疑之下,以为自己相看有误,急忙回家翻看了相书,看罢急返戏园,重又相看,这才确定最初相看的结果无误。转年便是庚子年,发生了庚子国乱。后来得到消息,驻守青芦的聂军门率部在津城与洋兵血战,聂军门与麾下众将尽皆殉国。表兄只有一子一女,儿子与女婿均有本事,皆置下不菲的家业。一日,表兄对老妻说道:“你看儿子、姑爷多有本事,其实这全是托咱俩的福。咱俩一辈子享福,死后风风光光地发送。等咱俩死后,他们的家业很快破败,他俩不是死在谁家的雨搭子底下,就是死在哪个庙台之上。”老妻闻后大哭,表兄平静道:“你哭啥?这是命,无从更改。”二人死后,果真应了表兄之言。

       表兄勘择的下葬之地有相距不远的两处,以供福臣选择:一处旺财,当即暴发,财源滚滚,富贵焞焞,但后人不旺;另一处旺人,多子多孙,人丁兴旺,却一生困顿,到孙子那辈儿,才能够上饭碗。福臣沉思许久,当众说道:“钱与人比,能算啥?我稀罕人,有人就有钱。再者,他一个大男人,还挣不上自己的饭吃?”说罢,当即选择了那处旺人的墓地。当时福臣刚有长子树宝,后又连得三子。二十年后,共有十孙,只是晚年生活更为困顿。



       邵福、邵宽将小腚腚堵在了林家胡同。邵宽一咬牙,一跺脚,大声骂道:“小腚腚,兔崽子,今儿个看你还往哪跑?”

       小腚腚两只小眼儿先是一扫两边,又回身一瞄身后,再仰头看了眼一侧院中的大梨树,眼珠转了转,忙道:“上次真不是我骗你俩,我真是看见你俩的妈来秦沽了,满街嚷嚷着要找你俩,还给你俩一人买了一块枣切糕。等你俩从车站大坑摸鱼回来,你俩的妈总是见不着人,就坐在傻糊子家门口的粪筐上,自个儿把两块枣切糕都给吃了。吃完了,抹抹嘴儿,转头就走了,这能赖我吗?谁让你俩不早点儿回来!我要是骗你俩,我……我将来就会被人拿刀捅死,就像……就像杨东早先那个叫大香的媳妇,被人当胸一刀……”

       眼见邵福一步一步逼近自己,小腚腚小眼儿一瞪,小脸儿一扬,摆出一个武术的架势,大声喊道:“别过来,我可练了武艺,别说我出手伤了你……”

       没等小腚腚把话说完,邵福一把抓住小腚腚的前襟,抬手在小腚腚脸上就是几巴掌,一边打一边喝道:“我打得就是你这个屁眼子嘴!”

       邵宽上前在小腚腚身上猛踹几脚,骂道:“兔崽子,狗腰子,你早就欠打!”

       小腚腚大声喊道:“别打了,别打了,我的褂子给你,你褂子破的像猫叨耗子嗑的……”

       邵福脚下一扫,将小腚腚摔倒在地,压他在身上,接连又是几下,小腚腚又是大喊:“别再打了,我还要告诉你俩一件最要紧的事儿……”

       邵宽又在小腚腚身上踢了几脚,骂道:“要紧你奶奶个裤腰子!”

       小腚腚大声喊道:“你俩别再打我,让我起来,我就告诉你俩,你俩的爸是咋死的!”

       风一吹,一侧院中大梨树的枝叶,发出“哗哗”的声响。

       邵宽两眼一瞪,一把掐住小腚腚的脖子,喝道:“你说啥?”

       小腚腚满脸涨红,道:“快松开,让我起来,我告诉你爸是被谁打死的。”

       便在此时,方琳一手提着手包,一手领着方妮儿走了过来,看见眼前的情景,忙道:“别打架,快起来。”

       方妮儿跟着说道:“别打架,快起来。我奶奶说过,打架不是好孩子。”

       邵福回头看见方琳,连忙起身,拽住邵宽,神色恭谨地站在一旁。

       小腚腚从地上爬起,来不及拍打身上的土,撒腿便跑,一边跑一边大声喊道:“你俩的爸是掉进河里,被河里的王八打死的!”

       方琳仰头看了眼院中的梨树,轻轻一声叹息,从手包中取出两块大洋,递到邵福手上,温声道:“天快冷了,和弟弟每人买身棉衣。”

       邵福手里紧攥着大洋,一咬嘴唇,低声道:“表姑对我俩好,我俩心里都记着,等我俩长大挣着钱,一定不会忘了表姑。”

       方妮儿仰着小脸儿,看向邵福,懵懂笑道:“你已经长得挺大了,还要再长吗?我老姑给你的钱,你买完棉衣,就再娶个媳妇吧。我老姑说,娶媳妇很便宜的,三两豆腐二两酒,就能娶上一个。”

       方琳一拉方妮儿的小手,紧声道:“别胡说,快跟老姑回家。”

       方妮儿抬手一指院中的大梨树,甜甜道:“树上还有梨呢,一定很甜的。”

       看着方琳拉着方妮儿走进家门,邵宽低声道:“哥,你说妈要像方表姑,那得多好。”

       邵福两眼一瞪,抬腿给了邵宽一脚,喝道:“不许提她!”

       邵宽支吾道:“哥,我也恨她。”说着两眼盯住邵福手中的大洋,忙道:“哥,等买了棉衣,剩下钱,先去买枣切糕,一人一块,一大块!”


上一章 下一章
看过此书的人还喜欢
章节评论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添加表情 评论
全部评论 全部 0
水升天
手机扫码阅读
快捷支付
本次购买将消耗 0 阅读币,当前阅读币余额: 0 , 在线支付需要支付0
支付方式:
微信支付
应支付阅读币: 0阅读币
支付金额: 0
立即支付
请输入回复内容
取消 确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