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城跟往常一样的喧闹,赌桌场上闹闹哄哄,斗兽场上人声鼎沸、鲜血淋漓。
一场斗兽完结,以三号的胜利终结。
人群散去,吴言沉悄然盯着三号,三号也转头过来,两人四目相对。
吴言沉无法从三号的眼里看出什么,因为他的眼角周围被干血、鲜血包裹,脸上也没有一丝变化,连抽搐或者疑惑都没有。
三号却从吴言沉的眼中看到了昔日的气概。
带三号走的驯兽人重新给他戴上脚镣,不耐烦地骂他磨磨蹭蹭,推他快些走。吴言沉的目光追随他的方向,一直到一堵溅满鲜血的墙,最后到什么都看不见。
吴言沉心中已经有了决定,他一定要问个清楚。
吴言沉离开地下城,去到莳花堂,果然不出所料,在这里找到了解忧。
解忧不似上次那般躲躲藏藏,这次兴奋地凑上前去,大气道,“走,包厢。”
“好啊。”吴言沉回答得十分畅快,没有丝毫犹疑。
他招呼老板,“多上几壶好酒。”
“好嘞。”小二的吆喝声回答得响亮,听得人十分舒适。
解忧先饮一杯,问吴言沉,“你最喜欢莳花堂的什么酒?”
“我、你手中的这杯酒。”
“是吗?我也最爱这种酒了,堪比瑶池玉液。”解忧试探着问,还带着一点挑眉,“不过,白蒼葭允许你喝酒嘛?她能允许你来这种地方?”
沉假意嘘声,“此事万不可让蒼葭得知,否则,又该是一顿数落了。”
解忧嘴角邪魅勾笑。
她觉得,他们现在是一条战线上的。
她喜欢吴言沉身上的飘逸洒脱与市井逗趣。
吴言沉却心怀鬼胎,不过,都不用他费心下药,解忧的酒量三杯已倒,言沉让芍药带着她回府去,解忧却嘟囔着,“不走,继续干!”
“路都走不稳。”吴言沉嘲笑她,并示意芍药,一同扶她上了马车。
他眼疾手快,在扶她上马车之际,偷下她腰间系着的地下城城主令牌,在莳花堂一片吵嚷声中,他已经在包厢内沓下了令牌做了一半,明日就可以全部做完,他做事一向迅速,说做就做。
晚间他回了吴府,让云实偷溜进春泽轩,将令牌丢在院子喝茶的石墩旁的草丛之中。又让云实为自己准备面具,明日就要。
葭在午后就已经醒来,松节一直给她备着热乎的膳食,希望小姐一醒,就能吃上。
葭身体躺得僵硬发软,她半起身轻撩开帷幔,准备喊松节时,不料听见了门外松节与云实的对话。
是云实回来途中路遇一个铺子,铺子上摆的那个绞丝镶玉镯一下就映入他的眼帘,再也挪不开,老板招呼,“公子好眼光,绞绞玉丝镯,寸寸是相思。送心爱的姑娘再合适不过。”
“包起来。”云实脸上笑盈盈。
“好嘞。”
平日马虎随便的云实,遇到松节却总是扭扭捏捏,他小心翼翼取出玉镯,怯怯地问,“送你,喜欢吗?”
松节一脸不可置信,他何时这样心细了?她来不及细看玉镯,只知道是戴在手上的,娇羞地点着头,嘴里喃喃,“喜欢。”
一声“喜欢”,云实早已满脸欢喜,松节的手从袖子中丝滑地滑出来,凑近云实。
他像是碰一朵花一样小心,将绞丝镶玉镯轻柔地为松节戴好,看着绞丝镯安静地挂在松节纤细的手腕,他抿笑。
正准备将手挪开,一时间,松节拉住他还未抽远的手,与他十指相扣,云实的手指僵硬地顺着松节的十指张开,再紧扣。
他的手指像是冻住,又被松节手指的温度慢慢融开,她能感知到松节手指分明的骨节,像是抓住了一把云,柔腻、绵软,还有温暖。这股温暖能抵御秋冬的寒,从手一直顺着血脉温暖到四肢、心头。
松节问,“你什么时候买的?”
云实抓耳挠腮,像是脑干丢失,不经大脑地回答:刚刚,在街上,看见了就想起你了。
松节的笑容一发不可收,变得更加娇羞起来,吞吞吐吐问,“那你……可想要我的礼物?”
云实呆住,只有木愣地盯着松节,喜悦得不知如何思考。
见云实不回答,松节逗他,“怎么?不想要吗?”
云实摇头,“没有,不是。”
“没有想要?不是要?”
他嘴笨,一心解释,“不是,是、是想要。”
松节早已经从袖子里取出准备的礼物,她编了好久的。
“同……”
同心结在云实手心上,他吞吞吐吐还没说完,松节已经道,
“同心结。”
松节的声音像一朵鲜花绽放时的发出的声响,兴奋!畅快!期待!
云实珍视地将同心结揣入胸口贴身放着,与松节紧扣的十指更紧了。
葭在房内静静地听着,又高兴又担忧,一时不知究竟哪种情感更多一些。她难忍打断他们,放下帷幔平躺在床上,眼睛盯着房顶发呆。
屋外松节道,不知小姐醒了没,我去看看。
云实点头,松节轻声地进入房内。
屋内松香沁人心脾,烟雾缭绕得人心悠悠,松香已经燃完,帷幔内的蒼葭轻轻撩开,松节喜悦地叫,“你醒啦!小姐。”
她扶起蒼葭,更好衣,在铜镜前为葭束发,葭见松节现在的笑容甚为甜蜜,也真心地高兴。
大夫人王氏那边,今日见吴言沉这般狼狈,她猜想,计策有用了,吴谦崇在房内悻悻道,“母亲,高啊!”
“崇儿,我说了,吴家的家主之位只会是你的。”
崇轻蔑道:这吴矰弋是个傻子吧,一个血手帕就让他信了。
崇:可是母亲,这样也不能阻止吴矰弋继续与我相争啊?
王:崇儿,放心,慢慢来。
吴府院子中,一处偏僻之地的走廊上,吴怀㟓耷拉靠着栏杆,迎面而来吴矰弋,他特意寻了此僻静处,却还是遇到了二哥,起来转身就要走开。
“五弟。”
吴矰弋跑上两步拍他的肩膀。
“二哥。”
吴怀㟓转身行礼,脸色凄凉。
“五弟,你怎么了?回来后就甚少见到你,我军中那个意气风发的五弟你搞到哪里去了?”
吴怀㟓勉强笑笑,“二哥,你别笑话我了。”
“怎么了?回来了不适应?”
吴怀㟓摇头,“不是的,二哥,我没事。倒是你,最近都在做什么?”
“我……五弟,我好像,错怪了一个人。”
“谁?”
“我问你,如果一个血手帕上写着六字,你会想到谁?”
“六,六弟?”
“我母亲的贴身丫鬟石蒜的手帕上写着六字,她死后,她的阿弟入学堂,父母也得到一大笔钱财,你说是谁干的?”
吴怀㟓嘴角抽搐了一下,吞吞吐吐道,“我、不知道,二哥。”
“她父母说,给他们钱的人说,有人问起,就说是大少爷给的。”
吴怀㟓默不作声。
“我刚才找翻出帕子的丫鬟,可是已经找不到了,说是年龄到了放出府了,她家也搬走了。”
吴怀㟓依旧默不作声。
吴矰弋像在军中一样,把手搭在他肩膀上,吴怀㟓却觉得有千斤重,压得他喘不过气。
“我昨日,把六弟推入了美人林的天坑里,甚至想要……”
吴怀㟓转头望向吴矰弋,两人面面相觑,吴矰弋像是有些愧疚,他问,“这样看来,好像真不是他了。”
“二哥,我、也觉得不会是六弟,我们小时候那样要好,他没有理由杀害二姨娘。”
吴矰弋的手垂下,他说,“这件事情,是我做错了。”
吴怀㟓看二哥难过的样子,艰难地开口,“二哥,此事、你还要查下去吗?”他微抬眉眼,斜眯吴矰弋。
“不用查已经知道是谁了。”
“二哥。”
吴矰弋打断吴怀㟓,“五弟,此事你不要掺和进来。”
看着吴矰弋离去的背影,吴怀㟓不知要如何做,一面是母亲与大哥,一面是二哥和一条生命。
他不敢喝酒,怕醉了不小心说胡话,不敢过问,一旦过问,就要做出选择,他也无人倾诉,日日清醒,清醒着痛苦、纠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