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表女侠温还姬,从陈州路途遥远行,守护黄公子与其书童小江二人,终是一日到达宋州。路过两县,次日总算是仰仗还姬之威,平安无事,归来虞城县。
途过几条川流不息,人头攒动的集市后,此时此刻,那辆马车,终于快将归回到黄公子的黄府之处。大院一隅,内见雕梁画栋,建在左右中间的三方位置,庭院宽场,可容站身数百人。两旁百花绽放,株树扎土,足载一排,春夏引蝶,秋风落叶,冬至结冰。后院更是假山摆设,四下成群,池塘景色,小小鲤鱼,千条在游。间间客房,内逢阔气,件件物品,价值百银。纵然是下人们所居住的简陋之宅,亦是够胜贫民家。无愧是宋州首富家,纵然放眼大晋内,财主之府名前列。端的乃是,家徒四壁十年人,身在此处如梦境,不敢深信眼前景,走来到此是真实。
黄府大门两扇开,一位姑娘,如花似玉,仪容俊秀,瓜子脸儿,芳颜貌相,月色之下,百男一见,必视梦中情人来。一袭紫色上衣,下身淡白长裙,秀发两尺有三寸,毫不散乱披背间。左只皓腕,握着一把三尺佩剑,右素手心,顺其自然随摆放。身后一名贴身丫鬟名小桃,立身小姐身后,随着自家千金,远望前方故人归。
正值此际,马车一辆,总算赶回到门前。那位芳年刚有二十出头的女子,欣然而笑,心中欢喜,大喊道:“愿楼表哥,你回来了,羽环站在你家门外等候你多时了。”
小江停住马车,立马面向这姑娘,深深拘礼,谨慎说道:“素姑娘,你也来了?我家少爷正好在今日,终于已回到黄府。”
此位姑娘,姓素芳名叫羽环,乃是徐州彭城人氏,其父素冲封,乃武林名宿之一,亦是徐州彭城中,居首员外。其母素夫人,年少本是静斋派的座下弟子,后因一日机缘巧合下,结识素冲封,便从此脱离恒山,还俗于世。
正在此刻,黄愿楼从马车厢里,缓缓露面,渐渐下车。素羽环欣然一笑,急忙一个劲地跑来他身边,对他问长问短。
黄愿楼作揖过罢,温和地问道:“表妹,你怎么又从徐州的彭城,大老远地跑来了?”
素羽环听罢,不禁已是,一脸不悦地反问道:“愿楼表哥,你这是什么话?怎的听你这口气,让羽环我觉得你好像是不再欢迎我来到贵府?”
黄愿楼忙忙摇头,解释道:“表妹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你表哥我曾几何时,嫌弃你从大老远的徐州彭城,专程来到表哥家?表妹哪一回不是来到我们黄府后,必被你姑夫和你姨母捧为最上宾?不仅如此,我爹娘早把你当作是我们一家人了,你表哥我亦然也。”
黄公子话音一落,只见温还姬,这会也不慌不忙,从马车厢内出来,立即下得马车下,但见她芳容冷傲,极有十分,挺直玉腰,昂然露面。
素羽环见罢,当下便被还姬的艳压群芳之容,羞得她自己的一张玉貌,当真是不比则已,比则一个虽是凡女,却如同天女下凡,另一个更是人间女子,若论美色,切实乃是,休可攀比。素姑娘这时,赶紧睁大好奇的凤眼,不断在她温女侠身上好生打量,正待要开口问表哥时,黄公子便已毫不避会,向她介绍温还姬这位当今武林之中,已是独领风骚的盖世女侠之威名。
素羽环听闻还姬,这等如雷贯耳的奇女芳名罢,不禁大惊失色,直视温女侠,急忙道:“你?你就是在最近,只身一剑,杀了蔡州和颖州的两位刺史大人,还两番独自杀败了好几千御林军的那个可怕的女子?也便是公然和当今朝廷为敌,杀害了三州各县城的多位官员的温还姬?”
温还姬冷冷一笑,杏眼一对,也不看她,淡然回道:“不错,正是本姑娘我。”
素羽环怔了一怔,又急着强颜欢笑,对着还姬,捧着佩剑,好好拘礼道:“我说刚刚看到你一露面时,既觉得你眼熟,又感觉你有一股力量,甚是让人毛骨悚然。原来是黄山派掌门,心剑宗主百里老前辈座下最得意的高徒温还姬温女侠啊。小女子素羽环,乃是徐州人氏,家居彭城,家父家母,也是江湖中人,更是对温女侠的大名,是久仰多日。今日小女子,能有幸一睹温女侠的风姿,实在是小女子的倍感荣幸。”
温还姬满脸冷峻,依旧不愿,正眼视她,没好气地应道:“你说你刚刚看到本姑娘的第一眼时,便觉得本姑娘眼熟,那想必是看到了当今朝廷,到处张榜要缉拿或寻杀我的告示,亲眼见到了本姑娘的画像。是吗?”
素羽环听她此问,心里更慌,急急回礼道:“温女侠别误会,小女子绝不敢把你的行踪,拿去通报给官府。”
温还姬还是待她,不屑一顾。素羽环当即,甚觉难堪,心中大怒,正想发作,岂敢胡来?若是换作其他女子或其余公子哥,胆敢对她这般无礼,依她平日里,颇为刁蛮,十分任性的大小姐脾气,早就拔剑相向,动手动脚。正因她素姑娘,听闻温女侠幼时便为过的种种壮举,而后又骇听温还姬,先是在黄山诛杀龙通洞主父子四魔,最近又惊闻她温女侠,杀戮三州各县的多名当朝大小官员,孤胆斩杀万余晋兵一事,使她心下,不寒而粟。此时见她真人在前,任她何其芳容,尽显高傲,又安敢对她,冒犯而来?
素羽环身后的贴身丫鬟小桃,平日里仗着小姐庇护,也喜好在私底下,专欺弱小。见她温还姬,对自家小姐这样目中无人,毫无礼让,心里也是极其看她还姬不顺眼。然则小姐尚且不敢在她温女侠面前,妄自逞能,何况区区一介丫鬟的她?
黄愿楼见此尴尬,急不可耐,向着还姬,朗声说道:“还姬,她是我远房表妹素羽环素姑娘,她身后这位乃是我表妹的贴身丫头小桃。这对主仆,明为主仆,实为平日里的情如姐妹。我表妹在如今的江湖上,也是少有些名气。她现在正在向还姬你......”
未待黄公子言完,温还姬冷冰冰地应道:“愿楼哥,你不是已在马车里,听到她在呼唤你的声音时,便已向本姑娘介绍了吗?”
黄愿楼点头两下,又道:“是啊,可是适才在马车里,你没有亲眼见到我表妹,现眼下......”
温还姬又乃一次,冷言冷语,打断道:“现眼下本姑娘两只眼睛也已看到,一双耳朵,再是听愿楼哥你介绍一次。本姑娘我是要眼有一对,要耳有两只,听也听到了,见也见到了。愿楼哥,你还要怎的?”
黄愿楼听她这话,愈是急忙问道:“还姬,人家正在向你施礼呢?你这是怎么了?”
温还姬对此,再是一次,冷淡一笑,不言半句。
黄愿楼赶忙对着表妹,再是拘礼道:“表妹,你表哥所结交的这朋友,她个性极为傲慢,但她的心,绝对是善良的。因此还望表妹你切莫见怪,她素来便是这等脾气。”
素羽环听他此言,还是一回,强装笑意,面迎还姬,继续施礼道:“温女侠的性子,实乃真性情。小女子欣赏都来不及,又怎敢怪罪温女侠这并非的无礼之举呢?”
温还姬这回听罢,仍旧一次,一眼不瞧,冷嘲热讽地应道:“本就是无礼之举,又谈何是并非?还有便是,切莫在本姑娘面前以小女子谦让的自称,因为在马车里,愿楼哥还向本姑娘介绍你时,说你年长本姑娘一些。你既然是比本姑娘早生来这世上两年,那么又怎可在本姑娘面前自谦为小女子?在人面前,常是语出谦让,固然是好,但是过分的谦言,可就不是好事了。”
素羽环听她此理,心下更恼,脸上依然,笑容强装,道:“温女侠所言在理,温女侠此话对极。温女侠既然和我愿楼表哥也是朋友的话,如若不介意,今后相见,你我便以姐妹相称,意下可好?”
温还姬越是冷艳十分,仍然正眼也不瞧素姑娘一下,冷漠地回道:“本姑娘很是介意,因为我温还姬与你有何交情?跟你有何话能投机?你想和本姑娘姐妹相称?要我说句有礼的话,素姑娘你家世显赫,本姑娘不善于过多的和这些贵族家的千金小姐来往,要我温还姬说句无礼的话,那就是凭你,高攀不上本姑娘。”
此等直言不讳的话一讲,这等毫不礼让之语一出,端的让素羽环和身后的小丫鬟,是两张嘴脸,气得是七窍生烟,面红耳赤。但依旧让她二人,怎敢轻易在温女侠面前,斗胆动怒?
黄愿楼见此状况,听她无礼,愈是有话要问,有理要说,面向还姬,全然不解地问道:“还姬,你这是怎么了?我这表妹她哪得罪了你?你怎能对我表妹,如此出言不逊?这般回话无礼?你傲慢不是不可以,但高傲得一点礼都没有,却并非是好事。”
温还姬杏眼凌厉,看着黄公子,冷冷应道:“我温还姬就是这样,怎么了?是你诚心要请本姑娘来到贵府上坐客,一路上你对本姑娘有何需求,本姑娘也多少尽量如你一些愿。现在本姑娘,终于送愿楼哥你来到贵府的家门前,接下来你是想请本姑娘离开,还是继续请本姑娘进去坐一坐?”
黄愿楼朗朗说道:“当然是望还姬你,进我家门坐坐啊。只是......”
再是一次,未等黄公子有话问完,有理说尽。只见温女侠,便再度打断道:“既然如此,不必多说。”
言罢于此,却见温还姬,大大咧咧,昂首挺直柳腰杆,浑无拘束,正正堂堂,行进黄府而去。看得黄愿楼和小江,两对眼神四目光,显然难以置信。但却又是,两颗心下,欢喜她的如此直率。亦看得素羽环与小桃,两双凤眼四目光,惊奇同为小女子,怎好这样太随意?
主宅大院,一对夫妇,刚过半百,当真是面如方田,盜匪见之,主意必打。员外一袭华贵衣,价值白银三百两。夫人周身,穿金带银,两耳吊着碧玉环,头戴一根金凤钗,贵有黄金值千两。夫妻后方,站立十几名男女家佣,低着胸膛,抬起头颅,正是随着老爷和夫人,在大堂屋外,迎接少爷在今日,终是归得家门来。其余贵府的三百名男女佣人,通通奉两位家主之命,不是外出办事,便是身在各宅里外,帮着员外与夫人,苦做家务,休有怨劳。
正当此刻,黄员外与黄夫人,两对高贵的目光,望着前方,突来一位绝代芳华,美艳无双的十八少女,大摇大摆,昂然走在爱子和素姑娘等人前头,不禁是左右相望,极为好奇。那些站在老爷和夫人身后的佣人们,自然更是各道眼光,看得愣住当场,不知何故?
当他们走来眼前后,但看温女侠,大大方方,敬向黄员外和黄夫人,抱捧佩剑,好生作揖,言道:“晚辈温还姬,见过伯父、伯母。”
黄员外和黄夫人,不禁是脸色大惊,岂在话下?
黄员外吓得指着还姬,大声问道:“什么?你?你就是在当年,还是小时候杀了当今圣上的儿子的那个小女孩?如今又在三州各城,杀了当朝甚多官员,屠尽蔡州和颖州御林军的温还姬?”
黄夫人更是惊得抬起手来,指着温女侠,惶恐地问道:“你?难怪老身刚刚看到你的第一眼时,为何忽然觉得面熟?真.....真的就是你?”
温还姬施礼一毕,抬起芳颜,直起胸膛,凛凛有威,不怒而慑,音声如钟地回道:“伯父、伯母,你们二位问得甚是对极。不错,本姑娘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正是在小时候,便杀了你们嘴中所说的圣上之子的那个小女孩。如今长大的我,更是大杀你们眼中这所谓的当朝皇帝脚下的众多狗官的温还姬。”
夫妇两位,四耳听罢,急不可耐地过问愿楼,这长得如此美若天仙的姑娘居然真的是她?怎的跟他走到一块?何以又带她进得家门?黄愿楼连忙面向爹娘,作揖请安罢,则将自己,怎样见到温女侠一事,细细道来。谁曾料想,黄公子解说不到一半,便已让温还姬,面露笑容而打住。
温还姬对视黄公子,言道:“愿楼哥,伯父和伯母,最想问的便是,你为何要带似我这等当今朝廷重犯,这样不识轻重,这般不顾大难将临地带到家里来?可没有这闲情要听你讲,你是如何在陈州与我相遇。”
黄员外立即对着爱子,训斥道:“愿楼,她说得没错,为父和你娘,正是此意。你因何要将一个连当今圣上,以极重的悬赏之下,通告整个大晋都要缉拿的朝廷罪犯来到咱们家?你这岂不是公然要和朝廷为敌吗?”
黄夫人愈是责骂愿楼,怒道:“愿楼,你何时这么糊涂?若非为娘亲眼所见,做梦都不敢想象,你?你居然将一个滥杀当朝那么多命官,还公然和当今皇上结下私怨的这么一个妖女带到咱们黄府来?你?你该不会是被她的美色给迷住了?迷得让你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这样堂而皇之地将这样一个妖女带进家门?你是故意要气死你爹娘?还是存心想要害死你爹娘啊?”
温还姬耳听黄母,此等不逊之言,端的已是,冷若冰霜,瞪着凤眼有一双,冲着黄夫人,喝道:“你给本姑娘住口!你说本姑娘是妖女也便罢了。但你说愿楼哥是被我温还姬的美色所迷惑而带到贵府来的话,那你不但是对本姑娘出言无状,并且还是对你的儿子有失颜面。”
黄夫人闻听此话,当场气急败坏,越是伸出右手,指着还姬,呵斥道:“哟呵!你这个野丫头,身在我家中,竟然还这样蛮横无礼了啊你?怎的?怎的?你这样瞪着老身意欲何为啊?你莫不成还想反天了不成?”
温还姬冷冷一笑,利嘴还道:“好个蛮横无礼。好,就算是本姑娘身在你家中,就是要蛮横无礼了又怎样?本姑娘这样瞪着你又如何?我温还姬年幼时,曾经身在还是前朝的太极殿内,舌战过满朝谗臣,文武斗过前朝的皇帝,后来大难不死,又诛杀过能一只手将你这黄府夷为平地千百次的大魔头独孤四敌。如今长大的我,杀过申州、蔡州、颖州的众多奸邪佞臣,屠光两州的当朝晋兵,更是诛过不计其数的各路山匪。而且我还敢大言不虚地告诉伯父和伯母,就算是石敬瑭这无耻至极的儿皇帝的皇宫,也任由我温还姬来去自如地闹得他个顶朝天。更何况你一个小小的黄府,还敢在本姑娘面前,摆什么架子?耍什么横?”
黄夫人被她责斥,受她狠训,立刻气得是羞色满面。指着还姬,意欲回骂,却又被她瞪来的杏眼,吓得倒退三步,不敢顶嘴。
黄员外火冒三丈,责骂令郎道:“愿楼,为父看你是发疯了?你带别的女人归来家门倒也罢了,可偏偏带着她这样一个既是朝廷的死敌,又是不知礼仪,不知羞耻的野丫头来到家中,你居心何在?你其行可恼,你此举可恨!”
温还姬闻他大骂,言语之中,不仅对愿楼不分青红皂白,对她自己,亦有中伤她之意。顿时冲着黄员外,伶牙俐齿地骂道:“我呸!你说本姑娘不知礼仪,我倒是十分能忍受。但你竟敢说本姑娘是不知羞耻的野丫头的话,那请问你黄员外又是什么?本姑娘我光明磊落,行事坦坦荡荡。我温还姬杀人无数,杀的尽是罪有应得,死有余辜之徒。可在你的眼里,本姑娘倒成不知羞耻的野丫头了?那你黄员外给天下万民们所行过何善?所做过何德?一个一心一意,只想赚着千千万万穷苦人们的钱,只顾自个享受荣华富贵便也罢了,还要不知廉耻,辱骂一个肯为世间公理抛头颅、洒热血的本姑娘是不知羞耻的野丫头?那你知道何谓羞耻二字?本姑娘不畏世间一切强权,不惧世上任何恶势,只为行侠仗义,锄强扶弱,在你眼里,竟成不知羞耻?那你身作一个商贾,赚自己同族人的财物,去孝敬沙陀人,丝毫不怜悯受苦受难的万千同胞。你身为一个汉人,专给儿皇帝脚下的一些狗官们做牛做马的时候,你的礼仪之举在哪?你的羞耻之心又在何处?不是看在你是愿楼哥爹的份上,本姑娘必当上前,非赏你一个耳光不可!”
黄员外听得此骂,被她训斥,也是气得愤然作色,暴跳如雷。
黄愿楼赶快劝着还姬,忙忙恳求道:“还姬,不要吵了,求求你,不要跟我爹我娘如此吵嘴啊。”
温还姬冷厉地回道:“愿楼哥,你刚刚没听到吗?是你爹娘对本姑娘无礼在先,便莫怪本姑娘对令尊和令堂不敬在后。悖理之言,焉能不怒?愿楼哥,本姑娘万般敬重你的为人,一路不但护你归回这宋州的虞城县,还赏你这脸面,来到贵府坐客。令尊令堂,心里极为担忧我温还姬会给贵府招来大祸,甚是不欢迎本姑娘的到来,自是情有可原。但你爹娘,为老不尊,对本姑娘出言不逊,就休怪还姬我不给愿楼哥你这颜面。”
正在此时,素羽环竟敢向前,对视还姬,面带冷笑地说道:“温女侠,适才在黄府外头,你对小女子傲慢无礼也便罢了。可是你身为晚辈,面对长者,这般出口辱骂,教养全无,这等礼数,又是何人所教?该不会是令师百里掌门所教的不成?”
温还姬听此过问,更加是怒容满面,尽形于色,凤眼一双,凶光毕露,瞪着她来,呸的一口痰,吐在她素姑娘的右脸边;狠狠骂道:“你是个什么东西?你说本姑娘一人便也罢了,竟敢提及我师父他老人家来了?你的言下之意,是本姑娘无礼至极,便是我师父他老人家定是无礼之人?呸!我看你不是想向本姑娘自取其辱,便是刻意在本姑娘面前自找脸抽!”
素羽环被她一顿折辱,赶紧擦干脸上的口痰,愈是忍不住怒形于色,但依然不敢和她硬来,与丫鬟小桃,只敢心下,暗暗对温女侠怒骂不止。
黄愿楼除了急红眼,对着还姬,是千乞万求,好言规劝外,并无任何作为。
黄夫人冲着亲儿,厉声骂道:“愿楼,这野丫头实在太不像话,太无礼至极了。她仗着自己有一身很高的武功,身在咱们家如此撒野,先是辱骂你爹娘,现又羞辱和你从小青梅竹马的表妹。你怎么会跟这种是女子,却又完全不像女人的东西交往?你还不速速将她赶出我们黄府?”
未待黄公子,急急忙忙,向娘亲求情时。温女侠又是瞪向黄夫人,利口骂道:“呸!什么叫作是女子却又完全不像女人的东西?本姑娘明明是堂堂正正的一个人站在这,你居然胆敢对本姑娘继续出言无状,瞎你狗眼!黄夫人你也是一个女人,那么在你眼里,什么是女人?要像你一样,只会依靠男人享受富贵荣华的女人才配称得上是女人?而一个到处惩奸除恶,打打杀杀的女子便不配是女子?是不是这样?让本姑娘来告诉你黄夫人什么是女人。真正的女人,不但要做男人胆敢干的任何一事,而且还要做连男人都不敢去做的事,方无愧是一名顶天立地的女儿之身。你是什么东西?同样身为女人,却丝毫不懂得我们女子为何要比男人懂得用剑的一个妇人短见之辈便也罢了,还要无知得如此自以为是。倘若连本姑娘都不像是一名女子的话,你黄夫人便更要好好照照镜子,看看你自己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既可悲,又可怜的女人!”
黄夫人听此臭骂,越是气得老羞成怒;倒不敢再冲还姬发作,只敢对着亲儿,大发雷霆道:“愿楼,你这不孝儿,怎的把这样一个浑无家教的野丫头带进家门,故意来气死你爹娘啊?最为重要的则是,她还是当今圣上的仇人,一个公然和当朝为敌,不知天高地厚的贼丫头,你也胆敢把她带进咱们黄府?你到底是自己不要命了,还是要害我们黄府上下,落下一个私下和朝廷重犯来往的大罪?你知不知道,按大晋律令,私下跟朝廷为敌的人交往,必会祸延满门,到时只恐落下一个被杀头的死罪,你担当得起吗?”
黄员外这时,接着对儿,严厉地痛斥道:“愿楼,往小的方面来说,就凭她立身在我们黄府中,对你的爹娘如此无礼,出言不敬,你便千不该万不能地将她带回到咱们黄家来。更何况的还是,她一个从小就杀人如麻,长大后的如今更是一个视人命如草芥的凶狠丫头。至为最要的则是,一个连当今皇上都不惜亲自下旨,以极大的悬赏令,也非要她性命不可的当朝重犯。此等一个可怕的女人,这么一个非同一般的女子,你也把她堂而皇之地带到咱们黄府上来?你是真的存心要害死你爹娘跟你自己不成?”
黄愿楼听罢爹娘,二老的责训毕,抬头挺胸,理直气壮地讲道:“爹、娘,此言差矣,需知我们都是汉人,而当今皇上,他身为沙陀人,做我们万千汉民们的皇帝倒没什么。但令人极为不齿的便是,他为坐上他的龙坐之位,不惜把我们汉人的燕云十六州,卖给了北方大辽,任由契丹人公然霸占我们汉族人的国土。当今皇上,其心可鄙,其行可耻,有什么资格在我们中原的土地上高高在上,还要趾高气扬,蔑视着我们千千万万的汉人?有如此荒唐的皇帝,就不能有一个在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为天下公正而反他的人吗?他要问罪于我们黄家,那他到时且扪心自问,他对我们汉人所犯之错,又该当何责?他对我们中原人所造之孽,理当何罪?”
“倘若他能为君自重,并且又爱民如子,视他治下的汉人皆如他的子女一样,那么还姬如果还反他,这样明目张胆地和他为敌的话,那必定是她大逆不道,是她存心和天下人为敌。如若这样,虽孩儿不会武功,但也绝不惧她的剑威,宁死不会和她为伍。可事实偏偏就是她温还姬,是一位心怀天下苍生,忧国忧民的江湖侠女。而当今圣上,所作所为,天人共弃,人神皆怒,故而孩儿能和她结交,甚是孩儿的福气,因此何错之有?”
黄愿楼不仅当着爹娘,而且当着表妹和在场的佣人们,毫不忌讳地这么胆大,说出此言,道出其理。惊得黄员外和黄夫人,既是恼怒万分,又是差点没被气晕倒地。听得素羽环和其身边丫鬟,是目瞪口呆,难以意料。耳闻得一些黄府在此的下人们,是心头大震,岂可小之?温女侠双耳细听,黄公子这等斗胆对中原的国耻,对天下百姓的公道,说得如此大义凛然,讲得是这般的义正言辞。却是芳颜尽露好笑容,看着愿楼,对他好感,愈是芳心倍增。
黄夫人怒不可遏,大骂道:“你?你这逆子,如此大逆不道,似这种必犯杀头大罪的话,你.....你居然这么胆大至极地说得出口?看来是为娘和你爹,平日待你宠爱得未曾严家管教过,便让你这么无法无天,目无王法了,这还了得啊?为娘今日若不狠狠地教训你一番,你岂非在今后,要和这野丫头一样,口无遮拦,为所欲为了?”
对儿怒气冲冲,一阵怒责过罢,当真跑到亲儿身前,伸出手掌,欲打他脸光时,还姬瞪着凶狠的凤眼,立即藤出一只玉手,揸开五根素手指,劲力十分,抓痛了她黄夫人正要给儿子耳光的那只手背,疼得黄夫人,用劲挣扎,焉能奈何一分毫?只得立即耍泼,大喊大叫。愿楼心急如焚,赶快两手抓住温女侠那只捏疼了娘亲的手,嚷嚷着不要伤害我娘。
温还姬再是一次,冷冷而笑,一边护着黄公子,一边训着黄夫人道:“黄夫人你听着,愿楼哥他所言在公,此话甚理,因此何错之有?你要是此时实在是气头之上,非要出气不可的话,有种的冲着本姑娘来。愿楼哥虽说是你的儿子,但他的所言所做毫无过错,你又凭什么打他?当然,就算你有胆冲着本姑娘来,也要看你有没有这么大本事。不然的话,你当憋着的时候,也得老老实实地憋着!”
硬气护着黄公子,纵然是他亲生娘,也是不许伸手来,打在愿楼脸边上。还姬松开素手罢,黄夫人不禁疼痛得倒退几步。黄愿楼赶快走过,扶着娘亲,向娘代她温女侠,好生言语赔不是。
黄夫人瞪着亲儿,心里甚想再伸出手来,扇儿脸上一巴掌。却又奈何,见得还姬,继续瞪着杏眼看着她时,吓得她立即打消此念,莫敢再轻举妄动。
温还姬最后对着愿楼,捧着佩剑拘礼来,告辞道:“愿楼哥,你要还姬我来到贵府上做客,现如今还姬我已还了愿楼哥你的这份诚恳之情。今时今日,还姬将你平安送回,来也来到贵府上,至于一杯茶,就大可不必喝了。因为这杯茶,我喝不下去,所以愿楼哥,还姬就此向你告辞。不过你和你的爹娘尽管放心,还姬今日曾身在贵府上一事,如果让这里的人,或是让谁听到风声,谁若敢向官府告发我温还姬的行踪,曾在今日来到贵府一事而害了你的家人遭难的话,那么我温还姬的剑下,绝对替愿楼哥你讨回公道,不管此人是谁,定要让本姑娘的剑上,沾满此等小人的脏血。愿楼哥,还姬走了,你要好好保重贵体,切莫操劳过度。它日有缘,你我再相会。”
言毕于此,当真见得温女侠,转过楚腰,直往黄家大院门外的方向,行了几步必走时。黄公子岂愿就此舍得?慌忙对着她将要走出大门外的玉腰背影,叫喊得令她暂时留步。温还姬禁不住受黄愿楼的依依惜别的叫喊,止住脚步,玉颜不回,静静站着,听听愿楼,尚有何话要对她讲?
黄愿楼这会,看着还姬,文风不动地站在那,以她楚腰卫鬓的后背之身对着自己的温女侠,高声乞求道:“还姬,再过五日,便是我黄愿楼二十三的生辰之日。到时候我恳求我爹娘,不要大摆酒晏,更不要请我黄家任何一门亲戚走来我黄府为我贺生。我只求还姬你留下,来恭贺我五日后的二十三诞辰吉日。不知你这位武功盖世,闻名天下的温女侠,可否赏脸留下,为我庆生?因为我今年的生辰之日,只要有还姬你一人身在我黄府,恭祝我的二十三诞辰,便比这世间任何一件贵重万金的生辰之礼,还要珍贵万千倍。”
温还姬左右两耳,听清愿楼,有此恳求,且未回她,秀眸面容;只是立身,背对于他黄公子,随口问道:“愿楼哥,你对还姬有此诚心之需求,可问题却是,你家是这黄府,可这黄府上下,试问你能做得了主?”
黄愿楼耳听还姬,问他自个之此言,急速应道:“还姬,这黄府自然乃是愿楼哥的家,要论做不做得了我这黄府上的主?愿楼哥当然自问做不了。但是若论我一个人的心,能否对还姬你是否做得了此主?对此愿楼哥定会好生回答,在这一点上,愿楼哥自问做得了。”
温还姬听闻此事,回眸一笑再看他,轻轻点头,莫再言语有半句。只凭她的嫣然笑,已使愿楼心中乐。
黄员外和黄夫人,板着脸孔,两张颜面,极为不悦。素羽环听后,咬紧银牙,嫉妒之火,熊熊燃在其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