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黎幻(一)
书名:水升天 作者:墨久言 本章字数:6113字 发布时间:2024-01-31

      “刀枪闪亮烽火红,李闯的贼兵进了京城,

       官军卸甲群臣散,钟声敲罢没了人声。

       宫外石人又石马,煤山草青树儿青。

       西北角下天鼓响,上方收去紫微星。

       日月无光风云惨,铁心的人儿也伤情……”

       山海关火车站西北角的一块空地上,一名两眼翻白、身着破旧长衫的老者,盘着腿坐在地上,一边弹着三弦儿,一边嘶哑地唱着。周围稀稀拉拉围着十余人,似在有意无意地听着。这片被三弦的颤音、嘶哑的唱腔轻轻裹住的小角落,似乎已先有了几分与周遭隔绝的悄静,这在人流熙攘、喧嚣繁闹的车站内,倒显得是一个清净所在。

       姜树铮没将这一曲听完,便掏出一把大子儿,放入瞽目老者面前的破碗中,提起行李,转身离开,走向一处茶摊儿。

       就在刚刚,在候车室等候换车时,来了一群身穿制服、腰间带枪、手拿藤条的人。这帮人堵住前后出口儿,扬言通查缉私、查缴违禁货物。树铮听人说过,自打日本占了关东,成立了满洲国,山海关就成了实际上的关口,往来出入,不但要换乘火车,还要搜查随身携带的行李,那些搜查人员便趁机乱找邪碴儿,敲诈钱财。很多时候,更是明抢。树铮早有防备,将大洋大部换成纸票子,缝在内衣上,只将几块现洋放入了行李。

       当查到树铮时,一个身材干瘦、眼光阴骘的人,打开行李,看见大洋,当即拿在手中,掂了掂,骂了一句,便将几块大洋装入兜里。树铮不敢作声,只是看了他一眼,那人便勃然作色,大声喝骂,挥动手中藤条,对树铮劈头猛打,直打了二十多下方才停手。树铮双手抱头,藤条大多打在手上。当时候车室内,响起多处喝骂打人、哭喊哀嚎之声,场面一片混乱。

       树铮忍下心火,走出候车室,找到临近一家药房,买了些伤药,敷在手上。因去关内的火车还得等两个钟点才开,便踱到弹三弦唱曲的盲人老者跟前,听了几段曲子。可心头依旧愤懑烦闷,郁郁难平,又觉口渴,回头四下一看,见距候车室不远处、人流熙攘的地方有个茶摊儿,便快步走了过去。

       刚到茶摊儿近前,猛听候车室里传出几声枪响,随着枪声,从候车室里冲出几人——里头两人抬手朝天上各开两枪,另两人趁机掀翻了几个摊位,火车站前登时大乱,在场的人四散奔逃。候车室里又冲出十几个身穿制服、手中持枪的人,其间有人大喊:“抓共党!”有人跟着叫喊:“抓土匪!”

       树铮紧抓行李,闪身躲到茶摊儿后面,蹲在身边的摊主低声道:“啥年月呀!这咋天天闹事,天天死人!”

       树铮展目向杂乱的人流中看去,忽然眼前像是一花,竟在人群中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她不是在自己离开秦沽、前往关东那年死了吗?说是和她妈一起掉进大河里淹死的,这咋还到了山海关?

 


       青串子、桂莲、钱苗子、麦生、麦熟尽皆奔跑如飞,进入一条小巷,接连跑过几个院门后,青串子紧声道:“这家院门上有锁,先进院子躲躲。”说话间,当先跃上墙头,跳进了院子。桂莲等人也随之飞身上墙,跃入院中。麦生轻步跑到院门前,侧耳向外细听,低声道:“没人追进这条胡同。”

       众人环视院子,见院内杂草丛生,房屋的门窗俱已朽烂。

       青串子道:“这里已许久没人居住,我们等到天黑再走。”

       麦生道:“这家门户不小,竟衰败成这个样子,定是多少年前生出过极大的变故。”

       麦熟憨声道:“管人家啥变故呢,刚刚火车站里才是最大的变故!”说着直着倆眼,对青串子道:“当家的,天黑还早呢!我们吃啥?喝啥?烧鸡、牛肉还有两瓶酒,都在我的行李里,行李丢在了火车站。”

       麦生两眼一瞪,低声喝道:“少吃一顿,就饿死你了?”

       麦熟小声嘟囔道:“你们不知我的饭量大?啥累活儿不是我干?我活儿干得多,吃得自然就多。”

       钱苗子瞄了眼麦生,淡淡道:“麦生,我记得你兜里还藏着仨烧饼。”

       麦生一笑,忙道:“我兜里是有仨烧饼,过后当家的一个,桂莲一个,剩下一个,咱仨分。”

       桂莲面色冰冷,低声道:“我不吃。”

       麦熟道:“还生气呢?那个小瘦子只掐……掐了你一把,你当场就打死他们仨人儿。这口气,该是出了。”

       桂莲愤声道:“这群祸害人的东西,应当一个不留!”

       麦熟憨声笑道:“这世上祸害人的东西多了,你杀得过来吗?”

       青串子轻声道:“在众多人眼里,咱们就是祸害人的东西。”

       钱苗子道:“那有啥办法?谁不想穿上官衣儿,明着暗着都来钱?”

       桂莲双眉一挑,怒道:“你这是啥话?”

       青串子向桂莲轻轻摆手,静静道:“苗子说的是心里话,是咱弟兄中很多人的心里话,也是这世上几乎所有人的心里话。”

       麦生忙道:“当家的说话就是敞亮!”

       青串子道:“此次我回乡祭祖,暗中联络了十几个当年的朋友,将心中的想法和他们说了,他们也都想干。一起走,太惹眼,他们将陆续到临乡与咱们会合。”

       麦熟一拍脑门儿,恍然道:“当家的和桂莲出去了两天,原来是接捻子去了。”说着看向桂莲,憨憨笑道:“当家的不爱出语,桂莲的嘴也够严实,真是对调儿了!”

       麦生目光闪动,忙道:“当家的是想干把大票儿?”

       青串子神色凝重,仰头看天。天色湛蓝,白日耀眼,连一丝风影都没有。

       麦生也连忙仰起脸,跟着青串子一道向天上看去。

       青串子回眸面向众人,轻声叹道:“二十几个弟兄,总不能就这么跟着我,在道儿上咣当一辈子!”

       麦生看向青串子,一脸崇敬,动情道:“当家的仁义侠气,一心想着兄弟,我们甘心情愿跟着当家的干下去!不论当家的去哪,我们就跟着去哪,不论到了何时,绝不离开当家的半步!”

       麦熟眼里放光,吃吃笑道:“我哥说得太对了!我们都甘心情愿跟着当家的干。这些年,我们跟着当家的,吃香的,喝辣的,嫖娘们儿,睡窑姐儿,那真叫一个快活!”

       桂莲两眼一瞪,对麦熟喝道:“你给我闭嘴!”

       青串子看了眼桂莲,轻声道:“你呀,你还是长不大。”

       麦熟忙道:“桂莲长大了,我是看着她长的。跟着当家的,她吃得好,比刚入伙时,整整高了一头。”说着背过脸去,捂住嘴,小声道:“不但高了一头,还圆了屁股长了腰,大了奶子有了膘儿。”

       青串子道:“这些年,咱们是着实做过几票儿,在道儿上也闯出了一些名声,却先后折了十几个兄弟。咱们这点儿人马终归实力太弱,长此以往,终究不是办法。”

       麦生上前几步,躬身仰脸,语气中满是崇敬:“当家的,你说咋干就咋干,兄弟们都听你的。”

       青串子道:“听说山东道儿上的刘黑子和西北道儿上的马鹞子都招了安,他二人都当上了师长。关东和关西的几股大杆子,也招了安,为首的刀把子,不是旅长就是团长。”

       钱苗子道:“当家的也想走招安这条路?”

       桂莲双眉一皱,冷眼看向青串子,脚下短靴稍一用力,一枚石子便破风而出,将一处残破的窗棂打得纷碎。

       青串子淡然笑道:“若是现在招安,还不被他们拉出去祭旗!”

       桂莲冷冷道:“你想拉起一支人马之后再招安?”

       青串子道:“这次从关东招来这些朋友,再加上咱们原有的弟兄,集中力量,干一票儿大的,再将得来的硬通货,到青岛或是津城的大码头,多买些好使的家伙。手里有了枪、钱,就能扯起大旗,拉出一支大杆子,再闹出点儿大的动静。到时若是再提招安之事,咱们手里攥着码子,就能和官府论道一番。”

       听了这话,麦熟喜形于色,忙道:“当家的当了旅长,我是不是能当个团长?”

       钱苗子轻轻一推麦熟,笑道:“你姓啥叫啥?”

       麦熟一愣,忙道:“你傻了,咋连我姓啥叫啥都忘了?我姓麦,叫麦熟。”说着抬手一指麦生,又道:“我哥也姓麦,叫麦生。”

       麦生瞟了眼钱苗子,抬腿在麦熟屁股上就是一脚,低声骂道:“就你这蠢样儿还想当团长?给我滚一边儿去!”

       青串子沉声道:“走这条路,并不是为了我自己,我只想对得起跟我多年的弟兄。等安顿好了众家兄弟,我金盆洗手,退出江湖。”

       麦生忙道:“当家的可不能隐退!当家的就是弟兄们的主心骨儿,弟兄们一刻也离不开当家的!……”

       见麦生还要再说,青串子向麦生一笑,轻轻摆手,静静看天。

       满庭衰草,一树秋霜,残垣断瓦,蛛网垂尘,仿佛冷风都要绕过这个院子。

       忽然,院外有人喊道:“是谁在院儿内嘀嘀咕咕说话呢?胆儿也忒大了!这院儿里横死过七个人,一到擦黑儿就闹鬼儿,接连换了三家房东,早就没人敢住,你们跑进去干啥?想找死啊!”

       青串子厉声道:“我们就是恶鬼!”

 

       

       四野茫茫,覆盖着厚厚的积雪。即便是北风停歇,西北方向已隐约露出淡淡的青色,这大片的雪花,仍从头顶黑沉沉的天空纷纷地飘下。举目望去,虽是满眼的素洁,无边的银白,却一时无法辨出,何处才是前行的坦途。

       雪原之上,缓缓驶来两辆汽车,像某种跑不快的动物在雪境孤原上笨拙地爬行。前车通体漆黑,后车厢形如一个巨大的铁柜;后车则是一辆苫着深绿色篷布的军用卡车,在雪野中显得格外突兀。

       前方一侧,是一片广袤的树林。粗大的树干上,枝条冷硬如铁,直插向天,在黑沉沉的天幕上划出尖锐的暗影。另一侧,是一道宽阔的浅沟,沟中积雪几与旷野齐平,偶尔露出几丛枯黄的草茎,如锈蚀的钝刀刺破雪面。

       路塞积雪,车缓如牛。当汽车刚驶入树林一侧时,林中突然响起一声短促怪异的呼哨——十余名身披白斗篷、黑巾蒙面的壮汉忽地从林中冲出,合力将一截粗大树干横掷车前。这些人纷纷拔出短枪,围住一路打滑撞上树干方才停下的头车,齐声高喊:“劫财不杀人!”与此同时,另一侧浅沟猛地跃出二十余名同样装束的人,瞬时围住后车——这辆险些追尾头车才堪堪停下的卡车,手中长短枪齐齐对准车内,一起反复喝令:“把枪扔出来,人都下车,要钱不杀人!”

       随着喊声,十余支长枪陆续从车中扔出,没入深深的雪里,全无一丝声响。车上随即下来十余名战战兢兢、身着灰布棉军衣的军人。这些军人刚在雪地上站定,便冲上十余人,扯下他们身上的子弹袋,又麻利地掏出绳索,将他们反手捆住,两人抬一个,全都扔进了车篷。有几人将雪地里的枪械收起,一人骂道:“操,全是老套筒,有个屌用!”

       从头车上,同样战战兢兢下来三人,一人头戴压折帽,身穿对襟短棉衣,面色黝黑,看穿戴模样像是开车的司机。另两人身穿黑呢大衣,细皮白肉,像是官下办事之人。其中一人,手中提着只黑色皮包。

       一名壮汉上前一把抢过黑皮包,连忙打开,胡乱在里翻看。另两名壮汉将这两个身穿黑呢大衣的人拽到车后,其中一人厉声喝道:“快打开车门!”

       被抢走皮包的人浑身发抖,颤声道:“开……开车门的钥匙在包里。”抢包的人从包中摸出一把钥匙扔给了这人,这人哆哆嗦嗦地将车门打开。

       一众蒙面汉子连忙围拢过来,齐齐看向车里——只见车中整齐码放着几十个黑皮铁箱。

       一名壮汉喝道:“一共多少?”

       这人颤声道:“大洋十万,包里有押送的单据。”

       就在这时,从林中奔出一匹白马,马上的桂莲一袭白色裘皮劲装,黑纱罩面,足下黑色长靴,手提短枪,傲然立马于众人之前。桂莲身后,麦熟、牛岳各赶出十数匹肥壮的骡马,皆拴套着轻便的爬犁,乱踢奔踏下,荡起阵阵雪烟……

 


       数盏跳闪的红烛,将昏黄的光影投在墙上,‌使大屋墙壁更显斑驳与污旧。斑驳污旧的墙壁,也使岁月的印记更加厚重与真实。每一道缝隙与斑痕,都藏有久远的风霜。

       麦熟一口气喝下半碗酒,又大口吃下一个鸡腿儿,拿起钱苗子身边的黑色皮包,从中胡乱捯出一张单据,疑惑道:“刚刚这张纸我也看了,上面都是些啥玩意儿,我只认得三个咒符中间的一个小黑点儿。”

       钱苗子一把夺过单据,嗤笑道:“说啥三个咒符中间一个小黑点儿,你当是你屌上的黑痣?这叫2.66,后头还有一个吨字,合起来念2.66吨。”

       麦熟一脸懵懂,忙道:“啥叫2.66吨?”

       钱苗子不耐道:“照你的酒喝,说了你也不懂。”

       麦生瞟了眼钱苗子,淡淡道:“老钱入伙前,乃是奉天头号儿脚行里的管账先生,大名鼎鼎,名扬关外,啥东西不认识?啥世面没见过?”

       钱苗子一蹲酒碗,刚要发作,抬头一见青串子皱起双眉,便不再出声。

       青串子缓步上前,从钱苗子手中拿过单据,在灯上点燃。精纺的白纸腾起幽蓝的火苗,转瞬化作灰烬,飘落在青砖地上。

       牛岳眯起精怪的眼睛,对麦熟道:“十万大洋总共重2.66吨。”

       麦熟喝下半碗酒,抹抹嘴,又见钱苗子正端着碗,在喝碗中的小米粥,便大声道:“说啥邪性话!我就知道一块大洋七钱二,就是错把稀屎当粥喝,这也错不了!”

       钱苗子喉头一哽,险些将一口精黄的小米粥吐到了对面的墙上。

       麦熟呵呵笑道:“老钱心就是脏!上回守着屎橛子,我照样吃灌肠儿!”

       麦生轻咳一声,徐徐道:“听南方道儿上的一个朋友说,他们那里起兵造反的朱毛,就被官府悬赏十万大洋,说是很多地方的城墙上,都贴着悬赏的告示。”

       麦熟惊道:“朱毛是谁?一个人就值十万大洋,那得多大能耐?”说话间,偷偷看了青串子一眼,低声道:“当家的这样的能耐,才……才三千大洋。”说着放下酒碗,神色颇显失望,嘟囔道:“官府压根儿就不知道有我麦熟这号人!”

       牛岳笑道:“等扯起了大旗,拉起了队伍,麦二哥带上人马,接连打下他几座城池,那时官府悬赏的告示上,自然就会有麦二哥的大名,悬赏的价码也不会太低。”

       听了这话,麦熟精神一振,随之神色黯淡下来,低声道:“到时候,麦熟这名字有点儿埋汰。让人一看,就知道这是一个庄户人的名字。”说着又偷偷看了青串子一眼,支吾道:“当家的这名字也……也不咋受听。”

       牛岳笑道:“到那时,麦二哥要嫌名字埋汰,就另起一个。上次……上次在林城的窑子里,那个大奶子、翘屁股、有点儿豁嘴儿的窑姐儿叫二哥什么来着?那个名字就挺好听。”

       麦熟哈哈一笑,笑道:“那个名字是受听,我记得她招呼我大……”

       桂莲猛地一摔酒碗,一脚踹开房门,一步跨了出去。

       青串子对钱苗子说道:“原来的弟兄每人五百,关东来的朋友每人八百,若不想留下的朋友,每人再送一千。余下的,找些可靠的暗庄,换成条子和票子,去津城买枪。”随即又对麦生说道:“过了年,除你们四人,再选十个弟兄,一同前往津城。”说罢,大步走出了仍在夜风里呼扇的屋门。

 


       雪野无边,月色银白,银白的月色下,雪野泛起幽白的粼光。桂莲立于荒天雪野,空寒孑身,四顾茫茫——身体仿佛犹在当年那冰寒的烟霭水雾中沉浮……

       ——娘啊!这是你做下的事吗?还是你全然不知,完全是那老畜牲所为?娘啊!你有很多事都在瞒我……

       ——一个夜晚,你以为我睡熟了,便自己小声念叨,说我有一个姐姐,你还有一个女儿,生得清秀可人,与我小时的样貌很相像,你怕名声不好,出嫁前送了人。又说后来你后悔了,找了她一回,但没能找着。还说要是没将她送人或是找着了,当下就不是这个样子……

       ——暗夜中,那扑来的满身酒气的身影,那无助中的奋力挣扎……最终……最终那一口,竟是咬在了老畜牲的那个……那个肮脏的部位……

       ——蓟水河边,幽白的水色,枯白的芦花,银白的月牙儿……大水忽地涌来,娘不见了,只在一闪间,再一眼,更是浩淼的烟水……娘留下的最后一句话,居然是那个老畜牲常常挂在嘴边儿的那句话……

       冬野寒风袭袭,月色下幽白的雪,仿佛也在向前奔涌。自己的心,仿佛也在其间沉浮,就像当年身投奔涌的蓟水……

       ——就在最后一个幽亮的浪花儿扑面而过,就在仿佛看见夜空变得清亮、一抹鲜红在天边飘现,一步之遥便要升入之际,忽然觉出被一双有力的臂膀紧紧地抱住……冰冷而又火热的身体,不知是下沉还是上浮……

       ——睁开眼时,上方是一个清朗的面孔,闪有神光的两眼,正注视着自己。当时只觉眼睑沉重,双唇麻木,胸口剧痛,裹在湿漉衣裳里的身体全无一丝力气,即便是他侵犯了自己,自己也无力打他、咬他……

        ——“你的命可真大,不会水,在这样的大河里漂出这么远,居然没有沉下水底。我怀疑,这河里真是有神,水下真是有什么东西托着你!”睁开眼睛的那一刻,耳边传来清朗的声音……

       一阵夜风吹过,身后传来马靴踏在雪地上的声音。桂莲回头看去,银白的月色下,漫天的雪烟里,宛如梦境的黎幻中,又看见了那张清朗的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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