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无论什么地方有了办不了的大案子，都免不了要去借他。
而高老爷子一碰到案子，他那种落寞的神情就完全改变了，他忽然变得就像条猎犬那么轻捷、矫健。
他的耳朵、鼻子、眼睛，他全身的每一根肌肉，都已有效地运用，就算是空气里，只要有一丝敌人留下的痕迹，一丝异样的气息，他都绝不会错过，二十年来，世上从没有一个人能逃得过他的手。
在这十年里，京城里发生了不少奇怪的案件，每一件都足以轰动一时，但最为人所津津乐道的，却是这二三年来发生的三百三十二件疑案。
这些事，不但关系中原十三家最大镖局的存亡荣辱，而且江湖中至少有七十八位知名之士，眼看就要因此而身败名裂、家破人亡。
丁小开曾好奇的问过高老爷子：“这些都是什么人？”
高老爷子道：“都是些有身份的人，有名的人，有钱的人。”
无论怎样看来，高老爷子也只是一个糟老头子，但一个糟老头子又怎会看得出来是谁做的案？
只要涉及到段八，这些案子并不容易破的。
但高天无高老爷子已准备了丁小开去对付他。
高老爷子绝不希望有人在这里犯法。
所以他这个办法只要能够实行，应该能够成功。
他所谓九分把握倒不是信口开河。
九分把握，一击必中。
高老爷子在说这些事的时候，言辞态度还是那么斯文优雅。
就好像一位伟大的诗人，在低诵一首他生平最伟大的杰作，一首任何人都确信可以流传千古的情诗。
可是在丁小开眼中看来，这世界上绝不会有比他更可怕的人了。
不怕死的人固然少，敢拼命的人也不多，段八、丁小开这种人无疑都敢拼命。
可惜丁小开所遇上的对手除了敢拼命之外，那一身本领，更是不弱。
胜负也就决定在这里。
这种胜负往往只有一种结果，非生则死。
丁小开遇着了高老爷子，好像只有苦笑。
他也在心里叹了口气。他忽然发现这个老人不但有头脑、有手段，而且有野心。
也许他的野心远比任何人想象中都大得多。
丁小开忽然又想起了张桐。
张桐是他小时候的朋友。
丁小开再斟上一杯，道：“我记得第一次你请我喝的也是这种酒。”
张桐微微颔首，说道：“你的记忆力不坏，但却也并不很好，第一次是你自己拿来喝的。”
丁小开并没有否认，道：“美酒当前，我向来都不会客气。”他又喝了一口，道：“你每次请人喝酒，都是选用这种陈年竹叶青？”
张桐道：“要看什么人，有种人我只请他喝白开水。”
丁小开道：“看来你倒瞧得起我。”
张桐倾尽杯中余酒，道：“这已是这里所能找到的最好的一种酒。”
丁小开真有点受宠若惊，却竟道：“只可惜有酒无菜！”
张桐道：“你难道还未用过饭？”
丁小开道：“今天晚上没有。”
张桐叹口气道：“你的意思是要我晚上再请一次。”
丁小开道：“你请不起？”
张桐道：“到了今天晚上你是不是就能给我一个决定的答复？”
丁小开道：“我现在就能。”
张桐一面诚意地道：“我仍希望你好好再考虑一下。”他缓缓放下酒杯，又道：“今夜初更我再在这里给你预备佳肴美酒。”
说完这句话，他就站起身，缓步踱出六角亭。
丁小开没有叫住他。
酒壶仍在桌上，壶中仍有美酒。
这酒一个人勉强足够，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没有将张桐叫住？
当然绝不是。
——张桐道：“到了今天晚上你是不是就能给我一个决定的答复？”
——丁小开道：“我现在就能。”
他当然能。
那时的他们虽然没法子报答高老爷子，可是等他们长大之后，他们也会替他做些事的。
他虽然明知道自己的差使比较苦，也只有认命，因为他不知道要到哪里去才能找得到绳子。
是不是因为高老爷子知道他根本无法拒绝，所以才会找他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