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小开忽然自嘲地笑道:“想不到我这人还满喜欢干净的,居然还会自己来洗澡。”
他整个人就像是忽然沉入了一个又软又甜蜜的无底深洞里,世界上每件事都仿佛变得遥远了,变得美丽了,最重要的事也变得无足轻重,所有的痛苦都已得到解脱。
这种轻松而甜美的感觉,正是每个人都在寻求的,可是丁小开却觉得有种说不出的恐惧。
他知道自己绝不会有这种感觉,也不该有,他身负重担,他的担子绝不能在这时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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甬道长而曲折,每间屋子的距离都很远,也不知经过多少转折后,他才看见一扇门。
里面是一间装饰简朴的石室,陈设有常用的桌椅器具,安置在石壁上的油灯已被点燃,发黄的灯光下,一个身材很苗条的女人,穿着身淡青色的衣裙,美得就像是图画中的仙女,转向缓步走进来的丁小开,向他点头为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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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黄色的灯光照在她身上,她的皮肤就像是蜜奶般温柔而甜蜜。
她的头发在灯光下闪耀着缎子般的光辉。
她的牙齿洁白,眸子漆黑,腰肢的曲线就如同水波般柔软。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卜鹰才开始恢复他的心跳和呼吸。
可是他仍然不能思想。
他整个人都已被她的美丽震慑,一直到很久以后都无法忘记。
这已经不是平时那个丁小开了。
那个冷静、沉着,永远对自己充满了自信的男子汉,如今竟似已变成了个十七岁的大男孩。
看到她这种表情,丁小开脑子里很快就出现了很多问题。
可是他还没有开始想,她已经在问他:“你是什么?”
她的声音甜美而清脆,每个字都说得很慢、很清楚,好像生怕对方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又好像她说话本来就很生涩。
“你是什么?”
普通人问话,绝不是这么样问的。
普通人看见了一个陌生人的时候,通常总是会问“你是什么人”或者“你是谁”。
这个女人却问得很绝,好像她问的对象并不一定是一个人,也很可能是一样东西、一个怪物。
“我是什么?”丁小开苦笑,“我好像是一个人。”
“你好像是一个人?”女人问,“那么你实在是什么?”
她问得很认真,连一点幽默感都没有的样子。
丁小开只好回答:“我实在也是一个人,我根本就是一个人。”
“你是一个人?真的是一个人?”
“当然是真的。”
“那么,你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是个普通人。”
“普通人?哪一种普通人?”
她越问越奇怪,问出来的问题,简直就好像是白痴问出来的一样。
丁小开实在不知道应该怎么样回答了。
她又忽然冷冷地替他回答:“你姓丁,叫丁小开。”
“是。”
“我姓唐,叫兰兰。”
丁小开忽然笑了,道:“我并没有问你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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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兰兰冷冷道:“你是否了解一个人,并不在见面的时候多少,有时就算是已追随你一生的人,你也未必能了解他。”
丁小开居然认真沉思着,忽然长长叹息了一声,道:“你的意思我懂。”
他不但懂,而且同意。
因为这两天来,他对很多事的观念,都有很大的改变。
若是在三天前,他一定会觉得唐兰兰这句话很荒谬。
那时他绝不承认自己居然会看得透高天无高老爷子,现在他才知道;他非但没有完全了解高老爷子,连高老爷子的女儿高洁洁,他了解得都不多。
唐兰兰也在沉思着,慢慢地接着道:“但还有些人你只要见过他一次,就会觉得你已了解他,就好像你们本就是多年的朋友。”
丁小开道:“是否因为他们本就是同一种人?”
唐兰兰目光似在远方,道:“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如此,我只知道人与人之间,往往会有很奇妙的情感,无论谁都无法解释!”
丁小开的目光似也变得很遥远,缓缓道:“譬如说——我和你?”
“我想不到,想不到你这种人会做这种事。”唐兰兰咬着牙,一字字道:“不要拿我和别的女人相提并论,你以为你有金子就可以买得到所有的女人?你去买吧,尽管去买一百个,一千个,但是你就算将天下所有的金子都堆起来,也休想能买得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