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玄从来没小瞧过大唐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包括突厥。一人两骑轻装突袭的速度令刘玄大为惊讶，原本预计三天的准备时间，被生生缩短到两天。

　　刘玄站在瞭望哨上看着远处黑沙滚滚的大漠，心中竟然生起一丝紧张感。但看看脚下的火炮阵地，这一丝紧张也就随之消散了。

　　褚蓝倻卷缩着身子陪在刘玄旁边，看着远处的烟尘越来越近。

　　“看沙尘的样子，最多三十里。”

　　刘玄叹息道：“如此着急想死么？”

　　褚蓝倻摸了摸刘玄的头顶，也跟着叹了口气，便默默出去了。

　　刘元豹抱着一个香瓜啃得香甜，对即将到来的战争丝毫没有感觉，有时候刘玄都很羡慕这种没心没肺的乐观性格。

　　“甜不？”

　　刘元豹呵呵傻笑着道：“甜，真甜，玄子哥，你说咱们到玉门之后，能不能多种些？”

　　刘玄道：“那有什么不可以的？咱们不但要种甜瓜，还要种土豆，种洋葱，种辣椒，种菘菜，种菠菱菜，种葡萄，总之，咱们要种多多的粮食蔬菜和水果，到时候你就算睡在瓜地里都行。”

　　刘元豹随着刘玄的话语，思绪也飘到那片土地上，满眼的粮食，蔬菜和水果，走在田里漫步，随手摘下来一个甜瓜，然后在衣服上蹭一蹭就咬下去，香甜的汁水在口中爆开，那是何等的幸福。

　　刘玄没有理会花痴的刘元豹，而是拿起手边的奶瓶一通猛灌。

　　“妈的，羊奶还是太膳气了……”

　　刘元豹直起了身子，满脸兴奋地道：“夫人说了，让我监督你，再说脏话就揍屁股！”

　　刘玄撇撇嘴道：“你敢！动我一下就断了你的甜瓜供应！”

　　刘元豹恨恨地叹息一声，然后就继续啃起了甜瓜，一边啃还一边小声嘟囔着什么。

　　刘玄没工夫理会这个白痴，看看天边越来越近的烟尘，嘴角就不由自主的往上翘，这才是战争该有的样子。

　　其实刘玄对炮兵的要求很高，但目前的教学水平还无法让这些工匠到达后世炮兵标准，因此只能将就。目前武器代差过大，所以炮兵是相对轻松的，虽然很多高端的炮兵战术还用不了，但应付一些突厥骑兵还是不难的。

　　张老杠反复检查了标尺和风向标，这一次实战炮击的战斗数据对之后的教学非常有用处，因此丝毫也不敢懈怠。

　　钱平是张老杠手下的瞄准手，因为他在炉城时，对算学一道非常具有天赋，因此也是刘玄重点培养的人才之一。

　　“老杠哥，平射为主？”

　　张老杠点头道：“对，常规炮弹十发，看情况换高爆弹和子母弹，突厥骑兵的速度可不敢小瞧。”

　　钱平嘿嘿一笑：“以我看，这群胡子近不了两百步之内，不是被炸死，就是被吓死，况且还有那么多如狼似虎的勋贵子弟。刚我去营里领东西，听见枪骑连和骑兵连正在对骂，谁都觉得自己能耐大。”

　　张老杠笑道：“都是些半大的小子，天不怕地不怕的，有咱家的铠甲和兵器护身，尾巴都橛上天了，这群胡子真是倒了血霉，招惹谁不好，招惹咱们这位两岁的小祖宗，能活着回去一个报信就算老天爷开恩了。”

　　钱平一边用望远镜测距一边道：“好快！实测距离十里！老杠哥，您说，咱们也能得了军功？”

　　张老杠左右瞧瞧没人才低声道：“据说咱们这位小少爷的身份可不简单……”

　　钱平顿时来了兴趣：“哦？老杠哥，您细说说！”

　　张老杠抬手一巴掌扇在钱平后脑勺上笑骂道：“滚你妈的蛋，这事咱们可不敢瞎议论，总之，你就老老实实跟着混就成，不缺吃不缺穿，还有工钱拿，这日子以前你敢想？要不是小少爷把咱们从刘氏要出来，现在八成得去给白毦兵当辅兵，冲锋陷阵的就没几个能活着回来。在炉城这些日子你也该瞧出来了，咱们家小少爷就不是凡人，你我也是工匠出身，咱们家少爷搞出来的这些东西你心里也该有数，那都不是凡间的玩意儿，娘的，高炉一天几千斤百炼钢，说实话，你要没在炉城亲眼见过，谁说你能信？”

　　钱平揉着后脑勺龇牙咧嘴道：“不信！打死也不信，谁说的我抽谁！”

　　“可说呢，前些天听谢道爷跟罗爷聊天，提起咱们家小少爷，你猜说啥？”

　　“说啥？”

　　张老杠再次确认身边没外人，便鬼鬼祟祟地趴在钱平耳边说道：“说咱们小少爷，乃是上古神人转世！”

　　钱平眼睛瞪得老大，嘴巴一张一合半晌才说道：“怪不得啊，我总觉着咱们家少爷办出来的事跟两岁完全不沾边呢，你看老华他们家儿子也是两岁，没事干就吃自己大鼻涕，嘴里乌拉乌拉的也说不清楚话，除了追着阿娘满世界瞎跑之外，屁事也不懂。”

　　张老杠嘿嘿冷笑道：“这回你就明白了？”

　　“明白了，感情咱们家少爷是神人转世托生，这就对了，这就对了……”

　　妈的，别人是跟着皇帝混饭吃，咱们爷们是跟着神仙混饭吃，将来还不得位列仙班？想到这，钱平突然觉得浑身充满了力量……

　　此时营地的青龙白虎大门敞开，枪骑连出青龙门，骑兵连出白虎门，两队人马在阵前饶了个圈子，口中嗷嗷叫唤着杀！杀！杀！当真是威风不可一世。

　　待威风散尽，两队人马在炮兵阵地两侧列好阵势，就等突厥人骑兵一到，便要上前厮杀。

　　褚蓝倻站在营地瞭望台上，眼望远处烟尘深吸一口气，然后手中一红一白两支三角旗开始晃动。

　　张老杠见到旗语立刻紧张起来，然后大喝道：“一班各就各位！！！第一轮试射开始！！”

　　钱平高声说道：“装定射击诸元，仰角10，方位26，第一发准备！”

　　填装手迅速拉开炮闩，供弹员熟练地将一发常规炮弹推进炮尾，填装手立刻关闭闩门，将引铁和诱导针就位，再挂上一根长长的绳子。

　　鉴于现阶段的工业能力，刘玄只能将火炮的击发装置设计在炮闩上，而这种方式对于发射者来说并不友好，因为强大的后坐力经常会将搬动引导针的人震伤，因此拉绳式击发就非常必要了。事实上在后世的时候，拉绳式击发方式一直存在，尤其是炮弹经过长时间存放，或者长途运输之后，会有一定几率炸膛，因此拉绳就可以很好的保护击发者的生命安全。

　　方向机手和高低机手已经按照钱平的口令将火炮调整好了，张老杠毫不犹豫地将手中红旗向下猛挥。

　　“轰！！！！”“轰！！！！”“轰！！！”

　　第一次齐射并不算整齐，因为各个火炮班的熟练程度不太一样，即便严格按照火炮操作流程走下来，也会出现一定时间误差。

　　刘玄在瞭望哨内听着火炮的声音，心中的熟悉感油然而生，他甚至有些恍惚，震耳的轰鸣将好像时空搅乱了，刘玄隐隐约约竟然看见了远方呼啸而来的战斗机，耳边响起熟悉的冲锋号声，那是多么令人热血沸腾的记忆……

　　再次睁开双眼，才明白这一切都是幻觉，在刘元豹狐疑的眼神中，刘玄瞧瞧拭去眼角的泪水呢喃道：“这才是战争……这才是战争啊……”

　　褚蓝倻身侧出现了一个鬼魅一样的身影，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

　　“谢映登，这就是火炮阵地，如何？”褚蓝倻满眼放光，双手都兴奋得颤抖起来。

　　谢映登盯着前方的十门火炮，轻轻叹息一声道：“世道要变了……这种东西不应该出现在世间，太危险了，太危险了……”

　　褚蓝倻呵呵冷笑道：“你还没见过它们杀人，好好睁开你的双眼看着吧，这才是真正的神灵，不是你道观里那些整日吃香火的泥塑，也不是那些坑蒙拐骗的江湖术士。”

　　谢映登点点头道：“玄儿是神灵转世，自然是我道门中人，这就足够了。”

　　褚蓝倻轻蔑地撇撇嘴道：“莫要把好孩子拉进你们的纷争里，这里没人会答应，我的刀也不会答应。”

　　谢映登脸色一变，声音也变得嘶哑：“只有在道门庇佑下，他才能好好活着，这些东西太危险了，你知不知道！这天下姓李！！”

　　褚蓝倻指了指远方道：“你看那些不知死的突厥人，他们还不晓得自己的命运，你不觉得这是一件很幸福的事么？”

　　谢映登崩溃了，他在火炮声中嘶吼着：“你们到底要干什么！！”

　　褚蓝倻道：“活着，仅此而已，谢映登，我知道你是李世民的人，也知道你的目的是什么，看过炉城之后，是不是觉得一切都超出了你的控制？你害怕了对不对？或者说，李世民害怕了对不对？”

　　谢映登就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几乎是瘫软在地上：“皇帝是不能有恐惧这种情绪存在的，决不能！”

　　褚蓝倻笑了：“怎么，起了杀心？你想杀玄儿？”

　　谢映登双手抓住头发道：“不知道，我不知道，杀了玄儿我一样会死，可是不杀他……不杀他……这大唐天下又该如何自处……”

　　褚蓝倻笑得前仰后合，等笑得够了，才从怀里取出一个卷轴扔给了谢映登道：“看看吧，这就是玄儿的心胸，这些东西，包括火炮，玄儿本就是要献给李世民的，我真替你们这些人害臊！”

　　谢映登一把将卷轴抓起来，然后打开观瞧，只看了几眼便哈哈大笑起来：“这就好，这就好……这样所有人就都不用死了，真好，真好……”

　　张老杠不知道这里发生的事，他只是兴奋地下着一个又一个开炮的指令。

　　“着弹点反馈！”

　　“弹道修正完毕！”

　　“仰角12，方位30！”

　　“三发急速射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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