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壮士,何必急着要走?”却说那个身材稍矮一点的猎户抢先一步跑到门口,冷不防听到一个低沉的声音,一抬头,才发现方才还站在酒桌旁的老狼不知何时竟然站到了门口,慌乱间连忙止住脚步,差点一头撞进了老狼的怀里。
老狼站在门口,眼光静如秋水地望着立在面前一脸惶恐的猎户,但见其人,脸色虽然显得狼狈,脚下却是稳如泰山、落地生根。
“壮士,下盘功夫练得不错!”老狼一声赞誉,又冲着稍后一点跑过来的猎户一抱拳,说道:“壮士,此间有酒有肉,还是坐下慢慢叙谈的好。”
“啊!”那个长得稍微粗壮些的猎户一声惊呼,也一下子愣在了原地。
“两位,请!”老狼说着,很是随意地一摆手,大踏步走到木桌旁,随手拉过一张椅子坐了下去。
两个猎户呆呆站在门口,一脸呆滞地望着老狼,眼珠子瞪得眼看着就要掉下来。
“请!”老狼端起一个酒碗,冲战战兢兢站在门口发抖的俩猎户一举,一饮而尽。
喝完酒,随手将空碗放在了桌子上。
寂静的夜,又是在一个几乎与世隔绝的洞府之内,一个空空如也的酒碗搁在桌子上,平日间微不足道的声响,此刻竟然响得活似一声惊雷。
“大侠饶命!”或许在两个猎户听来,这声音真的就是一声霹雳。两个看上去也算精壮的汉子,愣是被一个搁碗的声响吓了一大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看急得脑门上要渗出血来,也想不出个辙来,实在不知道如何是好?好半天,也是那个身材稍矮的猎户,一下子跪趴在地上,拼了命地开始磕头,一边磕着,嘴里不停地叫嚷了起来。
站在旁边的猎户见状,一下子反应了过来,恍然大悟般一拍脑门,也跟着跪了下去,更加卖力地开始磕头。
一时间,两颗脑袋直撞得地面“咚咚”作响,仿佛那脑袋根本就不是自个的一般。
“娘的,反了天了?你两个浑蛋,狗一样的东西,你们刚才的威风都跑哪去了?”不等老狼开口,坐在旁边的云开山先忍不住了,他“呼”的一声站起来,弯下腰捡起猎户掉在地上的板刀,高声叫骂着,大踏步迎了上去。
“想要银子?好啊,说!要多少钱?要多少?说啊!说!”云开山人高马大,走起路来自是极快,他两步跨到跪在地上了猎户面前,大咧咧往两个磕头正磕得起劲的人面前一站,扬了扬手中板刀,炸雷般喝道。
却说两个猎户,此时哪里还能出声?除却愈发卖力的磕头,大气也不敢出了。
“好啊!好!吃饱了饭撑的,找茬找到你云爷头上了?他娘的,云爷也是你们两个狗东西能随便撩拨的?也不掂量掂量自个有几斤?要喝酒?要银子?好啊!云爷这就给你银子,大把的银子,白花花的银子,八斤半!够花不?”云开山骂了一阵,一把将个板刀高高举起,看也不看,就要往下劈。
“大爷饶命!”俩猎户见状,一前一后扑上来抱住云开山的双腿,脑袋一仰,已然满是泪水,也还是那个伶俐些的矮个猎户,死命抱住云开山一条柱子也似的粗腿,声泪俱下地说道:“云大爷在上!小人真不知道是云爷您!冒犯了云爷,小的罪该万死!罪该万死!云大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您就绕了小人吧!云大爷您今天饶小人一命,从今往后,您就是小人的亲爷爷,我就是您孙子!爷爷啊,您就饶了孙子吧……”
“呸!”云开山一口唾在拿猎户脸上,脸色愈发黑得像是口烧了三十年的大铁锅:“呸!谁是你爷爷?都给爷滚远点,要钱不是?爷就给你银子,现在就给!”
云开山嘴里骂着,趁那个猎户仰头祈求的当口,猛地抽出身来,一人一脚,两脚下去,把个俩猎户踢球一般踢到桌子前,举起板刀,又吆喝着冲了上去,瞅准了一个家伙的脖子,将那口刀举到半空,大喝一声,用尽了浑身的力气砍了下去。
“啊!”那猎户眼看就要被云开山一刀劈成两截,慌乱间一声尖叫,就地一滚,总算躲了过去。
却说云开山,死命一刀砍下去,什么都没砍着,却把自己弄了一个趔趄,高大的躯体往前一栽,差点撞在酒桌上闹个满脸开花。
抬头一看,老狼还就那样坐在桌旁,端着个酒碗,不紧不慢品着酒。
一边品,一边瞅着滚成一团的几个家伙,眼神冷得就像是块高山之巅的寒冰。
云开山禁不住勃然大怒,他又是一声怒吼,看着缩在桌子底下的一个猎户,一脚踹出去,那猎户一声惨叫,轻飘飘地飞了出去,硬生生撞在后面的土壁上,几乎要将这洞府撞塌。
云开山一旦得势,就半点也不让人,他一个箭步蹿上去,看一眼蜷在墙角的猎户,举起刀比划了一下,摇摇头,将板刀握在手心里抓紧了,又掂量掂量,对准猎户的胸口就要刺下去。
“啪!”云开山猛觉得手腕一震,定睛一看,那刀锋离猎户的胸口不到三寸远,刀尖上,却扎着根不知从什么地方飞来的羊骨头。
这——
云开山一头雾水,手里提着刀,转过头看看老狼。却看见老狼还是坐在桌子边,一碗接着一碗地喝着酒。
“大侠救命!”趁此机会,矮个猎户还是抢先反应了过来,他连滚带爬抢到老狼面前,又开始不要命一般地磕起了响头,等磕到第三个头的时候,那个方才差点被云开山一刀、穿个透心凉的猎户也跟着爬了过来。
“大侠在上!大侠饶命!”左一把鼻涕右一把眼泪,俩猎户仰起头看着老狼,又哭诉了起来:“大侠有所不知,小人——小人们只是个跑腿的,真怨不得小人!都怪纵横帮那群畜生!我们兄弟十个,去——去找——找纵横帮,都让——让那群畜生给——给骗了,兄弟十个,幸好我们两人跑得快,捡了条狗命,其余的弟兄,都让纵横帮给——给杀了……”
“老狼兄弟,别听他们胡说,啥啥帮?什么十个人八个人的?老子先宰了你们两个。”云开山举着刀站在两个猎户身后,哪里还有耐心听他们唠叨,一声断喝,举起刀又要往下砍。
“开山兄,且慢!”老狼眼看云开山要杀人,没奈何,一个手势,制止住了暴怒到快要发狂的云开山。
“多谢大侠!多谢大侠!大侠您——您大人有大量,冤有头债有主,真没有我们兄弟的事!都是纵横帮那群畜生陷害的大侠!您要找,就去找纵横帮那帮子畜生!可千万不要找小人索命!大侠在上!请大侠明示,不知您的陵墓在哪里?这往后的酒水纸钱,小人给您包了,从今往后,您就是我的亲爷爷!爷爷在上,孙子给您磕头了!爷爷,孙子可真是一个子都没拿?一两黄金、一个子都没拿?”眼看老狼止住了云开山,那个矮个猎户一脸的感激,嘴里啰啰嗦嗦说了半天,又磕起了响头。
“纸钱?你他娘的给你自己准备好纸钱!”老狼还没出声,云开山倒先受不了了,听到“酒水纸钱”,他一下子瞪圆了眼睛,一脚踢在那猎户后心上,只听得“哇”的一声,硬是踢得猎户当场吐了一口鲜血。
“烧什么纸钱?烧的什么纸钱?你去给你爹烧去!”云开山嘴里骂着,又要抬起脚乱踹。
“开山兄息怒!”老狼无奈,只好站起来,将云开山按着坐在椅子上,总算让他稍稍消停了点。
他当然看出了云开山心中的疑惑。
他也早已明白这两个猎户嘴里说的看似不着边际的话。
果然,他们真的把那个少年当成了他老狼。
看来,那些躲在暗处放冷箭的,真的就是这些猎户。
他猜得没错,几个猎户射死了酷似老狼那个少年,又割下少年的脑袋去邀赏,结果让那个财大气粗的神秘雇主给杀了。
一百万两黄金,真不是谁想拿就能拿的。
安顿好了云开山,老狼又坐回到桌子边上,他脸色还是异常平静地说道:“两位壮士请起,黄金虽好,可不是谁都能拿的?”
说完,又端起了酒碗。
“多谢大侠!多谢大侠!”那两个猎户听了,接连打了几个冷战,忙不迭地冲老狼磕几个响头,爬起来就要往外跑。
“且慢!”老狼冷眼看着两个猎户黑黢黢的背影,冷不防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