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容易壮着胆子跑了几步,猛然间听到老狼这么一喊,两个猎户小腿一软,差点尿了裤子。
哆哆嗦嗦抖了半天,硬着头皮转过身,看见依旧稳坐在那里的老狼,两个猎户颤抖着交换了下眼神,就要准备下跪。
刹那间,两个精壮汉子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比荒坡上的黄土还要灰暗。
简直看不到一丝血色。
“慢着!”老狼实在受不了别人跪在他面前没完没了地磕头祈求,眼看着两个家伙又要趴在面前,没办法,老狼只好站起身来,一把从云开山手里抓过那柄板刀,走上前递到一个猎户手中,又用眼光扫了扫扔在地上的弓箭,不冷不热地说道:“吃饭的家伙,别落下了。”
原来如此!
两个猎户长舒一口气,身子一软,一屁股瘫倒在地上,挣扎半天,好容易站了起来,慌忙搀扶在了一起,总算没有再倒下去。
又抖了半天,两个猎户终于缓过神来。弯下腰捡起扔在地上的雕弓利箭,又将那柄看上去钢色不错的板刀插好了,千恩万谢退了出去。
“开山兄,请!”老狼一把抓过酒坛,晃了两下,感觉里面还有些酒水,将云开山面前那个酒碗给斟满了,自己也倒上一碗,端起来,很是平淡地说了一句。
他的语气里似乎还有些不易察觉的惋惜。
瘦长的身影投在后面的洞壁上,一时间,让人觉得是那样的孤独。
只是,他的面色永远都是那般的平静,仿佛一切都不曾发生。
云开山分明并不这么想。
他有些不解地端着酒碗,咬着牙望着两个猎户退出去的方向,嘴里忿忿不平地说道:“就这——这、这、就这样让他们——他们走了?”
“喝酒。”老狼说着,仰起头,一口将碗中老酒灌了下去。
“这——这也太便宜他们了!”云开山说着,似乎心有不甘地站了起来,环视一圈,看周围也没有什么可以拿来当武器的,嘴里念叨着挪了几步,不经意间,走到了这间洞府的门口。
“这两个家伙,看着像是个打猎的,娘的,手段也算不错!”云开山站在门口,好像有些担心地望着,回过头继续说道:“老狼兄弟,你说整个武林,你小子可是没少得罪人。刚才这两个狗一样的猎户你也看见了,他娘的,你就这样放他们走,这以后……你别看他们可怜,跪在你跟前一口一个爷爷的叫着,你是没看见,他们的武功……”
说道武功,云开山猛地停顿了一下,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一下子闭上了喋喋不休的大嘴,又拧着脖子左右一阵环顾。
老狼明显看到云开山脸上闪过一阵尴尬之色。
“哎。”老狼微微叹一口气,又端起酒碗喝了一大口。
说实话,那两个猎户虽然看上去的确有几分功夫,但实在不是个真正的武林中人。
都说兵器是武人的第二条生命——对一些顶尖高手而言,武器纯粹就是跟武人合为一体的。
随手能将自个赖以立足的武器给丢掉,这种人,也真是的……
“唰!”突然,黑暗中,好像有个什么东西划破冷寂的空气,急速向着云开山飞来。过于迅疾的姿势,终究让云开山躲闪不及,只听得一阵闷响,早有个什么东西不偏不斜直砸在云开山怀里。云开山嘴里哼了一声,下意识地一把抱紧,低头一看,这玩意不是别的、也不止一个,却是两颗血淋淋的人头。
“啊!”云开山一声惊呼,接连往后退了好几步,怀里依旧死死抱着那两颗人头。
云开山的衣服本来就被撑破了,肥硕的肚子早悬空露在了外面,如今抱着两颗人头,云开山分明感到那人头上还冒着腾腾热气。
而同样冒着热气的鲜血,正顺着云开山的臂弯,正一滴一滴地掉下来,落在眼前的脚地上。
这当然是两颗新鲜的人头。
云开山蹦跳的当口,老狼早看清楚了,那两颗人头不是别人,正是方才跑出去的两个猎户的。
“呃——”云开山嘴里哼着,不小心小腿一软,一下子跌倒在椅子上,不等坐稳,已然皱着眉头咧开了嘴。
看模样,他好像什么地方疼得很是厉害。
许是腿上的伤口又被碰到了。
“小心,开山兄!”老狼端着酒碗坐在那里,他不动神色看着云开山抱着两颗滴血的人头发抖,也没说什么,慢悠悠喝下一口酒,突然,一把将个云开山连人带椅子拉得往后退了一大步,嘴里喊道。
“啊!”云开山又是一声尖叫,低下头看看自个的脚踝,又看看怀里抱着的玩意,愣怔了一下,猛地将两颗人头死命扔了出去,又发疯一般举着手在自己胸前胡乱擦了起来。
一边擦,一边叫着,脸上表情已然变得有些奇怪。
仿佛不经意间吃下去一盘死苍蝇一般。
熟料,云开山抱着人头的时候,两只手却也早沾染上了鲜血,这么一擦一抓,愈发弄得胸前被血污弄脏了一大片,一眼看上去,说不出的狼狈。
“呲!”想不到越擦越脏,几番折腾,云开山一下子变得恼怒起来,他咬牙切齿地看着滚在地上的两颗人头,脖子一梗,一把将身上那件本来就被他一身的肥肉撑得破烂不堪的烂衣衫撕碎了,抓在手里揉成一团,报仇似得对准地上的人头砸了过去。
没想到,那团破布飞到一半,突然间像是撞到什么似的,一下子被弹了起来,不偏不斜,直勾勾冲云开山飞来。
却说云开山只顾着撒气,没想到这衣服也像是着了魔般地乱飞乱舞了起来,瞠目结舌之际,那烂布团早砸在云开山脸上,呼啦啦散开,一下子把他的脸面蒙了个严实。
“铮!”只听见一声金石相撞的脆响,云开山好容易将趴在脸上的破衣服扒拉下来,才看见老狼早拔出了长剑,站在他的身前,目光如炬,一动不动盯着门外灯火照不到的地方。
他手里的剑锋在微微颤抖,发出一阵龙吟般的呼啸。
“铮!”又是一声脆响,云开山什么都没看见,却发现老狼手腕一抖,长剑在他手中舞出一阵白光,呆呆看了变天,只觉得眼前一空,老狼好像瞬间挪到了什么地方。揉揉眼睛,却发现老狼就站在他的面前,白光已然消失,却从剑锋上面,悄悄滚落一滴暗黑色的血珠。
老狼也不说话,缓缓收起长剑,走到桌旁坐下了,抓起酒坛在手里一掂,又将酒坛放回到桌面上,迟疑片刻,伸出两根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
“大侠!”不多时,冰儿早站在了老狼面前,手里依旧提着个灯笼。
“请再来坛酒!”老狼慢慢说着,看了看被两个猎户吃剩下的酒菜,又看看云开山,转过头看着冰儿,说道:“劳烦姑娘,重新给云爷找一身衣服,想办法弄宽松些。”
“是!”冰儿低着头应答一声,脚下生莲般退了出去。
洞府内一片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