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淅淅沥沥的下着,落在地上溅起一圈圈涟漪;雨淅淅沥沥的下着,顺着屋檐积水成流。
廖化撑着一把油纸伞,在雨中快步前行。
距离那日他单枪匹马搞的黑山军营大乱,已过去数月有余。
廖化身负重伤面对黑山军的层层围堵他侥幸逃过一命,孤身一人来到荆州,一面调养身体一面等候张让等人的到来。
经过数月的调养身体已无大碍,但是却迟迟等不到张让。没有消息来源的廖化,只能寄希望于茶馆这等消息灵通之所。数月来却仍无音信,廖化不知周仓和张让是否平安,更不知《太平要术》下落,心中甚是着急。
茶楼之中的人们如果不是靠着窗户而坐,根本听不到外面的雨声。无它,只因茶馆内人声鼎沸。
不论家长里短或者天下大事都有人在这里或窃窃私语或高谈阔论。
小二见廖化进门,赶忙迎了上去,随后说:“廖爷,这几个月您可是不管风吹雨打,天天准时到来啊。”
廖化笑了笑说:“我一闲人,又无它事,只能每日来这茶馆之中听听先生说书,打发时间。”
小二故作神秘地说:“今日怕是说书先生也没有兴趣说书了。”
廖化惊疑的问:“难道这荆州城出了什么大事?”
小二笑嘻嘻的说:“荆州倒没发生什么大事,先生要想知道原因何必问我,进来便知。”
廖化见小二如此说便点了点头,也不言语,向内行去。
他一边走一边听着周围人的议论,随后他只能强忍着泪水不让它流下来,快步走到二楼临窗的老位置,坐了下来。
他看着窗外的雨陷入了无尽的哀思,而茶楼之中的议论之声却不会因此而停歇。
“天公将军死了。”
“什么天公将军,一个反贼而已,死了更好,省的官府以征讨他的名义让我们多缴纳钱粮。”
“你还有没有良心,若不是张角,我荆州人早已十不存一。”
“若不是他,我们也不好有今天的兵荒马乱。”
……
讨论慢慢变成了激烈的争吵,正反双方各执一词,你来我往针锋相对。
廖化,再也忍不住心中那五味杂陈的感觉。
不论张角对天下苍生所做的是对是错,至少对廖化有救命之恩,有十数年养育之恩,更有亲情无疑。
本想拍案而起的廖化,最后还是将手放了下来。
大丈夫山崩地裂亦不改色,我的养气功夫还是差了。廖化心里想着。
他静静的思索,思索着数月一来在茶馆中的见闻。忽然发现,原来人都是利己的。管你好坏对错,对自己有利那便是对的,对你不利便是错的,管你什么天下大义,管你什么国朝兴衰,都比不过那自己的小小的私利。原来这个世界不光是商人逐利啊。
大哥,你为了这些人值得吗?活人无数又如何?损害了他们自己的利益又有几个人记得你?
廖化的心底不停地有声音在这样发问。
他要放弃,放弃这无休止的等待,天下苍生与他何干,他只不过是一个普通人,也有生老病死也有七情六欲,为何他就要做那救世主呢?这大汉朝的天下太平与否,这万千民众困苦与否又与他何干?
他受不了吵闹,更受不了心中参杂的种种情绪。
他呆呆的站起,六神无主的朝茶馆外走去。
小二看到廖化朝外走去,赶忙喊道:“廖先生,您的伞。”
廖化恍若未闻,迈步而出,渐行渐远。
小二看到已经远去的廖化,只能在门口狠狠地跺了跺脚。
廖化漫无目的在雨中前行。
自十多年前,张角将他救起开始,他的一心一刻都不曾离开太平道,不曾离开帮助张角济世救人,他自认为自己所做的一切虽不如张角伟大,但他也是无私的。他自幼便随张角开始了济世之行。这么多年他为自己做过什么?
廖化继续走着,心里也不停的想着。
太平道活人无数,换来了什么?看着天下不公,数十万太平道众欲让这天下太平,竟有小人见利忘义,提前向官府泄露起义之事,数千教众被坑杀。当年救这种人值得吗?
荆州城,昔年百姓十不存一,若不是张角及时赶到这里或许已经是座死城,曾经的荆州城万民拜服,感恩戴德,而今天呢?又有几个人还记得天公将军的恩惠?
或许我们都错了,这个天下好坏与我等何干?
廖化不禁反问。
廖化整个衣服已被打湿,雨水不停地顺着他的发髻滴落下来,他恍若未觉。
一个孩童撑着一把油纸伞慢慢的走到廖化身前,他垫着脚高高的把手中的油纸伞举高,奈何身子太矮还是伸不过廖化的头顶,如此数次,不见成功,便拽了拽廖化的的衣袖。
廖化被这一拽,才发现自己早已浑身湿透的站在大街之上。
孩童见廖化回过神来便说:“哥哥,这么的大雨,你怎么站在路中间发呆,淋坏了身体可怎么办?”
廖化一愣,似乎回到了十多年前,那时他倒在路边,无人问津,若不是张角,自己已经一命呜呼了。又想起太平道里那些互帮互助的信众,和那些免费施粥救灾的善人。
他又看了看孩童,坏人有之,好人亦有之。他不禁想起了张角曾经说过的话:人人都有私欲,我也不例外,当我们能把私欲控制的低了那我们就是好人,当我们的私欲的底线被碰触了,我们就会变成坏人。不要奢求人人是圣人,我们只需希望,人人还有良知,那么这个天下便有的救。
是啊,世间没有绝对的好坏,只有相对而已。今日你的一把油纸伞为善,谁又能知道明日你是否为恶?但不管怎样今日你至少对我是善良的。
廖化想到此处,赶忙对孩童说:“小弟弟,谢谢你了,这雨天你怎么一人在外?”
不待孩童回答,从转角处走出一个中年人,他身穿蓑衣,手举纸伞。虽然穿着蓑衣但也掩盖不了他那魁梧的身材。
中年人对着孩童喊道:“曹丕,你怎么这么不听话,下着大雨还不跑出来玩。”
原来孩童名叫曹丕。
曹丕双眼一转机智地说道:“爹爹莫怪,我在客栈中看到这位哥哥,浑身湿透的在雨中行走,甚是担心,于是追了上来。”
中年人见曹丕如此说,严肃的脸上露出慈爱说:“吾儿长大了。”
随后对着廖化拱了拱手说:“在下谯县曹操,不知这位公子是?”
原来曹操不满汉廷暴政,竟然辞官归隐,欲回家乡,竟然与廖化在荆州相遇。
曹操,毁我万众勇士的曹阿瞒,廖化想到此处,本想飞身而上,让这个曾经打破黄巾军的朝廷狗贼丧命于此,但是他看了看天真无邪的曹丕又不忍。
正在他两难之时,忽见一壮年腰挂利刃转入巷口,此人虽然穿着蓑衣,但廖化怎能认不出他,不是周仓又是何人。
他再也顾不得曹操,他看了看还在望着他的曹操和曹丕,也不言语,拱了拱手快步朝周仓消失的巷子而去。
曹丕看着忽然消失的廖化问曹操:“爹爹,这个人好怪。”
曹操也不说话,只是看了看廖化的背影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