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安府，皇宫大内，临德殿。南宫羽等人走后，皇上感到有些乏累，微倚在龙椅靠背闭目养神。
孙公公小心翼翼来到龙书案前，躬身轻声道：“皇上。”
“何事？”皇上微微睁开双目。
“骐骥左院副使宇文泰求见。”
皇上微微颔首。
不多时，宇文泰走上临德殿跪倒施礼：“臣宇文泰叩见皇上。”
“讲。”
“皇上，步斗、步武两卫已经撒出，配合马军司共同围猎敌国探子，只等亥时三刻一到，便同时展开攻击。不过...”
“不过什么？”皇上的语气中透出一丝不悦。
宇文泰连忙以头杵地，战兢道：“捉生卫前往字民坊岳家老宅却扑空了，奸商卓陀尹将看守的扢叉千户全部毒死，他本人带着心腹从长宁门逃离都城。护卫追出城五十余里不见踪迹，只好返回。”
“将守卫长宁门的偏将、虞侯、伍长一并斩首。告诉步军司都指挥使，守城将士改为七日轮换，再有此事发生让他不必见朕，自行了断便是。”
“是！”
“南平王府有什么动静？”
“暂时没收到回报，擒戎卫正在暗中盯着。”
骐骥左院下设步斗、步武、捉生、擒戎四卫，每卫六十人，皆是从三衙禁军中挑选忠勇之士、军中健者，为皇上在都城的耳目，归骐骥左院副使宇文泰管辖。
皇上点点头，话锋一转：“依你看南宫羽能铲除鬼市吗？”
“微臣不敢妄言推测，只是听说鬼市云集各路江湖高手，还有许多异域术士，南宫羽人手不足，恐有负皇命。”
“朕已经下了密旨他，允许他在都城各衙挑选能人志士。”
“皇上圣明。”
皇上起身踱步：“左院有没有合适之人。”
“呃...，捉生卫有几人参军前曾闯荡江湖，武艺尚可。”
“可信否？”
“对皇上忠心不二。”
“好！朕已传诏内侍省，将骐骥腰牌交付于你，带上这几人跟着南宫羽一同前往鬼市，务必斩断南平王的臂膀。”
巡检司“安巡京畿”的腰牌可入都城各府衙。而骐骥院的腰牌非同一般，它不仅能节制都城各军，包括三衙禁军、靖安三司和巡防衙，还可以节制三品以下文武官吏，腰牌所至，如朕躬亲。
因此块腰牌权柄过重，骐骥院并未执掌，而是由内侍省代为保管。只有执行特殊任务时，皇上才会下令将其交给一正二副三位骐骥使临时执有。待任务完成后，再由内侍省负责收回。
支援南宫羽带人就好了，未必要携带骐骥腰牌，鬼市中人又不受腰牌的节制，皇上此举寓意深远，宇文泰不敢多想躬身施礼后，心里五味杂陈退出临德殿。
孙公公再次上殿：“皇上，天色不早，该回宫休息了。”
皇上起身微微摆手：“小疾不治，终成大患。摆驾御书房，照会内侍省，马军司有消息让他们直接传到御书房。再派人去东宫，传太子前来陪朕下下棋。”
“遵旨！”
约摸一盏茶的功夫，太子赵熙急匆匆来到御书房，刚要倒地下拜，便被皇上叫住。
“今夜没有君臣，只有父子，不必多礼。”
“多谢父皇。”
赵熙战战兢兢走到棋盘一侧，与皇上对面而坐。
比起皇上的稳如泰山、处置淡然，太子则是四肢僵硬，惶恐不安。虽然知道皇上唤他绝非真正的对弈，但却揣摩不透圣意，更不敢妄自发问，这种感觉如同头顶悬刀。二十余手后，心神不宁的太子渐落下风。
“心思不在棋上。”皇上淡淡道。
赵熙闻言，忙收回烦乱的思绪。
“父皇的棋艺凌驾于五绝之上，儿臣不是对手。”
皇上投下一子，开口道：“你是在埋怨朕处置了王师集。”
赵熙慌忙跪倒：“儿臣不敢，王师集虑事不周、临危失职，依律应将他革职查办，父皇将他调至国史院，已属皇恩浩荡，法外开恩。”
“起来吧，你能这么想，朕心甚慰。”
赵熙起身一脸谦恭道：“父皇，儿臣回去后自省吾身，身为太子应恪守不渝，知行合一，方为百官之楷模。”
皇上一脸欣慰道：“恪，敬也，恪遵、恪守、恪慎。你这个恪字用得好。”
“儿臣今后一定不负父皇的教诲。”
“好！朕让王师集去国史院是为了磨炼他的秉性，此人虽聪慧，但行为乖张、性情急躁，需加以调教，日后方为大用。”
“儿臣替王师集谢过父皇。”
皇上点点头：“如今北方战事起于弹指之间，作为太子应替朕多多分担，庆安府正筹划从全国各地征调粮草，李如不在都城，杨文烨身兼数职，我看这个总提粮官就交给你吧，有你这个太子坐镇，各州府自然不敢懈怠。”
赵熙眼眶泛红，连忙跪倒叩头，带着哭腔道：“多谢父皇，儿臣一定竭尽全力。”
“起来吧。朕已密调十五万大军北上，加上边境驻防的折家军以及兴元府守军，共计二十二万，兵马的日常消耗、运粮路线、所需劳力等需仔细核算，一定要保障前线兵马所需，遇不明之处多向徐广陵、杨文烨等人请教。”
“儿臣谨记。”
“朕既往不咎重新启用南宫羽是从大局考虑，此人一心报国并无他意，你兼领庆安府万不可为难此人。如今内忧外患，需知靖安三司是稳定都城的基础。至于职方司和巡防衙主事的人选，你与东西二府商议后，报朕御批。”
“是！”
皇上慈目看着太子，语重心长道：“熙儿，疾风知劲草，板荡识诚臣。切不可因个人好恶择人而用。沉浮间展气魄，得失间见胸襟。”
赵熙深施一礼：“儿臣铭记于心！”
“时间不早了，你退下吧。”
见赵熙施礼后并未离开，皇上微微皱眉道：“还有事？”
“儿臣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是关于南平王吧？”
“儿臣担心父皇处置文延庆，罢免姜焕臣，皇叔那边会有想法。”
皇上没有回答，而是看了看棋盘上的局势，随即落下一粒白子，斩断黑棋左右大龙连接。黑棋遭此劫难，已经是左右无法兼顾。
“静持生杀权，密照安危理。接胜如云舒，御敌如山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