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余的妈前脚刚进门,小余就跟了进来,喊了句:“妈”,停了会,眼睛四周瞄了瞄,然后径直朝书桌走去——房子是余老二厂里集资房。原本是没有房子的,先是在婆家挤着住,后到农村租房子住,小余上小学,又搬到娘家挤着住,厂里集资分房,余老二舍不得花钱,闷着不说,到截止日期头一天才听到别人说厂里集资分房,错过就没有了。随后找家里人借钱,东拼西凑总算是够了,这才交钱分到了房。房子总共九层楼,余老二分到的是九楼的一号房,在端头,一室一厅带阳台,总共不到五十平,厨房在过道,进门就是客厅,里屋是卧室,客厅和卧室中间夹着间厕所带窗,再往里就是阳台。余老二用木板做了隔断,将洗手台、置物台和小余隔开,隔板上开了窗,正对洗手台、置物台墙上的窗户便于采光。靠近厕所墙边放的一张单人床,小余睡这里。床边放了台缝纫机,缝纫机面上铺块木板就算是小余的书桌。卧室里的床搭在上空,单独做了上下床的木梯。床下方摆一圈黑色皮革沙发——那时侯流行,家家户户不论大小都得整一套。沙发旁边做了衣柜,衣柜对面墙上挂了一块几乎占满整壁墙的茶色镜子,镜子下面是一溜矮柜,矮柜上有座上发条的小钟,无论白天黑夜,只要到整点就“当——当——当——”,转角处摆了台存很久钱才买的42寸长虹彩电,所有的娱乐就靠这台电视。
房子临马路,对面就是余老二的单位——石坝区皮革厂,厂的规模不大,占地约十亩,厂大门的右边是第一批集资房。里里外外的街坊邻居基本都是厂里的职工,串门串户的属于再正常不过。平时说得最多也就是对厂里的效益不好的无奈,对厂领导的行为的谴责,对自己命运的叹息。唯一说厂好的,就是集资分了房,但转头又担忧如今厂倒闭,房子的产权问题还没解决,大家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小余的妈听到小余叫她,但没有回应。这时,门口慢悠悠走来个人——八楼三号的张二妹,忙完自己家里的事,就成天东吹西吹。正好看见小余的妈回家,立马赶来过嘴瘾。
“姜幺妹,啷个现在才回来哟,都六点过了,我们夜饭都吃完了。”——张二妹口中的姜幺妹就是小余的妈,一般在家里排行末尾的都这么叫。说完张二妹倚在门边,一边打毛线一边叽里呱啦的自顾自的说。
姜幺妹因为刚回屋,看见昨天买的菜还摆在台子上没理,有些地方甚至已经开始烂了。没眼力见的张二妹又来拱把火,姜幺妹被“点燃”,没理她,只径直往卧室走,看到余老二躺在沙发上打鼾特别乍眼,直接“原地爆炸”,憋着火问余老二:“你饭煮没得?”。余老二恍惚听到声音,稍微动了动又突然惊醒,回答道:“没有!”。转眼看了看钟,“完了,睡着了——本想是稍微躺着休息醒醒酒,结果……都怪这P娃儿。”余老二心想。姜幺妹没等余老二辩解,问完转头出去理菜准备做饭,“一天窝屋头不晓得在干什么,只晓得喝喝喝,饭也不晓得弄。”边弄边嘀咕,刚嘀咕完,余老二问了句:“打多少米?”,“你说打多少米嘛!”姜幺妹气鼓鼓的怼道。张二妹见状也不敢再开玩笑,小声说道:“莫生气莫生气……”,“还有什么要弄的,我帮你弄。”见俩人几乎面红耳赤大战在即,连忙又说,“没几样菜,不用不用。”姜幺妹憋着平和的说。
小余从回家后就坐在书桌前时而写写、时而画画、时而看书。总之对这种情境早就司空见惯,深刻知道,只要坐在桌子前安安静静等待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