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汤哪里管什么凉温,咕咚咕咚喝了好几大口,说:“妈的,痛快,就这样的水,一辈子也难喝到几次,死了也值了。
刚才老子说到哪儿了?啊?是,长官。
鬼三说,‘老哥,不怕,一会儿,你慢一些,我快一些,咱们两个凑到一起,我跟前面人屁股紧一些,你拉开在我后面,帮我盯风。
我摸两块出来,咱们三个月的酒钱就全够了。’
我当然有些害怕,可一想,鬼三这样的哥们都敢出手,老子替他望风,有什么不敢的?
这年头,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
老子跟鬼三干这一趟,虽说撑不死,有几个月好吃好喝,为什么不干?
再说了,我们这也算是劫富济贫,说书的人都唱得大家开心高兴的事情——我一咬牙,干了!
后来我们两个就干了。
也就弄了两小包,换了钱。除了这两个月喝酒,另还有今天耍几下子的钱,都是从这里来的。
妈的,本来老子跟鬼三你小子说好了,都不说的,你小子还是没顶住。你挨那两个巴掌算个屁!还顶不了老子挨的半鞭子。
妈的,就是这烧红的铁家伙有点讨厌——”
老汤说得终于累了,闭上了眼睛。
柴少尉已经有了些经验,看那老汤,觉得他虽然闭上了眼睛,却还在听。
审讯室里几个人都稍稍发愣。
还没等审讯官开口,鬼三说话了。
“老哥,你,你说的,不是项七的事情么?跟我们这个,有什么关系?”
老汤睁开眼睛:“怎么,你不是都说了么?
老子再顶着,不是白挨铁家伙烫?
我这说了,你小子又不认,妈的,老子上了你的当了!
老子不说就好了。”
鬼三颤声道:“老哥,我说的,是咱们党小组的事情。你不是党小组长么?我都说了。”
老汤苦笑道:“你说的什么?老子一点也不懂。
我们两个弄了点烟土换钱买酒喝,怎么成了什么党了?
拆白党?听说上海那边有这玩意儿,咱们这边也有?”
鬼三说:“老哥,就别装了。
我都说了,我们小组最近的活动,你带来的上级的精神。
哦,刚才我带长官们去了一趟老挂哥的家。他不是你的上线负责人么?”
老汤眼睛微眯着,目中闪过一丝厉色,没回答。
鬼三声音终于稳定了许多,想来也是“豁出去了”。
“老哥,本来有规定,我除了见过老挂哥一面,根本也不知道老挂哥家住哪里,也就是你老哥知道——
我们都是单线联系——
不过,有天我刚好路过老挂哥家门口,看见他回家进门,我就记得那个地方。
刚才,我就带政府长官们去了。
老挂哥跳窗子跑,中了一枪在腿上,现在躺医院里——
老哥你和老挂哥最好,你去劝劝他。他什么都不说——”
带鬼三来的侦缉队小组长喝了一声:“够了,你就不用多说了!”
鬼三立刻住了嘴。
老汤突然大睁了眼睛,开始破口大骂!
柴少尉从来没想到过,身为码头工人的赤党小头目,能够骂出那么难听的话来。
他上挂鬼三的家里祖宗,下联鬼三本人的身体躯壳,几句话就给鬼三来了个狗血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