圹埌回归魔域,魔域众人皆惊奇,已经许久不曾见过了。
圹埌先去见了大哥杳冥,此刻,杳冥瘫坐在椅子上,对着代愔的画像自语。
“愔儿,你跑到天界,就为了躲着我吗?想当初,后山隅谷,漫天桃树下,清泉飞落,你一身青衣,端坐青石板,和着流水轻挑琴弦,一弦一扣,撩得我心绪难宁,自此再不能自拔。”
圹埌的一声“大哥”打破了他的回忆。
杳冥恍惚地转身看向圹埌,他勉强摆出一个微笑,“二弟,你回来啦。”眼睛又飘忽地转回画像上,脸上的笑容缓慢沉下,他情绪不高,自代愔再次离开,他又陷入悲痛中,日日饮酒作乐以麻痹自己。
杳冥并不对此感到意外,二弟的能力一向比他强,不论是箭术还是作画,他知道,他早晚会回来的,今日感受到蛟龙渊的异动,他就知道,他成功了。
圹埌上前行礼,杳冥小心翼翼放下画像,举起酒壶道,“二弟,我们干一个!”不等圹埌开口,他想起来,又迷迷糊糊道,“噢对,你不爱喝酒的。”说罢,杳冥独自一人喝起来。
圹埌近身夺过他手中的酒壶,见大哥这副不争气的模样,有种恨铁不成钢的遗憾,又有一阵心疼涌上心头。
千言万语汇聚成一声哀叹。
小圹埌出生不久,父神就在神魔大战中被降伏封印,母亲又被奸人害死,是大哥卑躬屈膝,一面防御外敌,一面防止内斗,还一手拉扯自己长大。
这万年,都是他陪着,一切都尽力给小圹埌最好的,不在他身上附加任何压力,也不要求他什么,只让他做自己。
他记得有一次,小时候,实在厌烦了魔域的一成不变,走到哪儿都是雷打不动的石墙石壁,冷冰冰的,于是小圹埌同大哥提出,想去外界看看,看是不是都是这样的。
魔域日常事务繁琐,但是大哥还是答应自己,一年之内,一定兑现诺言。
果然,在第六个月的时候,大哥就抽出时间,带着小圹埌去往外界,那时候,小圹埌第一次感受到阳光的味道,照在身上暖暖的,走到哪儿都是暖暖的,还有青草绿叶,竞相开放的鲜花,红的、黄的、蓝的、紫的,看得他眼花缭乱。
大哥带着小圹埌在一处深山幽林落脚,因为那里有瀑布,小圹埌喜欢,想要去摸一摸泉水是怎样的。
那时候,大哥落在青石板上,小圹埌淌着水,脚底踩着湿滑的小石头往深处去,他摸到了,瀑布打在手上凉凉的、润润的,很是舒服,小圹埌笑得开怀、自恣、放肆。
这一切,魔域都没有,只有地底渗透的清水,与这里的完全不一样,这里抬头就是阳光,低头是清澈的溪流,除了石壁,还有鲜活生长的树木,一年四季,能呈现各不一样的颜色,春天是新芽始发,呈青绿色,夏季变成深绿色,秋天叶落,冬季雪压。尤其是那一树烂漫的桃花,粉盈盈的,带着春天的芳香。
杳冥欢快地插了水中游摆的鱼儿,架上篝火炙烤,只撒上几颗盐,原汁原味,甚是鲜美。
“二弟,鱼好啦!”杳冥召唤小圹埌来吃鱼,两人围坐,自出来,小圹埌的笑容就没有落下嘴角。
小圹埌啃着鱼,问大哥,“外面好舒服呀,大哥,我们能不能就住在这里呢?”
杳冥认真告诉他,“不能。”
“为什么呢?”
“因为、这里是别人的领地。”
小圹埌:那为什么我们的领地不是这里?
“等你长大了,就知道了。”
这句话,花费了小圹埌半年的时间,他问遍了魔域之人,才得知,当初神魔大战,父神输了,于是鬼魔全族,退居地下。
“大哥,那我们可不可以每天都出来玩呀?魔域实在太闷了。”小圹埌一脸委屈,瘫手。
杳冥勾了小圹埌的鼻子,“你呀,想出来玩的话,就先练好箭术,练好了,我就允许你出来。”
“好,一言为定!”小圹埌拉着大哥拉勾,大哥从没有对他食言过。
自那之后,小圹埌日夜练箭,就为了有朝一日,走出魔宫,去外面有风有雨、有光有夜、有夏有冬的地方。
小圹埌闲暇之时,就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在幽闭的空间内作画,画像中,是那日大哥带自己出去的所见所闻,尤其是隅谷瀑布和烤鱼。
不知不觉,小圹埌所作之画已经超过千万幅,寝殿内从山洞顶洋洋洒洒、圈圈层层挂满了他作的画,甚至延伸到外面一整个长廊,箭术也登峰造极、空前绝后。
距上次去外界,已经过去九千年。
既然圹埌已经有了能够保护自己的能力,他还有什么理由不让圹埌出去呢?杳冥告诉他,在外保护好自己,受伤了就回魔域。
圹埌让他放心,一人在外独自过了一千年。
他踏遍三山五岳、走过鲜花遍地,吹过江河湖海的清风,也翻过皑皑雪山、被狮子老虎追着撕下一大块肉、荆棘扎得遍体鳞伤、鲜血横飞。
他的心中早在大哥第一次带他出来时就种下了一颗种子,让魔域每一个人都有机会出来看看,甚至可以选择自己喜欢的地方生活,没有地域限制、没有异类歧视。
他计划着,一方面是复活父神,在父神的带领下,魔域一定可以重振雄风,另一方面,是训练一支训练有素的魔域军队。
终于,在他不懈的努力下,偶然间在一个千年狐妖处得到一本秘书,书上写了,奴颜媚骨丹。
于是,他顶着天下之大不韪,找到狐妖宁玉凫,试图让她帮自己完成。在此之前,他也犹豫过,但是,他还是决定试一试。
可惜的是,此事被银砾她们横插一脚,计划落败,而踏遍山河,也没有找到关押父神的地方。
杳冥自圹埌去外游荡之后,有空闲时间便独坐隅谷瀑布,烤上一只鱼。
而在圹埌被他贬去人间之后,他更频繁地来隅谷瀑布,那日偶然,遇上琴师代愔,被她的音色吸引。
谁知,更巧合的是,代愔是魔域的琴师,杳冥认为,这是天注定的情分,他迫不及待要娶她为妻,占为己有。可是,代愔千剂却设计,逃出魔域不知所踪。
杳冥发疯地出动魔域魔兵,让他们一直找、一直找,找到为止!
杳冥拉着圹埌的手,像是有些后悔,后悔当初罚他入人间,是自己懦弱,怕天帝降罪,也是自己无能,无力对抗,他与圹埌讲,“二弟,你说得对,还是拥有绝对的力量才是真的。”
圹埌倒上一杯酒,与大哥同饮,“大哥,如今我回来了,我会助魔域重振,守护魔域的职责也有我一份。”
此时有乌漠进殿回禀,“魔尊、魔君,我们发现了一处以前从未踏足的地方——陵景山。”
“带我们去看看。”
乌漠散开一众魔兵,让他们回去待命,圹埌、杳冥、乌漠三人则前往陵景山。
圹埌以前寻找的时候也确实从未踏足,这里是两处交界之地,荒山野岭,除了树木、杂草,什么都不长、不生,无人、无神、无魔。
可是这里,圹埌看到,竟然有一处木屋,明显有人住过。
而站在此地,他感觉好似有一股魔力,一处把他往天上拉,一处往地下扯,若不是他魔力较强,很容易被撕碎,是何人竟还能在这里住下?
屋子内床铺整洁干净,简单的一块木头劈成两半当茶几,茶几上有一朵遗留下来的纸折的白玫瑰。
他捻起那朵白玫瑰,与当初松节婚嫁之时,她日夜为松节叠的红玫瑰别无二致。
圹埌瞬间明白,当初蒼葭救下洛影后,应当就是带到了这里。
所以白蒼葭才会知晓云端之巅和地核之心困住的魔神,沙漠里,两人依偎一起时,她只说她知道,而没有讲陵景山。
圹埌一时心乱,他骗了她,她也在隐瞒。难不成她已经知道了?可是,今日她还冒险同自己取回肉体。
杳冥见他状态不对,问他怎么了?圹埌摇摇头,表示没事,此事交给自己,问他要水蛊解蛊的古籍。
杳冥疑惑地问,“为什么?”
圹埌回答,“我有我的用处,大哥。”
见二弟信誓旦旦的样子,一番斟酌之下,杳冥最终还是把古籍交给了他。
圹埌将制作奴颜媚骨丹的丹炉和说明书一并递给大哥,让大哥尽早完成,而且他嘱咐,去望断崖的崖底,那里还有一位人间的女子可以作原料,另外,不要伤害人间吴府、白府、朴樕园、四杜以及葛毛一家的人。
杳冥已经前往人间,随手抓了人间八十位女子,加上望断崖底的解忧,刚刚好。
圹埌则带着记录水蛊的古籍起身前往桃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