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不多了吧……开始吧，”几个领导有了椅子，交头接耳中。“吴局，开始吧。”

吴永海，拿起话筒。“乡亲们，你们的罗生大师，做了很多好事！”

吴永海的话让在场的所有警察都感到意外，齐齐望向他。

“但是，他也做了很多违法的事情。都在这个本本上面，都是他自己招嘞。

下面请大家听一听，对一对，有没有当事人。小胡，你上来！”吴永海似乎不愿意亲自宣读，似乎这些内容太长的话，会让自己难熬，他看不透这个年轻人，但是他出于警察本能的感觉，他不是个坏人。

“1989年4月2号，廖家庄崔二爷家闹鬼，请我过去……”胡姓警察宣读着上面的一项一项。

随着小胡的宣读，人群开始躁动起来。一些人开始交头接耳，议论纷纷。他们不敢相信，他们曾经敬仰的罗生大师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而另一些人则开始愤怒地大喊大叫，他们觉得吴永海他们是在诬陷罗生大师，是在破坏他们的信仰。

然而，吴永海似乎并不在意这些。他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听着小胡的宣读。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打死他……骗子……打死他……神棍。”人群众有小部分人哄闹起来，土块，石子向陈沐丢去。瞬间，陈沐头上就挂了彩。他身边两个警察也跟着糟了灾，一个帽子都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

“安静！殴打犯人也是犯法，殴打警察更是犯法，谁再动一下，我看得清楚，统统抓起来！”林诚拿起了防爆盾牌，右手持防暴棍指向动乱的人喊着。人群顿时安静了许多，看来这里面不少是陈沐往日仇家。

突然一个声音，“咱们人多，怕啥，抓走了就没机会报仇了！”人群又乱了起来。

“哥哥……”哄乱中，一个声音让陈沐心里咯噔一下。

陈沐望去，金灵已经哭成了泪人。陈沐拉住正要开枪示警的林诚，向他耳语几句，林诚望见金灵，带了一个人从后面绕了过去。

陈沐听着自己的这几年事迹，是的，一件一件，他都记得。不过他并不后悔今天的决定，怒了好，怒吧，不要再受骗了！

混乱中，几个老百姓冲上前来，拦成一条线。用手抵挡着飞来的土块。“住手，都给我住手，歪三儿，你忘了你爹死的时候谁帮你下的葬吗？”那个叫歪三的人并没有回应。

“谁动俺的恩人，先过我这关。”有一个声音响起。

“怪了，怪了，这和尚到底什么情况，仔细调查，别冤枉了好人。”一个领导对身边人耳语道。

一个老汉面向胡姓警察哭诉。“领导，您不用读了。真真假假俺心里有杆秤。装神弄鬼俺也懂，但是这人心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

“罗生大师，你有苦衷，就说出来！俺老汉房子是你给修嘞，俺听你嘞。”老汉老泪纵横，望向陈沐。

老汉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信不信这些事，自己也不能分辨真假，只等陈沐给他一个结果。

“是啊大师，您给个话。”大家都不傻，真假都能听出一些。只是真让自己怀疑心目中的神灵？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办了。

陈沐泪水也下来，嗓子里一片泪水，并不能说出话，他看到一辆汽车往山外开去，金灵应该无碍了。

“赵书记，让我来吧。”一个学者打扮的人在一个领导旁边耳语到。

“嗯。”领导并无大动作。

“乡亲们注意啦，乡亲们注意啦，往这边看。”学者打扮的人登上台子，从胡姓警察手里拿过了喇叭。

“我是西城大学物理系教授李重山，大家之所以不明白真假是中了这和尚的手段。

这个是我写的《防迷信手册》，里面很多原理写得很清楚，待会发给大家。”回来的林城瞪了他一眼，虽然李教授是他的恩师，但那手册是陈沐写的。

李重山人虽然上去，显然他的存在感并不强，大多数人还是看着陈沐这边，所有人脑子一时都陷入了混乱。

“这里面的内容县里一个月来考一次，现场答题。第一名，奖励一万元！”李重山这句话起了不小的作用，大量注意力转移而来。他越讲越兴奋“第二名到第十名，一人奖励一千元……”

“罗生……师父，你说句话。”老汉顿了顿，大师二字没有叫出来。陈沐看了看老汉，望向了领导席。吴永海似乎明白他的意思，“小李，小姜。带嫌犯上台。”吴永海道。

陈沐一步步走上台，他的步伐坚定而有力，仿佛每一步都在向周围人宣告他的决心和信念。尽管他的脸上已经挂彩，但他的眼神却充满了坚定和威严，让人不由得对他肃然起敬。

所有人都静静地看着他，等待着他的发言。陈沐心知肚明，此刻的自己已经成为了众人关注的焦点，他的一言一行都将影响到在场每一个人的情绪和态度。但他也清楚，自己不能退缩，不能辜负那些曾经信任和支持自己的人。

“东西准备好了吗？”陈沐问下面警察。他的声音洪亮而有力，仿佛能够穿透每一个人的心灵。两个警察一个机灵，立刻行动起来，搬上一张桌子。

陈沐站在台上，环顾四周，他的目光坚定而深邃。他知道，接下来的每一句话都将影响到在场每一个人的命运和未来。

“二柱，你上来。”

“这里面还有二柱什么事？”众人迫切想知道答案，那个叫二柱瘦弱青年被人群推上台去。

陈沐拿着二柱怯生生的手，从一个盘子里裹上了一层东西，又在另外一个盘子里，裹上另外一层东西。

二柱两只手颤抖着，陈沐按住他的两只手，如同抓一个孩童的手一样揉搓起来，手铐哗啦啦响。忽的哧啦一声，二柱的双手燃起了熊熊火焰。二柱拼命挣扎，却在陈沐的束缚下却丝毫动弹不得。

所有人看着本应该属于陈沐的“神迹”。二柱也反应过来，手上并不热。

“面粉，白磷。”陈沐淡淡到。人群见了神迹原来如此得来，一阵骚乱，声势又要发动。“听我讲完！”陈沐一个厉声，众人又是一阵安静。

“满堂叔，我替你翻修你家房子是因为你家房子上面有几块秦砖，那物件儿我已经卖了。”

“不可能……”老汉怎么能相信这个漏洞明显的解释。

“刘家大嫂子，你儿子的学费，是你男人逃赌债走前给我的。”老汉的声音被陈沐打断。

陈沐站在台上，情绪如潮水般翻涌。他的声音逐渐升高，每个字都充满了愤怒和挫败。他的过往，那些对的、错的，此刻在他口中仿佛都变成了一抹无法洗去的黑暗，将他彻底笼罩。

当他终于讲完了所有的过去，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决绝和疯狂。他扫视着下方的群众，每一个眼神都仿佛能穿透他们的内心。

“你们都听好了！是的，我一直在骗你们！你们这些人，如此轻易地就相信了我，活该被骗！因为你们愚蠢，没有文化，是真正的文盲！那些道士、和尚、练功卖药的，他们都是骗子，你们都被他们玩弄在股掌之间，一切都是你们活该！”

陈沐的话语像一把锋利的刀，狠狠地扎进了群众的心中。他的话语恶毒而刺耳，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感到愤怒和不满。哪里还有人在乎真假，满心的愤怒如破堤的洪水般释放开来。

“骗子……神棍……打死他……”民怒暴起，几个阻拦的声音瞬间淹没在人海里。

“小李，小姜。保护好嫌犯，回市公安局！”领导们知道谁都拦不住了。

“去死吧！”一块石头砸到陈沐左耳，左耳一阵轰鸣。

“如是我闻。一时佛在忉利天，为母说法。尔时十方无量世界，不可说不可说一切诸佛，及大普萨摩诃萨……”佛音起，陈沐吟唱起来。

“啪！”又一块污泥，打在陈沐脸上，牙龈上一股子咸味。“文殊师利，时长者子，因发愿言，我今尽未来际不可计劫，为是罪苦六道众生，广设方便，尽令解脱，而我自身，方成佛道。以是于彼佛前，立斯大愿，于今百千万亿那由他不可说劫，尚为菩萨……”陈沐继续吟唱。

“假和尚念得什么经！”杂乱人群中一个声音骂道。

“地藏菩萨本愿经！”斯文中年人，林诚的父亲也来了，现在他眼里满是泪水，这经文别人不懂，他却是听得明白。

“地狱不空，誓不成佛！孩子，你这又是何苦。”

暴怒的人群追随着警察队伍，一路上警察也受了不少的伤。但看陈沐，一只眼睛已经血肉模糊，嘴角也在滴血，一只僧鞋已不知所踪。林诚只能用警服护着陈沐的头。

“打吧，骂吧，走出来吧……”陈沐脸上竟然带着微笑。

忽的一记大棍，正中陈沐膝盖，正是被从寺庙里翻出来的降魔金刚杵！陈沐单膝跪地，疼痛难忍。又是一棍正中陈沐的脑袋。陈沐两眼翻白，头上流血不止，那个疯狂举动的人也被警察抓了拷起来。

整个队伍继续前行，一二百米的距离走了好久竟然出不去，“怎么搞得？”吴永海开始有些哭腔，是个领导，他也护在陈沐周边，能为陈沐抵挡一些攻击，然而人太多，吴永海害怕这孩子丢了性命，尽力用衣服按住了陈沐流血的头。

终于，外面的警车接应进来。陈沐被架上了警车，人们追出去好久。

车走远了，许多人愣愣的，并不说话。似乎每个人脑子里都在整理着什么，反省着什么。毕竟，今天发生的事太多了。

“此是阎浮提造恶众生，新死之者，经四十九日后，无人继嗣，为作功德，救拔苦难，生时又无善因。当据本业所感地狱，自然先渡此海。海东十万由旬，又有一海，其苦倍此。彼海之东，又有一海，其苦复倍。三业恶因之所招感，共号业海……”

陈沐的那笔十万块奖金被村民们领完后，并没有就此沉寂。相反，它像一颗种子，在这片土地上生根发芽，结出了丰硕的果实。一波又一波的科普活动在村里如火如荼地开展，罗汉堂从一个神秘莫测的地方，变成了村民们学习新知识、新思想的课堂。

随着全市整风运动的深入开展，本县多名高级领导因与当年的道士案件牵连而被查出。九人被降级处理，四人受到双 规审查。这一行动像一股清流，涤荡着官 场上的不正之风，也让群众看到了政府整治社会风气的决心。

邻县、整个市区都掀起了整风行动的高潮。一个个江湖骗子在群众的举报下被揭露，他们的保护伞也一个个被拔除。而那些曾经被蒙蔽的孩子们，也被送往学校，开始了他们的读书生涯。

往日黑暗的大山，如今已是灯火通明。不是新婚夫妇的喜庆，也不是产妇临盆的忙碌，而是那朗朗的读书声，回荡在山谷之间，传递着知识与希望的力量。

那个陈沐打开过的锦盒，金灵后来带给了陈沐的爹娘。金灵说，林警官让她转达陈沐的话，看见锦盒里的东西，他们就能理解自己儿子为什么这样做。二老颤颤巍巍打开了那锦盒，那里面装着的——是一枚金灿灿的雕凤手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