瞎子先是一愣，脸上的笑容多了几分真实。
“不知嫂子和黎姑娘在后院聊了什么，聊得忘记时间，眼看到了午时，嫂子不好送客。”
我知道，老娘说这是人情世故，一般也就象征性的客气客气。
我打了个哈欠，抖抖耳朵：“你们规矩真多，不像我们那里，不给钱直接赶出去……”
“你们妖怪还有这种规矩？”
瞎子的声音里藏着好奇与疑惑。
不知是不是这猫身的缘故，白天我总觉得犯困。
我迷迷糊糊回了句：“不是我们妖怪，是我们楼里……”
说完这句，我飞快陷入睡梦中。
半睡半醒见，仿佛有只温热的手掌落在背上，轻柔的抚摸着，一下又一下。
在逐渐被遗忘的过去中，也曾有这样一只温柔的手，一下又一下哄着年幼的我入睡。
是啊，也只有在这个时候老娘才会对我这般温柔。
毕竟对她而言，我是个意外，也是个累赘。
若不是因为我，她早已离开那座楼。
梦醒后，我已记不清梦见了什么，只觉得有些难过。
曾经我很想离开那座楼，但现在我很想回去看看，即便我已经忘记很多。
从一座楼到一座镇子，或许我应该庆幸，至少我的活动范围变大很多。
我伸了个懒腰，没有在屋子里看见瞎子的身影。
干脆在垫子上用力踩了踩，留下几个灰扑扑的梅花印才开开心心往外跑。
反正瞎子看不见，等他多坐几次，垫子就干净了。
刚出门，就看见瞎子坐在院子里晒太阳。
他仰着头，眼里盛满细碎阳光。
金色碎屑在他眸中泛滥，让那双黯淡无神的眸子有了些许光华，也让他那张脸上有了不一样的神采。
我喵了声，算是打招呼。
耳朵动了动，确认整个院子没有别人，我不客气的开口。
“干嘛呢！”
瞎子低头，眸中光华逐渐散去，徒留一片黯然夜色。
他浅笑回应：“我在晒太阳，你要一起吗？”
我摇头：“那多无聊，咱们出去走走。”
瞎子唇角的笑淡了淡：“嫂子让我这两天不要出门。”
“那多闷得慌。”我可是个闲不住的鬼。
瞎子想了想：“我继续教你读书，可好？”
我拒绝：“不行，早上已经读过了，剩下的交给晚上。”
瞎子有些无奈：“那你自己出去逛逛，可行？”
真是好听话一瞎子，我的反骨一下子就起来了。
“不行！我要你陪我！”我学着那些泼妇在地上滚两圈，表示我在撒泼。
可惜我现在是只猫，滚不出那个气势。
滚完又想起瞎子是个瞎子，根本看不见，白惹一身灰。
我更生气了，干脆跳到瞎子腿上，在他腿上瞎滚撒泼，顺便把灰全蹭他鸦青色衣服上。
这下瞎子感受到了我的撒泼，有些无措。
“可我，可我这样怎么陪你出去？”
灰蹭的差不多了，我停下来。
“我试试把我的眼睛附在你身上。”
我感受到瞎子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很快恢复。
他声音有些发抖，努力保持平静。
“那样你会看不见吗？”
我有些嫌弃他：“你傻呀！我可以只借一只给你啊！咱俩一人一只，到时候你给我买点好吃的吸吸就行。”
我做鬼也是有原则的，不属于我的不能乱吸，人渣的除外。
瞎子沉默：“会影响到你吗？”
你这个瞎子问题还挺多！
“会耗费我点的精力，所以你得多给我买点好吃的补补。”
或者等那两个无赖病好后，我再去吸他们的阳气也行。
毕竟人的阳气比食物的精气更持久。
瞎子这才放心，抿唇笑了笑：“谢谢你。”
“别客气，都是要还的。”
我用爪子拍了拍他的大腿，本想露出个咱俩谁跟谁的表情，可惜猫脸摆不出真的复杂的表情。
以前没试过部分附身，我尝试了好一会儿才成功。
随着我左眼的逐渐暗淡，瞎子的左右慢慢有了光亮。
他像是有些不适应，连着眨了好几次眼，才逐渐睁开双眼。
如同梦境中初见色彩时，他一寸寸扫视眼前景色，仰头去看太阳，灼热刺目的光线让他的左眼眯了眯，他抬手捂住眼睛，让我瞧不见属于他眼里的情绪。
等了好一会儿，他放下手，低头看我。
我仰头，在他左眼中看见只小小黑猫，有些不耐烦。
“好了没有？”
他右眼蓄出些许水色，抬手摁了摁我的脑袋。
嘿！我这暴脾气！
我直接给他虎口来了下，上下各两个牙印。
瞎子也不气，固执的想摸我的脑袋。
“拿开哈！不然下一口就见血了！”
我呲牙咧嘴的冲他哈气，瞎子叹了口气，收回了手，这才注意到自己衣摆上乱七八糟的爪印以及灰痕。
“这是？”
额……
我尴尬的收了表情，喵的从他腿上跳下去，跑去刨门：“快快快，我都等你这么久了，再不出去我可不等你了！”
瞎子收回追随我而来的视线，起身掸掸灰，回屋取了盲棍以及荷包，这才跟上我。
出门后，他如同往常般用盲棍点着路，演技卓越。
我在他身前小跑，出了门不能开口说话，只能喵喵喵的催促他搞快点。
等到了热闹点的地方，瞎子继续表演，我都替他累得慌。
一路上，我见啥吃的都想吸，走到一家糕点铺子前，我准备回头暗示瞎子，就见一个身形猥琐的男人向他靠近，眼神直勾勾盯着他挂在腰带上的荷包上。
以往瞎子出门豆娘都是让他把碎银揣胸襟里，贴着身子不容易被偷。
今天瞎子银子带得不少，这才用了荷包。
想来也正是因为这鼓鼓囊囊的荷包，才引来这猥琐的扒手。
那可是用来给我买吃食的银子，我岂会让这猥琐扒手得逞。
眼看猥琐男人的手就要摸到那鼓囊的荷包，我直接扑上去，不仅抓烂了他的袖子，还在他虎口处留下四个血窟窿。
人血对我们鬼怪来说也是大补，我舌头一卷，趁机舔了几口血液，赶在他摔我前主动跳开。
瞎子愣住，目光下意识跟着我移动，忘记扮演。
猥琐扒手抱着右手惨叫，愤怒的小眼睛找寻我的身影。
我早跳上屋檐，冲他吐了吐舌头。
猥琐扒手四下一看，弯腰去捡小石子，就要丢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