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过年还有一个月，慕云卿交完一个任务后走在大青山里，这是玄霜林附近的一处山脉，从山路往南拐出去便能到达山脚的村落，离的并不远，也就是两个时辰的路程。
正逢秋季，山下树林有些许荒凉，落英缤纷，地上堆叠着青黄色的落叶。山中却仍是枝繁叶茂，正应了那句“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慕云卿手上捏着一根树枝慢悠悠地走在山路上，纤细的枝条随意摇晃着打着不知名的节奏，清脆的鸟鸣落入耳中，犹如笔墨轻点卷轴，染上点点青绿。
浓郁的绿色染绿了翠鸟的羽翼，白鹇和赤红山椒鸟欢快的啼鸣，蓝喉蜂虎站在斜生的树枝上潇洒惬意，秋千上笑看人间的深情。
就在离慕云卿十里之外的地方，一行人走在山路上，身穿简便深色的短打，手中各自带着弓箭砍刀的武器。
“眼下时节这片林子尚算安全，到了深冬偶有野兽找不到吃的冲下山，平日里没什么危险野兽出没。”寒铁走在最前面，他打小跟着猎户爹爹混迹在这片山林里，对这里的情况颇为熟悉。
乔子轩拿着砍刀走在最后四处张望，“远处绿意盎然，此地却是落叶纷纷。”前些年一直住在宇文家，和朋友一起出来打猎的次数屈指可数。
处境不同，心境不同，那时的他只想着每个月把给宇文家的银子给了。只要给了银子，他们乔家就是借住，而不是赖在宇文家不走的穷亲戚。
只是宇文家的人从来不是这么认为。
离开宇文家后，一家人都松快了，便是住着老房子过得清贫，也过得快活。
寒铁倒是没有很多感慨：“听闻村里有老人家说这座山脉有山神，在神力的庇护滋润下，万物野蛮生长，越是深处，植被越是茂盛，便是大寒时节深雪覆盖，内林也常年青翠。”
眼见乔子轩目露好奇之色，寒铁又加了一句，“是真是假不得而知，毕竟没人真的敢进深山，大多在山脚下采摘野菜蘑菇，猎户在外围狩猎野鸡野兔，运气好的能打到野雁，可以卖很多银钱。”
寒铁义正辞严地强调，生怕这小子真的虎到跑进深山打老虎。
“真有山神？”里正家的苏墨笙也听得一阵好奇，“那有人遇见过吗？”她虽然是个女孩，但在家里是个皮猴儿，整天喜欢往山上跑，平日里最喜欢听山野精怪的故事。“见到了会怎么样？”
大个子寒铁哭笑不得，他穿着露胳膊的上衣，胳膊上是壮实的肌肉，高大威猛，为人却忠厚老实，脾气极好，很受村里孩子的喜欢，“神仙哪可能那么容易遇见，何况谁敢进深山老林？怕是不要命了。”
乔师宁赞同地点点头：“小隐隐于野，大隐隐于市，仙人也好高人也罢，都不是凡人轻易能见的。看开点，便是能见到，我们又能做什么呢？”
向神明祈求许愿？请求高人指点迷津？
命运所赠予的礼物，其实早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他们身无长物，只求过得安稳，便足以。
同行的肖庆也趁机说道，“我阿爹告诉我，没事儿别进深山，如果是雪融后倒是可以在山脚林里走动走动，不过夏天多的是蛇虫鼠蚁，咬上一口肿上半个月也不好受，这个时节便还好，不过也没什么东西了。”
寒铁是后山的常客，对外围的情况尚算了解，“深冬时好像会有野兽下来寻食，我也是听阿爹说的，却是没见过。”
苏墨笙哦了一声，暗道没意思，她早看厌了。
“那野兽寻不到食物会不会入村？”高瘦的阮林珏也忍不住问，这里距离乔家可不远，“哎老乔，要不你回头还是和你阿爹说一声，别住山脚的房子了，搬到我们那儿吧，我家边上就是小河，可方便了。”
年轻人便是这般，弱冠之龄，却喜欢叫老。
寒铁随手挥刀一扬一绕，收回来时刀上多了一条被拍死的蛇，尤在弯曲扭动妖娆着身姿，一鼓一鼓的，吓得阮林钰原地直跳啊啊大叫，扭曲的跑远。
寒铁面无表情地把蛇打成蝴蝶结丢入身后的竹篓里，这种蛇肉无毒，煮汤甚是鲜美，刚好带回去给阿娘补身体。
肖庆是个自来熟，长得又面善，下到三岁、上到八十三岁，遇到谁他都能唠上两句，“有时候会，不过除非野兽成群结队，不然的话不用太担心，咱们村的人也不是那白面书生肩不能提手不能抗的，遇上了没准还乐呢。”
“来十几个青壮汉子将那闯入的野兽打杀了，各家还能分肉，全当冬日加粮；真遇上不好对付的，只需在山下点起狼烟，玄霜林的人会下山帮助。”
乔子轩有些怀疑：“宗门弟子会管这些闲事？”
肖庆拍拍他的肩膀爽朗的笑，“别的宗门可能嫌没钱懒得管，玄霜林不会。”
乔子轩有些好奇，“不一般啊，这宗门果真这么好？”
肖庆一脸‘这你就不知道了吧’的猥琐表情，叉腰嘿嘿嘿笑：“因为玄霜林的灵米都是从山下村子里买的，他们不种地，若是不帮忙除害任由野兽嚯嚯村子，就没米吃了哈哈哈哈。”
乔子轩：“……”有没有可能人家会一种功夫，叫御剑飞行，能日行千里，有没有可能人家有一种宝物，叫储物袋，一次性能放十年的米粮。
（慕云卿：不，阁下想多了，张长老才不会一下子囤那么多粮食，因为玄霜林……没钱！！）
乔师宁听着几人聊天，没有发表自己的想法，目光只专注的四处搜寻自己想要的。树林中不光有狡猾敏捷的野兽，还有乖巧可爱的小宝贝。比如……
“欸，妹妹，你去哪？”见乔师宁突然转身往旁边一颗树走去，乔子轩连忙跟上。众人脚步一顿，也转向跟过去。
乔师宁已经掀开树下的一层落叶，露出里边的东西。
苏墨笙一看十分欢喜：“呀，是蘑菇，对了，师宁说过阴凉潮湿的林子容易长蘑菇。”
在树下亭亭玉立、白如凝脂的蘑菇，模样如它的名字一样贴切，像一颗颗盛开着的云朵。直直的菌杆上顶着打开的伞盖，伞盖中央上生有一层乳白色的绒毛，梗上有一层白色薄膜样的菌脐。
它们躲在茂密的大树下，顶着小小的雪朵状的脑袋，挨挨挤挤簇拥在一起，白花花一片，清灵小巧，像雨后的春笋亭亭玉立。
肖庆没忍住捏了捏菌杆，然后笑的像一个得了玩具的孩子，“肉嘟嘟胖乎乎。”
乔师宁之前在宇文家的时候被限制待在闺阁中，少有外出的机会，她只在书本上见过野物图册和生长知识。
离了宇文家的牢笼之后，她终于能喘口气了，便时常跟着哥哥出来，不过之前因为几日没下雨，他们在山林野地采集时能见到的菌类很少。
这次的白蘑菇就是先前没见过的，然而她这个人拧巴内敛，便是开心也大多藏在眼睛里，外表看来还是清冷安静的样子。
乔子轩也好奇蹲下来，“白蘑菇炖鸡汤甚是美味，等会儿哥哥给你打只野鸡。”
寒铁三人也过来，阮林钰胆子小，有些害怕：“我听村里的老人多，菇子虽好吃，但许多都有毒，吃了会上吐下泻。”
红伞伞白杆杆，吃完一起躺板板。
乔师宁已经拿着小石锄挖起来，“这叫榛蘑，是一种味道极佳的菌菇。”
一听味道极佳，乔子轩眼睛顿时就亮了，也就忘记问为什么乔师宁会比他更熟悉这些食物。
寒铁、肖庆、阮林钰等人也来了精神，“就这么光看着忒没劲，咱们也去附近找找？”
“成，不过采摘时瞧仔细了，这些菌菇长得差不多样子。”乔子轩接过来认真看了几眼，随即也撅着屁股在四处翻找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