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柄尺把长的尖刀，赫然出现在女人手中。
锐利的刀身，闪着摄人的寒光，在老狼眼前熠熠生辉。
可能是并不怎么擅长舞刀弄枪，女人咬紧牙关握着尖刀，那手，却像是筛糠一般抖个不停。
持续的抖动又让刀锋不由得发出一股冷冷的呼啸声。
一阵野兽尖叫一般的声响在酒店厅堂内来回冲撞，小小的酒店，霎时笼罩在了浓浓的杀气之下。
这到底是为何？
看着站在面前手握尖刀的女人，老狼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这女人当然是个神秘的人。
但老狼实在搞不清她到底有什么意图？
不过，其实也没关系，一个神秘的人身上，自然有着些许别人不知道的秘密。
既如此，也就没有必要在去探究些其实并没有多大意义的事非。
何况，他留在世上的时间似乎并没有多少。
被毒酒毒死，或者被毒酒毒死之前让一个女人刺上一刀，横竖都是个死，又有什么大的区别呢？
闪亮的刀锋在眼前晃个不停。
也罢，再看一眼这冷寂的世界吧。
暗自思忖着，老狼又抬起头，一双突然间变得明亮异常的眼睛直直望向了前方。
谁知，一眼望过去，又看见了女人近在咫尺的脸。
更看见了那张脸上那双眼睛。
多美的眼睛，就像那个刁蛮泼辣的凌水姑娘。
想到凌水，老狼心头一震，又紧紧盯住了女人的眼睛。
看来，她其实是什么都知道了。
本来还想着彻底调查清楚之后，再给眼前这位原本也很可怜的母亲一个交代。
也给不明不白死在他的剑下的凌水姑娘一个交代。
可惜，上苍似乎并不想给他老狼这个时间了。
也不打算再给他这个机会。
如果是这样的话，今日让眼前这位母亲手持尖刀刺穿自己的胸膛，也算是他老狼给出了交代。
虽然凌水姑娘的确死的有些蹊跷。
但那姑娘却是实实在在就死在了他的剑下。
他当然不是个善于逃避的人。
如今，眼看着就要背上逃避罪责的骂名提前上路，没想到让凌水的母亲在他还剩一口气的时候当着他的面拿出了尖刀。
想到这里，老狼反而一阵轻松。
站在眼前的女人可能是个合格的母亲。
但她实在不是一个合格的杀手。
对着一个连动都没力气动的老狼，女人握着尖刀，比划半天，居然抖得愈发厉害了。
本来女子也的确不怎么适合玩刀。
她们的巧手，更适合摆弄些针线、绣个花什么的。
老狼心里叹一口气，他静静坐在椅子上，看着女人手里的刀锋，尽量让自己坐得稳一些。
既然一死难逃，与其痛苦而死，到不如痛快地死。
面对一个不怎么会用刀的女人，本来就再没气力反抗，再挣扎着胡乱躲闪几下，让女人一刀扎在不该扎的地方，一时半刻要不了命，无非就是徒增了些额外的痛苦而已。
“大侠，得罪了！”手提尖刀比划半天，女人好像终于下定了决心。
只见她看了看老狼，又看了看手里的利刃，牙一咬，猛地往前一蹿。
老狼看着，叹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嗤！”等待着的那致命一刀并没有刺过来，老狼听见一声布帛裂开的声音，猛觉得身子一歪，一只脚早被人给拉了起来。
忙睁开眼睛一看，却发现女人已半跪在他的面前，早将老狼的一只大脚拉起来抱在了怀里，脚上的牛皮靴子拽下来放在一边，那只浑身窟窿的补袜子也被连撕带扯脱了下来。
一个江湖浪子的脚，当然是不怎么好闻的。
老狼分明看见女人抱着他的脚，眉头一个劲地皱了又皱。
小巧秀气的鼻子不由自主地缩成了一团。
老狼怔怔看着，突然感到一阵羞赧。
他很想抽回自己的脚，却全然没有了那个力气。
再看女人，好像并没有发现老狼脸上的异常表现。
只见她很是认真地脱下老狼的鞋袜，将只汗啧啧的大脚抱在怀里，仔细端详了半天，扬起脸望了望老狼，突然一咬牙，一把端起尖刀，对着老狼的脚底就是一刀。
一阵剧痛袭来，老狼不由得浑身一震。
女人似乎毫不在乎这些，依旧紧紧抱着老狼的大脚。
一股鲜血突然从脚掌地涌将出来，一股脑喷在了干涸异常的沙土地面上。
老狼看得分明，那血也是墨一般黑的颜色。
很快，女人又脱下老狼另一只脚上的鞋袜，也对着那个脚掌刺了一刀。
两个脚掌，一前一后各挨了一刀，两刀下来，老狼早是疼得由不得打了个哆嗦。
不过，他到底没有叫喊出来。
一个江湖上滚过刀尖的浪子，挨上一刀，就咋咋呼呼吼叫个不停，实在有些不太像话。
但不管怎样，江湖浪子也是肉身凡胎。
一般人能感觉到了疼痛，他们当然也能感觉到。
并且，常年的习武生涯，让他们的感觉会变得比常人愈加敏感。
他们只是比较能忍耐罢了。
他们也是习惯了忍耐。
两股乌黑的鲜血从脚掌地下喷涌而出，却似两口黑色的清泉。
眼看着泉水喷溅而出，老狼只觉得两股寒气从脚底下生出，顺着小腿大腿奋勇而上，在小腹部位结成一团，转眼间，早冲上了脑门。
老狼一惊，下意识地咧了下嘴。
不想这轻微的一点变化早被女人看在了眼里，只见她脸色一紧，仰望着老狼那张愈发显得虚弱的脸，一双早变得柔软异常的胳膊一把将老狼的双腿抱在了怀里。
她的怀抱也是如冬日里的阳光一般暖煦。
蹲跪在地上，望着老狼的眼神中，充满了无限的爱惜。
仿佛就是一个母亲，一脸凝重地望着自己身负重伤生死难料的儿子……
血静静地流，老狼就那样任由女人将自己一双臭气熏天的大脚抱在怀里，身子渐渐变得麻木起来。
可能是老狼流血留得太多了吧？
一个人身上本来就没有多少血。
身为一个剑客，亲手杀死多少掌门名家，老狼太清楚这个问题了。
是否是女人真的要借此机会对他下手？
该不会是她真的知道凌水下落不明的真相了吧？
如若眼前这个女人真是想趁机会弄死老狼，借此为她的女儿复仇，倒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别说给他放血，现在就是女人拿着尖刀给他开膛破肚、甚至把个老狼给凌迟了，他也是没有丝毫法子的。
砧板上的肉，从来都不会有说话的权利。
毕竟，刀握在别人手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