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化跟着众人来到金龙寨中,他被裴元绍引入议事厅。
议事厅是整个山寨聚会议事之所,是山寨最重要的地方之一,虽是如此,但却是一个稍微大点的木屋罢了。唯一有点与众不同的便是,与正门相对的远处一把披着虎皮的木椅摆在正中。在他右侧则是一个木门,通向大当家的屋子。
原来带人拦住他去路的竟然是金龙寨的二当家裴元绍,廖化走进大殿诧异的看着大殿之上的数个牌位。
位居正中的牌位上书,天公将军张角之位,在张角牌位下方则是当年众位与廖化奉命护送张让北行的亲卫兄弟们的牌位,而其中“大哥廖化之位”赫然在列。
廖化看着眼前的众多牌位百感交集,随后问道:“你家大当家这么明目张胆的供奉反贼牌位?”
裴元绍回头说道:“大侠,这等年月除了坐在宫中的皇帝,哪个不是反贼。”
廖化点了点头也不言语,而是跟着裴元绍向内走去,里面就是山寨大当家周仓的屋子。
十多年未见,若不是仔细辨认廖化都认不出眼前之人便是周仓,除了如黑炭般的肤色没变之外,周仓整个人几乎都变了。曾经健壮的身躯,如今像泄了气的皮球,只有一层皮囊包裹在他的身骨之上。
廖化见此,赶忙走到昏迷的周仓身前,用手翻了翻周仓的眼脸,然后将右手放于廖化手腕之上,过得片刻,廖化如释重负般长舒一口气。
对站在旁边焦急等待的裴元绍说:“你家老大是风热入体,以至肝郁燥热,侵入五脏,虽有粗通药理之人调制药剂,奈何治标不治本,还好我来的及时,若是再晚几日便没救了。”
裴元绍听到此处赶忙跪下,以头抢地随后说道:“求大侠大人不计小人过,救救大当家吧。”
廖化赶紧将裴元绍扶起说:“我要不想救你家大当家,就不会跟你来这金龙寨,现在我便去这林中采药,我不在时你们莫要移动你家寨主。”
裴元绍赶紧说:“怎敢劳动大侠,山寨外有不少人是药民,就是他们给老大调的药让老大坚持到现在,不如您告知药名,让他们去采,人多力量大,总比您一人在山中奔波好。”
廖化问:“山中药民会帮怎们吗?”
裴元绍拍着胸脯保证没有什么问题。毕竟金龙寨虽然名为草寇,其实只是一些失地的农民聚众而已,再加上周仓的约束,平时没做什么伤天害理之事不说,还会经常帮主附近山民。
廖化看裴元绍如此保证,也不再强行要求进山采药,而是将需要的药材告知裴元绍,让他联络山民采药。
就这样,周仓日日服药,数日之后便已好转,但仍昏迷不醒。
此时山寨之中,廖化端着空碗看着昏迷不醒的周仓,陷入了回忆之中。
同生共死,患难与共。往事种种一一浮现在眼前,至到十多年前那场大雨之下,酒楼之中的打斗。
裴元绍侍立在侧,看着廖化将药灌入周仓嘴中,随即愣愣的发呆,不由咳嗽了一声,说道:“大侠,您在想什么?”
廖化看了看裴元绍说:“想起了些许往事,我来山寨数日,看寨中虽人口众多,却无所事事这样久了,你们以何为生?”
裴元绍欲言又止,看了看廖化最后咬了咬牙说:“大侠,以前都是老大仗着武艺高强领着我等下山打劫那些豪强地主。”
他怕廖化多想赶忙解释说:“大侠有所不知,有些地主为富不仁,乱世当前却囤积米粮,看百姓饿死,也不施舍一粒,老大都是带着我们打劫这种人,每次打劫以后还将多余的粮草分与百姓,至于那些仁义之辈,我等却不曾动过。”
廖化点头说:“难怪药民会给你老大开药方,替你们采药。”
裴元绍继续说:“何止药民,方圆十里受过我金龙寨恩惠的人大有人在。”
随后廖化将药碗放于桌上说:“你们山寨立寨以后就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吗?”
裴元绍赶忙摇头,于是说:“您见哪个做伤天害理之事的山寨会有我们这么穷,若真是伤天害理,我这个二当家怎会还是衣衫褴褛加一把卷了刃的短刀。”
廖化故作疑问的继续问道:“当真没有?”
裴元绍回:“绝对没有,别说没有,就是附近那些做伤天害理之事的山寨,也早被老大,铲除一空,大侠若是不信,可以出去随便问。这里有很多人就是仰慕老大之名,在山下活不下去,才上山的。”
廖化点了点头,继续说:“那你们这样可不行,靠一人勇武永远成不了事,你看你老大一病,你们都活不下去了,更奇葩的是山寨连抢劫都不会。”
裴元绍羞愧的低下了头,谁能想到能出师不利,一出手就遇到您这样的高手。
廖化见裴元绍低下头接着说:“你们整天白吃白喝你家老大,你们的过意的去吗,既然上山了,既然做山贼了,最起码要有点山贼的样子吧,最起码遇到事情你们能顶起来,而不是像今天这样老大一病束手无策,若是没有你们老大,你们难道不活了吗?”
裴元绍听廖化说的似乎有道理,慢慢的陷入了沉思之中。
廖化见他如此,也不说话,而是静静的盯着周仓,最近这几天比以前好多了,面色红润了,气血也慢慢的充足了,整个身体不再像刚见时那样干瘪了。
周仓似乎做了一个很长的梦,从他因为张角无私的救治他人主动的加入太平道开始,慢慢的跟随张角起义,直到跑这衡山之上聚众为盗;从他看不起的少年统领将他打的鼻青脸肿,到少年不顾自身安危一次次的在战场中为他挡箭拨枪,再到他狠心的将自己赶走,他知道中间必有苦衷,但又如何,自己除了一身蛮力拖后腿还能做什么,如今天公将军已死,我的好兄弟们也命丧黄泉,数十年的时光就这样在梦中匆匆而过,我到底还剩下什么?
空有一身武艺的我,粗人一个,既不会像天公将军那样治病救人,也不会像统领那样用脑子做事,那我就靠我的武力保一方平安吧。
对啊,我还有一众兄弟,若我走了,谁去保护他们,金龙寨说的好听是山寨,是贼寇之所等闲之人不敢欺,其实除了他以外只是一些无法生存的农民罢了,若我走了,谁来保他们平安?
周仓想到此处,似乎不甘心这样离开,他似乎又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存在。
他缓缓的睁开眼睛,迎接他的是刺目的光芒。
数十日未曾睁眼,突然睁开双眼竟然有些不适,于是赶忙将眼睛闭上,过得片刻才慢慢适应,渐渐睁开眼睛。
廖化开着睁开双眼的周仓,喜从心中生。
站在廖化旁边的裴元绍也是发现周仓睁开了双眼。
裴元绍喜极而泣哽咽地说:“老大您终于醒了。”
周仓却对他不闻不问,而是呆呆的看着廖化。
廖化见此,也不点破,微微一笑,将挂在胸膛上的玉佩摘了下来递递到周仓眼前说:“大当家可认识此物。”
周仓看着眼前玉佩,这不是当年张让给的信物吗。
周仓听到廖化声音再看向廖化手中的玉佩,忽然与十多年前的那个身影重合。
周仓不可置信的说道:“老大,您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