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入府
闻香居果然挺有内涵。整栋楼阁小巧而雅致，门前牌匾三个镏金大字洒脱飘逸、自成风骨。啧啧啧，这手字啊，连我这不懂书法的人都感觉功底颇为深厚，不容小觑。
迈进大门，自有小二哥上前招呼。我要了楼上一雅间，毫不客气地把店里招牌菜叫了个遍。菜一上齐，我便叮嘱小二哥关上门，自去忙碌便可，没有招呼万万不可打扰。
望着眼前色香味俱全的点心菜肴，我再也按捺不住，上前一步，左右开弓，如同猛虎下山，吃的那叫一个翻江倒海，气吞山河，不亦乐乎。
吃的正是酣畅淋漓的时候，忽然门上“嗒嗒”被轻轻叩了两声，随即被推开。
我抬头转身，门口一道黑色身影长身玉立。
我惊的张着嘴，忘了吞咽。慕云陶施施然踱了过来，一撩袍摆，极为自然地坐在了我的对面。
小二哥一溜烟儿从门边蹿了过来，麻溜地添置了一副碗筷，不等我发声，便如同一道闪电般转眼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悠悠地坐在桌边持杯倒茶，姿态优雅。反过来看我，左手掐着千层糕，右手握着烧鹅腿，嘴上一片油光锃亮……简直不忍直视、形象全无啊！
一杯茶递了过来，他手持绢帕，细细擦拭我嘴角的油腻，动作自然流畅，仿若他本就该如此做一般。“喝口茶，慢慢吃，别噎着了”，他柔声说，细碎的笑意闪烁在眼底。
我瞪着他：“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我已经在这儿等了好些天了。”
唉！敢情都是这张贪吃的嘴惹的祸啊……
我皱眉：“不是已经跟你说的很清楚了吗？”
他抿唇：“我并没有其他意思……只不过这里是我的地界，你既然来了，我只想请你到府上小住几日，尽尽地主之谊，以报救命之恩罢了。”
我低头思索，到他府上小住其实是个挺不错的主意。刚来雍州城，我本来就准备多留几日，观察观察、了解了解的……这样子也好，房租不用付，三餐有人管……最最关键的是，他对这里无比熟悉，说不定还能帮我牵牵线，认识认识那位战神将军的哩。
但是……不过……他一个男子，说陌生也不算陌生，说熟悉也谈不上熟悉……不会有什么歹意吧？
“在下对姑娘一片赤诚之心，并无半分龌蹉之意，汐儿姑娘尽可放心！”他好像猜到了我的小心思，直截了当地开口，神情一片坦然。
我老脸一红，随即有些释然。也是，我是他的救命恩人，古代人不是很看重报恩的吗？况且，相处了这么些天，他也确实不像是坏人，最多有点自己的小秘密，可有谁是没有秘密的呢？
我相信自己的感觉。
“我府上的厨子不比这里的差哦……”他适时补上这么一句。
“成交！”，我抬头，“不过，最多住上几日，我就要走了。”
他微笑颔首。
随着慕云陶走出闻香居，我看见门口停着一辆马车，宽大的车厢，低调而奢华。那个叫斩风的侍卫正立在车辕前，见我过来，恭敬低头：“夫人……”
我有些头痛，下意识皱了皱眉，慕云陶眼底暗了一暗，“先称呼‘小姐’吧”。
“是”，斩风从善如流，麻溜地改口：“小姐请上车”。
——
我错了。刚刚听到慕云陶说这是他的地界时，我的脑海中明晃晃地冒出了“地头蛇”三个锃亮的大字儿……可是，当我一撩车帘，跳下马车时……
抬头，眼前金光灿烂的牌匾晃得我眼花缭乱，上面“威远王府”四个瑞气千条的大字，如同一道闪电，直把我劈得外焦里嫩。
“……这是……战神……”，我一点一点扭动着脖子，“你啊？”
“怎么”，他挑眉，“不像吗？”
“轰隆……”我脑中威武壮硕如铁塔般的形象霎时稀里哗啦倒了一地，碎成渣渣。
“……像……得很……”
——
王府果然不愧是王府。还没进门，只见一样貌英武，眼神锐利的中年男子率领一大帮仆佣迎在阶前。
“这是府上总管秦伯”，慕云陶领我进门，“若是有事，尽管寻他即可。”
秦伯对我恭敬作揖，带着我一路穿月门、绕假山、过曲桥，在一个清雅的小院停下。小院门口正立着四五个小姑娘。见我们过来，为首的姑娘几步迎上前来，“奴婢锦珠拜见小姐。”
我极不适应，摆着手连忙道：“莫叫我小姐，唤我凌汐就好了。”
秦伯正色道：“小姐是主子，奴才们岂能直唤主子名讳！”一抬手，“这是属下小女锦珠，定会好好伺候小姐。”
我微微张着嘴，只觉得别扭极了。
又细细嘱咐了几句，秦伯转身拜别。我随着锦珠踏进小院，只见院门上书“汐颜”二字。
“好巧哦，居然也有个‘汐’字……”我乐了。
“小姐，这院子原唤‘清岚’，前些天刚撤了牌匾，换作‘汐颜’，字还是王爷亲手题的呢。”锦珠笑嘻嘻。
我的笑容霎时凝固在唇边，“还真是好巧呢……呵呵……你们王爷住哪？”
“主院‘清风’，就在您的旁边……”
沐浴完毕，锦珠捧出一套纯白色云纱裙，袖口裙角绣着浅浅粉色的莲花。好美的衣裙……就是不太会穿……我有些尴尬地看着锦珠，她会意，帮我一件件从内仔细打理到外，随后，让我在妆台前坐下，巧手左穿右绾，鸦鸦鬓发半绾半垂，用钗环固定。
“好美哦……”我看着镜中美人，愣了半晌。这容貌，好似比上次见的又美了几分。再加上这么一装扮，啧啧啧……
锦珠也是看直了眼：“小姐好似仙子一般呢……”
我陶醉了……
铜镜中明晃晃地映出慕云陶的身影。我转身，看他也已沐浴更衣，一身绣着卷草如意云纹的苍青色锦衣衬得身材越发修长挺拔。
他凝视着我，眼神灼灼，耀眼的眸光让我心头一颤，原本清澈的嗓音微哑：“汐儿越来越美了……”
我有些紧张，眼珠子转来转去，不敢看他。无意中，发现锦珠那个小妮子竟不知啥时溜得没了踪影，便愈发慌乱，站起身来，慢慢往后挪了挪，掩饰性地开口：“……那个啥……我饿了……”
他瞠目，眼里闪着不敢置信的光，随即了然，唤来下人吩咐传膳。
我厚着脸皮坐在桌边，不管不顾，只等用膳。
这王府的厨子果然技艺不凡。看着这么一大桌精美的菜肴，我立即把一切抛到脑后，美食当前，先吃了再说吧。
哎！一饭解千愁啊……我舒服地摸着肚子，靠坐在床边，晃荡着双腿。眼光瞄向慕云陶，只见他坐在桌边，手持一册书卷，悠闲地看着。
再瞄一眼——还是在看，我还瞄——纹丝不动……
“咳咳……”，我委婉地提醒：“天色不早了……”
他看着我，眼眸弯弯，“汐儿困了吗？那就早些安置吧。”
我气沉丹田，准备发威。“噗哧”一声，他低低笑开了眉眼，一刹那仿若月华乍现，芳蕾初绽，皎皎之容直直晃花了我那24K钛合金眼。正晕乎着，头上忽然轻轻挨了一下，回过神，他正立在身边，手持书卷，一抹笑意含在唇边：“好了，早点歇着吧，回头再来看你。”转身便出了门。
听着他清朗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吩咐锦珠务要好生伺候，我不自觉地抚上脸，一丝不知是酸还是甜的感觉如同弯弯曲曲的藤蔓抽出了细细的小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