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前车门的玻璃,胡萳看到了莫屯俩兄弟。
但是玻璃上有一些粘稠物掩了掩他们的下颚。
在看第一眼时,她以为是那些疯子过来敲门了,吓得瘫坐在地,微微颤着头。
直到她隐约听见什么妈开门,下意识觉得在其他地方而看向一侧时,她无意中发现后视镜里映射的门前两个人,好像自己的孩子。
打量完全身打扮,确认是自己的孩子而不是疯子后,立即摁开了门。
莫屯察觉后不再观看,跟着莫忖身后上车搀扶起母亲,关心道:“妈,没什么事吧?”
“还以为那些疯子过来了,没想到窗户竟然无缘无故碎了,差点吓死我。”胡萳惊魂未定地站起来。
“公交车已经不安全了,我们换个地方。”
“哪里还有地方换?你们找到了?”
“我发现远一点的地方有光,可能走走就可以见到了。”
“我们找车那条路?”莫忖问道。
莫屯说:“对。走吧,没时间考虑这么多了。”
三人面面相觑片刻。
“走吗?”莫忖问妈妈。
结果莫屯没说话,直接拉着母亲就走了,莫忖没办法只能跟上,胡萳看到地面上那些粘稠物说道:“小心点啊。”
她默认选择离开。
那些粘稠物似乎不足一米了,这次他们三人同行,更加艰难。
瘦子司机看着他们远去,不知如何是好,他想跟上去却又害怕,不跟上去……
他看了看周围,破碎窗户那边的椅子和地面都是玻璃碎片和乳白色小虫……不跟上肯定会被啃的!
这令他越发恐惧,纠结片刻马上走动起来。
直到车前门却突然停住了。
瘦子司机无意间又看到挡风玻璃上面薄薄的液体,忽然想起来,自己撞死过人的。
这一下使得他不敢走了,因为一旦离开这里,将面临接受法律的制裁。
前思后想,瘦子司机感觉怎么样都会离开自己瘫痪在床的老婆,他打心底是不想的,因为这是唯一可以倾诉的家人。
此时他攥紧拳头,大拇指对着食指搓来搓去,非常之纠结,他神色挣扎得心梗要发作似的,渐渐哭脸一样蹲了下来,埋头难过。
随即嘀嘀咕咕说了一些,“臻珠,我该怎么办?”
……
周赈从新拨打电话时,略微听到一些声音,就回头看了,结果他很快抬起手来,遮了遮刺眼的光芒。
当救护车慢慢临近,声音消失,灯光不再直射自己的眼睛,他放下手来,看着它慢慢停在自己面前。
车后门随即打开,男护士和男医生下车拉出担架。
护士下车的瞬间皱了皱眉。
所幸二人什么味道都吸收过,还算能承受酸臭腐烂的味道,并没有反胃。
拉出担架后,医生说道:“人在哪?”
“一辆车装不下。还有,你们必须穿戴足够坚硬的防护服。”苗咊声色俱厉道。
“什么病这么厉害?竟然需要穿戴坚硬的防护服?”医生虚假地吃惊,调侃道。
“具体什么病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们体内有虫!必须尽快将虫子取出来。”苗咊认真地说道。
“虫?”周赈震惊,他以为自己发现的东西已经足够多了,没想到苗咊更加离谱。
“咊姐,你怎么知道?”他怎么都想不到,乳白色小虫钻进了苗咊的体内。
“你怎么知道?”医生也挺好奇的。
没有解剖检查,难道亲眼见过?
“据说最近的医院无人接听,我们过去看看,如果可以,你们直接在那里进行手术。”
苗咊没有正面回答,她认为时间紧,一时半会可能解释不清,先取虫子再说。
“快!”医生与护士知道是来急救的,见不说也不追问了,马上前去救援。
离开了救护车,警车闪烁的红蓝灯开始不时照耀二人。
乍一见眼前几十号人,一旁的护士震惊了,“这、这么多啊?这一车车来回走需要好几分钟,哪里赶得上?”
“去最近的医院,你们做手术,我会派人给你们一个个接过来。”苗咊说道。
“现在还不知道病情,手术时长更……”
“小何,别墨迹了,快。”医生拉了拉担架,示意护士赶紧行动。
因为他看到那个扁头男子紫绀的肤色,和旁边的粘稠物,怀疑病情可能已经严重起来了。
护士也知道紧急,所以没说什么,马上去配合医生把扁头男子放到担架上。
在触碰到那个男子的瞬间,冰冰凉的身体,医生也有些怀疑,可能已经离世。
但行动上没有丝毫停顿,很快就放上了担架。
“等等……”苗咊动了动上身,担心他们二人和自己一样被虫子钻。
结果速度很快,刚要提醒注意,却已经放上担架,送往救护车了。
期间似乎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这让苗咊心底升起一个疑问,只能一次吗?
她怀疑一个人只能传播给一个人。
也算是一个危险性极高的一次性用品了?
听见以后,护士没说什么,就坐上了救护车。医生说完“有什么事情路上说”,就和司机打了招呼,准备去最近的医院。
“咊姐,你怎么知道他们体内有虫?”这时候,周赈心中对苗咊的质疑有了一丝转变,半信半疑了,态度也和气了许多。
“……”
苗咊没有回答,等到医生和司机说明完毕,不浪费时间,直接跟着医生上车。
周赈被这个疑惑吸引住,熄了手机屏,不再打电话,快步跟去坐上救护车。
与苗咊一起关上车后门。
随即救护车司机转弯直行,开启声音,飞速越过垮掉的小吃车。
车顶棚上蓝色灯光晃了一眼地上那个坠楼女子,可见娇嫩地容颜多了数条几十厘米的紫绀长线。
好像会动,渐渐地其眼珠子里忽然冒头出来一个红色好似寄生虫的虫子,救护车渐行渐远。
……
走了一半,莫屯忽然想起瘦子司机,“妈,我回去看看司机怎么样,如果有开门的店,你们先在那里坐一会儿。”
他觉得对方也挺可怜的,就想去看看能不能帮一把。
“那你要小心点啊。”胡萳不忘嘱咐。
其实她没有忘记当时受过的伤,只是觉得,应该也不是故意的,就不管了。
“你们也要小心,如果没有发现,尽量别走远了。”莫屯放不下心,再三提醒。
莫忖认真地“嗯”了一声。
随即莫屯慢慢放开手,确认他们能行后,快速跳着跑回去。
见到瘦子司机埋头蹲在门前,不知道干什么,莫屯没管,直接上去欲扶起道:“司机,这里不安全了,快跟我走。”
瘦子司机认得他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浑厚,他立马倒退挣开莫屯的手,跌坐在地。
“你想干什么?我已经够惨了你还想害我吗?”
莫屯一家人爱看别人跳楼的癖好,他刻骨铭心,好像形成了肌肉记忆。
但是这句话,莫屯没听明白,什么时候自己有想过害他啊?
“你胡说什么?”
“你们害我撞人,难道还想看我跳楼吗?你们这群人真是可恶至极!”
瘦子司机越发悲愤,揝紧拳头前倾了一下上半身就想打过去,但没敢动手,只是吓唬一下。
“撞人?”显然莫屯并没有被吓唬到,但不提起,他都有点忘记了。
看了看挡风玻璃,上面依然有些薄膜似的血液,才想起来,这明显不是车子撞的。
很早之前他就已经有了结论,一直没敢肯定,现在亦是如此,但为了稳定瘦子司机的情绪,必须说得笃定,“你觉得一个人能被你撞得粉身碎骨吗?可笑。”
瘦子司机想了想,感觉有些道理,态度没那么过激了:“可我明明亲眼看见自己撞过去他才炸出来的,怎么可能……”
“眼睛看不到的东西有很多,论证的事情更不需要你去做……”说着莫屯看了会儿车门外,粘稠物之间的距离似乎越来越微小了。
他皱起眉头,渐渐也有点紧张起来,“没时间和你聊太多了,一句话,走还是不走?”
可能确实没有撞人,但瘦子司机却很难相信喜爱看别人跳楼这一类癖好的人。
他纠结着,明知道没有撞人,为什么不早点说,偏偏在这个时候,万一是谎言呢?
对话几句之后,莫屯感觉有些不值得,好心过来想着帮一把,到头来却被冤枉。
但想了想,既然帮忙,那就看看对方的态度吧,于是多等了一会儿,结果依旧不作答,他就不管了,掉头就走。
当他站在前车门,一只脚想完全踩下去时,他忽然顿住了,因为粘稠物之间的距离已经不足以让脚掌落地。
这一下每步都得踮起脚尖,莫屯感到有些烦恼,但没有让情绪左右自己的理智。
他回头看了一眼瘦子司机,还是坐在地板上像个哭脸样,他觉得还是算了,无药可救,直接举步走走看。
“诶……”此时瘦子司机怀着疑心忽然同意跟莫屯走,结果一抬头,人不见了。
“喂——小伙子!你去哪里啊?”瘦子司机赶忙起身寻找莫屯的身影。
直到莫屯绕过车头,在驾驶位的朝向慢慢远去,他终于发现,目瞪口呆似的,心里慌张地走了过去。
忽然咔咔几声,瘦子司机的卡其色工装鞋踩到地板上的玻璃碎片。
这些都是驾驶位旁边其中一面玻璃被乳白色小虫咬破掉落下来。
他低头看得见那些玻璃碎片,四周围好似有不计其数地小东西此起彼伏的蠕动,吓得他抓住驾驶位的靠背,倒退几步。
看了看逐渐远去的莫屯背影,他身体挣扎着想跟上去,但一看到外面的环境,又变得犹犹豫豫
“诶……”忍着恐惧之后,他才慢慢彻底地喊出来,玻璃碎片沙沙作响,“喂!搭把手啊小伙子!”
莫屯顿了顿,见到四周围已经艰难行走了,他知道回去以后肯定不能再走,便就狠下心不管了,假装没听见地走。
瘦子司机看见他停了停以为有希望,结果恰恰相反,“小子,回来啊,我,我知道错了。”
驾驶位靠背抓得更紧,他开始变得越发慌急,忽然觉得可能需要自己承认撞死人那件事吧,于是立马说道:“送我去警局!送我去警局!”
即使这样,莫屯也没再停步,毕竟去不去警局,本来跟他也没什么关系。
瘦子司机看到希望泯灭,抓住驾驶位靠背的手越发使劲,他乱七八糟的想,眼神越发愤恨起来。
不知过去多久,莫忖和母亲终于见到一处有暖色灯映射出来。
“真的有光?”莫忖惊讶地说道。
光照之处可见一排玻璃,不远处就是大门,门前有个15度斜坡,几厘米大小的正方形铺成的瓷砖地,上面似乎一尘不染。
他们走上来,透过玻璃可以看到里面有个偌大的跑道式柜台,朝着他们一面贴着似乎立体的三个绿色大字,挂号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