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软绵绵的“床铺”上,老狼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舒适。
他只觉得身子骨一松,就想沉睡过去。
然而,就在那一刹那间,老狼突然感到一阵口渴。
莫名的口渴,仿佛有一团火猛地从喉咙间冒出,直烧得他的嗓子眼滋滋作响。
过分的疲惫,又让老狼喊不出声来。
他使劲定了定神,想暗中运动内功,好让自己能有些力气。
熟料,方一尝试,老狼就自个先放弃了。
折腾半天,丹田中一点真气,早就被消耗的一干二净。
脑袋一偏,老狼又看见了女人。
朦胧中,只见女人依旧一只手扶着腰,躬着身子立在那里。
不消说,刚才拼尽全力将老狼抱将上来,女人估摸着已是扭伤了腰。
老狼无奈,一下子闭上了眼睛。
任凭胸腔内的熊熊烈火将自己烧得浑身冒汗。
就那样吧。
毕竟,剑客都是能忍耐的人。
而老狼本就是一个江湖顶尖的剑客。
突然,老狼只觉得脸上一惊,一个什么东西不提防蒙住了自己的眼睛。
紧接着,一个柔软滑腻的东西一下子碰到了他的脸,又摩挲着挪到老狼的嘴上。
接触嘴唇的瞬间,一股暖烘烘的什么东西流将出来,顺势流进了老狼的嘴里。
那东西虽然有些腥臭,可喉咙里的火,一下子被浇灭了。
并且,随着那东西缓缓流进嘴里,老狼感到空荡荡的身体内,似乎又被填上了东西。
他就那样躺在“床铺”上,贪婪地吮吸着。
宛如一个初生的婴儿在吸食母亲的乳汁。
一阵从来都没有感受过的惬意感觉浮现开来,像阵轻柔的潮水般将老狼淹没。
他静静躺在桌面上,就如同一个拙顽的婴儿正躺在母亲个怀抱之中。
暖烘烘的东西继续流淌着。
老狼吮吸着,感觉身体渐渐被填满了一般。
空虚的身体一旦被填满,老狼的身上就有了些力气。
他的头脑也变得清晰起来。
这是——
老狼继续吮吸着,突然脑海中划过一道闪电。
他贪婪异常地吮吸的,不是别的,正是人血。
他太熟悉这个味道了。
想到这,老狼突然一抬手,一把揭开了蒙住眼睛的东西。
那是一方飘着暗香的丝帕。
怎么——刹那间,老狼自己也被惊了一跳,他能举起自己的手臂了!
来不及多想,老狼眼睛一转,就看见了坐在旁边的女人。
当然就是她。
只见女人脸色苍白坐在老狼的身旁,一条柔软滑嫩的手臂捧在老狼面前,手腕上赫然一个深深的伤口。
按着老狼嘴边让他吮吸个不停的,就是这个伤口。
暖烘烘流进嘴里的,自然就是女人的鲜血。
一个原本陌生的女人,只因为自己随手就那么帮助了一下,关键时刻,不仅救了他的命,甚而至于,居然用她身上的血,来给老狼解渴。
而自己,却在那个隐藏在不为人所知的秘密地方的秘密洞府里,莫名其妙,一剑刺穿了她女儿的喉咙。
一个气质高贵形容典雅的女人,沦落为乞讨为生的“臭要饭”的,莫非,就是为了寻找女儿……
老狼想着,再也躺不住了。
他拼尽全身的力气,暗暗憋一口气,趁着女人不注意,猛地一下子坐了起来。
看着女人苍白到没有一丝血色的脸蛋,老狼的眼睛一下子潮湿了起来。
透过一层朦胧的迷雾,那张脸愈发显得虚弱憔悴。
一时间,老狼竟不知道说些什么了。
再说那女人,眼看老狼不提防猛然间坐了起来,刹那间,也愣住了。
呆呆盯着老狼看了半天,突然,女人一低头,一只手悄悄按住了尚在流血的手腕。
那把闪烁着寒光的尖刀就放在她的身边。
白亮的刀锋上,此时却跳跃着红色的血花。
看着白亮的的刀身上刺眼的血迹,老狼只觉得心头一紧。
仿佛那些红色的斑斑点点在一瞬间,都变成了数不清的箭镞飞镖。
那么多利器一发冲将过来,直直刺入老狼的胸口,刺穿老狼的的皮肉,悉数钻进了老狼的心脏之内。
过于猛烈的刺击,让老狼跳跃着的心脏都不觉间缩小了一圈。
很明显,除却刀剑上一点黑色的血迹,锋利异常的刀刃上,那明显异常的红色,都是女人的血迹。
眼前这个瘦弱到一张桌子都搬不动的女人,就是这样用一把尖刀,一下子割开同样瘦弱的手腕,看着喷涌而出的鲜血,默默送到了老狼的嘴边。
却说那伤口,哪里还是个普通的伤口,大张着的模样,简直就是个小儿的嘴巴了。
看到这里,老狼又感觉到心头一阵刺痛。
女人低着头,不言不语。
一只细长的手紧紧按着手腕上的伤口。
然而,鲜红的血液依旧透过手指缝隙,接连溢将出来,低落在脚下的土地上。
如此深的伤口,试图用一只手按着止住血,显然是徒劳的。
女人近在咫尺的脸,也愈发显得苍白不堪。
白到那脸蛋上没有一丝血色。
老狼静静看着,深吸一口气,突然,也顾不得许多,一把抓住女人的胳膊,暗中运动一股真气,猛地伸出两根手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女人胳膊上肩窝上点了几下。
谢天谢地,饮酒般饮下女人这么多的血,他的体力到底恢复了不少。
老狼猝不及防的几下,虽然着实也惊得女人一愣,不过,倒也准确无误地封住了女人的穴道。
盯着看了一会,直到她手腕上的伤口不再流血,老狼算是松了一口气。
眼看被老狼止住血,女人在短暂的惊讶之后,也早明白了老狼的意图。
看得出,她虽然不会武功,甚至都不会用刀,但对于武人的世界,似乎并不怎么陌生。
她还是就那样坐在老狼身边,任由一只胳膊被老狼拉着。
她的双眼甚至一直在盯着老狼其实也很苍白的脸。
看到老狼坐起来,又用内力封住了她的几个穴道,眨巴眼的工夫,女人脸上似乎闪现过一丝不容易被人所发现的神采。
适才才从幽冥界大门口转悠一圈又转回来的老狼显然并没有想那么多。
他小心翼翼握着女人的胳膊,眼看那伤口的确不再流血了,忙伸手从自己衣襟上撕下一缕布条,三下两下,早替女人包扎好了伤口。
拾掇好了女人的伤口,老狼端端正正坐在桌子上,一下子挺直了腰杆,又试着动了动胳膊手腕。
虽说身体依然还是有些虚弱,但好在他已经有了一些力气。
看来,老狼这条小命,暂时还不会交代在这个小酒店内。
女人还是坐在老狼身旁,依旧目光如水看着老狼。
那湿润的眼神中,似乎还有着一份别样的期盼。
仿佛就像是一条柔软碧绿的藤蔓,望着不远处一株顶天立地的参天巨树,渴望靠在大树坚实的肩膀之上。
老狼看着女人,眼中也是五味杂陈。
女人那异常柔弱的眼神,似乎也像根藤条般缠住了老狼的心房。
接连试探了几次,老狼居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沉默半晌,老狼愈发觉得这样多少有些失礼。
行走江湖,就是要讲个道义,讲究知恩图报。
所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而眼前这个女人,何止是滴水的恩情,那纯粹是救命之恩。
虽然,之前的女人有些奇怪,并且似乎还对着老狼耍了些许小小的手段。
只是,跟救命大恩相比,一切自然都显得太过于微不足道了。
老狼想着,摸索着坐立起来,看着女人,就要准备下拜。
熟料,那女人反应更快。
老狼挪动的瞬间,她似乎早就明白了过来。
望着老狼的眼睛,女人悄悄站起来走到桌前,对着老狼,突然跪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