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侠恕罪!大侠恕罪!”望着老狼惊讶的眼神,女人猛地跪倒在老狼面前,没头没脑地说道。
大侠恕罪?恕什么罪?
女人又没做错什么。
更没有对不住老狼的地方。
相反,方才命悬一线的时候,还是她给救的命。
如此大恩,怎么反要跪求于他、请他恕罪?
一时间,老狼一头雾水,全然弄不清个子丑寅卯。
不过,疑惑自然归于疑惑,一时解不开的,晚一点再解,其实,也并没什么妨碍。
但是,让一个救命恩人反过来跪在他的面前,这万万是不可行的。
老狼望着跪在眼前嘴里喊着“恕罪”又准备向他磕头的女人,早急出了一头冷汗。
慌忙间,老狼也不知道怎地就跳到了地上,双脚立地未稳,早一伸手,不由分说将女人拉了起来。
那女人见状,却哪里肯站起来?扭动腰身,就要挣脱老狼的双手再拜下去。
老狼愈发急得头顶汗珠飞溅,他一双大手紧紧抓着女人的胳膊,相互挣扎着谦让半天,也顾不得那女人嘴里说些什么,硬是将女人拉到一张椅子前面,强按着女人坐了下去,又说了许多客套话,总算让女人安定了下来。
看女人终于坐稳当了,老狼长出一口气,伸手一擦额头上的汗珠,才发现浑身都已经湿透了。
让老狼没有想到的事,拉扯间出了一身臭汗,待安静下来,倒让老狼感到轻松了起来。
“多谢大婶救命之恩!”随手擦了几把汗珠,老狼搓搓手,对着坐在椅子上的女人深鞠一揖,恭恭敬敬说着,也准备下拜。
霎时,老狼脸上表情显得异常郑重。
看得出,老狼拜谢女人谢得十足诚恳。
“大侠,使不得!使不得!”女人见状,一下子从椅子上弹跳起来,对着老狼连连叫着,脸上早蒙上了一层惶恐的颜色。
“大婶请坐!请坐!”老狼看见女人这般反应,只好又扶住女人胳膊,把女人按着坐在了椅子上。
生怕女人又跳将起来,老狼略一思索,没有再下拜,只是对着女人一抱拳一躬身,也拉过一张椅子坐在了女人下首。
“大侠,实是对不住大侠您!老身也是迫于无奈……”不等老狼说出些感谢的话语,那女人倒先开口了。
“大侠可能不知道,老身虽然只是一介女流,也不懂武功,早些年听说过有人提起大侠您的威名,说大侠武功高强、英雄了得——只是,这些江湖上的事,老身一个女流之辈也不好说什么,请大侠恕罪!说出来大侠不要见怪,老身活了这么大岁数,多少也听说过一些故事。看大侠中毒,老身胡乱猜测了下,怕是大侠您喝的酒里让人给下了毒——哎,都怪老身,就不该给大侠您烫酒!如若大侠真要有个三长两短,老身岂不是成了罪人?老身胡乱猜测,大侠您中的可能是关东什么门的啥‘珍还丹’,老身听说,这毒药用关东老林子里的千年老参还有老虎骨头什么的炼成,无色无味,能杀人于无形——给大侠脚底放血,老身也是没有把握,情急之下,胡乱用的,万望大侠不要怪罪!老身曾经听老人们说过,中了这毒药,放血解毒,只能看这人的造化了,说是多少人毒没解掉,人先是流血过多给流死了。谢天谢地,大侠您终于扛过来了,这真是大侠的造化!”女人说着,脸上渐渐浮现出一种复杂的表情,显得颇为感慨。
老狼一动不动坐在椅子上,一句话都没有说。
让他稍微感到有些诧异的,是一个似乎不会武功也跟江湖没什么纠缠的女人,对江湖上一些是非,居然知道的这么多。
“大侠恕罪,让大侠喝老身的血,实在是不得已的事
——老身听说过这‘珍还丹’是至阳之毒,大侠您身为男儿身,又正值热血的年纪,本就阳气充盈,阳上加阳,恐怕是凶多吉少。老身没办法,就只能自作主张,用这身贱血给大侠解毒了。女人性阴,用阴性的血,说是可以解至阳之毒,最好是处子的血,效果才好,可这地方,让老身哪里去找?哎,只能用老身这个老太婆的贱血凑合,再说,放血的时候,大侠确实失血过多,身体虚弱,老身自作主张给大侠喝血,也算是补充些气力……”女人继续说着,苍白的脸上不觉渗出些细细的汗珠,看上去也显得颇是虚弱。
也难怪,一个身体本就孱弱的女人,一下子失去这么多血,虚弱大约是难以避免的。
那么多的血,都让老狼给喝掉了。
那可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身上流出的鲜血。
看着女人额头上越来越密的汗珠,老狼怔怔望着,竟一时语塞。
幸好他及时清醒过来。
如若再昏睡上一段时间,不知道老狼能不能救活,可能女人倒是先让他吸血给吸死了。
想到这里,老狼不觉间感到一阵后怕。
“大侠……”女人看着老狼逐渐恢复了血色的脸,似乎很是欣慰地点了点头,突然,扶着椅子扶手,颤颤巍巍站了起来。
她的身子的确虚弱地有些超乎老狼的想象。
谁知道他像个婴儿般吮吸半天,到底吸下去女人多少鲜血?
事到如今,只好先劝她好生歇息几日,剩下的事,却慢慢理会。
也只能是这样。
“大侠……”让老狼没想到的是,原本还想着请女人先坐下来,不等老狼开口,那女人却抢先一步,对着老狼喊叫一声,又跪在了老狼面前。
这女人,今日这到底是怎么了?
“大婶快起来!快快请起!有什么事坐下来慢慢说……”老狼一个箭步蹿上去,一把拉起女人,又按着她坐在了椅子上面,一口气说道。
生怕女人又跪下去,老狼稍稍退后了一点站在那里,没急着坐。
突然,他自己都感到有些诧异。
方才情急之下,反应居然如此之快?
又暗暗试着动了动内力,几乎可以运用自如了。
可能是女人的血真的起效了。
看这恢复的速度,何止的起效,简直就是奇效。
“大侠请坐!”女人抬起头看着老狼,轻声说了一句,神色突然变得暗淡起来。
老狼看女人坐安定了,感觉总这样站着似乎也不太合乎礼仪,随手扶了扶椅子,自行坐了下去。
他的脸色还有些许苍白,可腰杆早已挺得那般笔直。
“大侠在上!请大侠恕罪!”女人说着,略微站起来一点,冲老狼欠欠身,又坐在了椅子上,垂下头,脸色一红,声音突然间低了下去:“大侠恕罪!真的是老身的过错,先前让大侠……哎,说出来真是丢人,大侠请别见怪!老身姓冯,本是一庄户人家的女儿,说来也有十六七年时光了,真是丢人!丢死人!那会仗着年轻,模样也不算太丑,被丁公子看中,自己也是贪图丁府的富贵,就这样稀里糊涂跟了丁公子,又在丁公子府上生下我那苦命的姑娘!哎,都怪老身糊涂——丁公子那人,想必大侠您也听说过,哎,让老身怎么——怎么说呢?真是丢人!造孽啊,真是造孽!也不知道老身上辈子造了什么孽,让老身进了丁府?丁公子那人,真是……哎,老身真是说不出口啊!大侠勿怪,也怪老身一时糊涂,想着大侠的恩情无以为报——这,老身的确也有些私心,就是想请大侠帮忙找寻一下我那可怜的姑娘!都怪老身糊涂,想着用这残花败柳的身子酬谢大侠,生怕大侠不答应,就偷偷地——哎,让老身怎么说呢?真是羞死人了,老身偷偷在大侠吃的酒菜里放了些——放了些,就是——就是那什么——那什么药!真是羞死人了——大侠您也知道,老身毕竟是从丁公子府上出来的,他那个地方,啥都没有,就是不缺这种羞死人的药!哎,老身糊涂,差点败坏了大侠您的威名!老身该死,请大侠恕罪!”
原来她姓冯?
老狼听着女人的话语,不觉又抬起头盯着那张脸看了两眼。
早就听说过江湖上曾经有个艳冠群芳的冯姓女人,不知何故跟了丁晓义。却没想到,这个传说中的女子,居然就是如今坐在对面的行乞女人。
冯氏絮絮叨叨说着,脸色越来越沉,渐渐地,又带上了哭腔,继而,又滴下了眼泪。
老狼跟着也是心头一沉。
他默默坐在冯氏对面的椅子上,一句话都没有说。
让老狼没有想到的,是凌水姑娘居然是丁晓义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