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释前嫌的童颜与阿萝无疑将会成为公孙洵身边最得力的干将。
童颜心思活络,为人机警,常常能看到旁人注意不到的地方,就好似她一进舛啓便第一时间想到了公孙洵的身份问题。
“阿萝,公子的身份不会泄露吗?”这是童颜一早就想问的问题,可自进入舛啓后她始终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虽然舛啓国力不强,可想从这里逃出去,却不知要比郢都难上多少倍。”
童颜深谙毒术之道,她十分清楚穆淳远的实力。若这位老王爷想要留下几人的性命,也不过就是须臾之间罢了。
阿萝知道童颜在担心什么,她微微一笑,直言道:“放心吧。短时间内不会有问题。”
“怎么说?”童颜虽也聪慧,可论起算计人心却是远远不如身在幽冥司的阿萝的。
“这些年,舛啓为了保全自己几乎都是保持中立的态度,他们既不敢得罪南陈也不敢得罪北齐。这一点就连我都知道,更何况是新任的南陈王高岐。像高岐那么精于算计的人是绝不会将殿下的身份公之于众的。洵亲王这三个字在北齐王心中的地位可是众人皆知的,如果你是舛啓陛下,一旦发现北齐亲王正在舛啓避难,你是会杀了他挑起两国争端,还是将其安全送回,就势抱住北齐的大腿呢?”
被阿萝这么一问,童颜瞬间心中了然,她点点头,回应道:“我明白了。对于高岐来说,暴露公子的身份对他来说有百害而无一利,且一旦公子身份暴露,反而可能促成了舛啓和北齐的合作。”
“不仅如此,你再想想,若被天下百姓知晓南陈新帝曾被一个北齐亲王耍的团团转,高岐这颜面又该往何处放呢?”阿萝的嘴角噙着坏笑,仿佛眼前已出现高岐捶胸顿足的模样了。
“像那种畜牲,就该身败名裂而死。”童颜的眼中满是愤恨,阿萝知道她定是想起了若若。
阿萝轻轻拍了拍童颜的肩膀,“你不是说过吗?若若定然已成功在他体内留下了毒药。高岐的死不过只是早晚的事,就让我们好好替若若看着他的结局。”
这一夜,阿萝与童颜二人畅谈许久。没有了隔阂,两人之间倒不禁生出一丝惺惺相惜之感。
事实上,童颜与阿萝本就是一种人,她们童年不幸,都是靠着自己的智慧和坚忍,摸爬滚打才在江湖或幽冥司这种人吃人的地方占有一席之地。
次日清晨,穆淳远早早便进了宫,将昨夜公孙洵所言之计尽数禀告舛啓陛下穆天赐。
穆天赐虽亲政不久,却是一个难得的从善如流的好皇帝,听了穆淳远之言,他当即决定启用埋在西奴的钉子,将拓跋柔已死之事传扬开来。
穆淳远自还政后,为避免有心之人挑拨是非,故而常年称病不朝,安心做个闲散王爷。此番入宫也是趁着陛下还未上朝提前请见的。
“皇叔,您已称病许久,难不成是打算往后都不参与朝政了?”穆天赐见穆淳远说了正事就着急要走的样子,心中微微有些难过。他自幼跟在穆淳远身边,幼年登基也是一路受穆淳远照拂,及冠后,穆淳远更是第一时间就将权利尽数交还。对于穆天赐来说,穆淳远是这时间最值得他信任和敬重之人。可偏偏自己的这位老皇叔是个执拗的性子,为了那些根本不曾发生的事情便坚持退出朝堂。尽管穆天赐拗不过,可他心中还是一直希望穆淳远能够回到朝堂。
穆淳远知穆天赐性子,他淡然笑道:“陛下,唯有如此你我君臣叔侄方能长久。”
“皇叔。”穆天赐无奈叹息一声,“您为何就不能信侄儿一次。莫说这朝堂断不敢有人议论皇叔,即便是有,朕也不会相信的。”
“陛下,三人成虎的道理您自幼便懂。何况老臣虽退隐朝堂,却也不曾放下过对舛啓的责任,不然也不会大早晨的就来敲陛下的殿门了。再者说,洵儿回来了,陛下该知道,雲和是老臣一辈子的遗憾,如今洵儿能够回到身边已是上天莫大的眷顾,老臣年迈,能够留给孙儿的时间不多了,我只想好好看着他,多享受几年天伦之乐。”
穆天赐自知再劝也是无用,便也只好作罢。
穆淳远自皇宫回来便直奔南院,可南院一片寂静,令人隐隐不安。
穆淳远出门时时辰尚早,公孙洵尚未睡醒还有情可原,可如今已是辰时,院中仍无动静,的确有些反常了。
一种难以压制的慌乱顷刻间自穆淳远心底蔓延开来,他大步走向南院正殿,甚至都未曾想过叩门便径直推门而入。
当穆淳远看到公孙洵安安静静地躺在榻上,慌乱的心才稍稍安稳下来。
童颜和阿萝此时都守在公孙洵身边,见穆淳远进来忙起身施礼。
“见过王爷。”
“不必多礼。”穆淳远三步化作两步走,来到床边,“洵儿病了?”穆淳远精通医术,只一眼便看出公孙洵身体有恙。
童颜见穆淳远欲为公孙洵把脉,遂一边闪身一边说道:“公子只是舟车劳顿,再加上心绪不佳,这才害了寒症,倒也不打紧,喝几服药便可痊愈。”
穆淳远点点头,却还是不放心地搭上了公孙洵的脉。不过片刻功夫,穆淳远的一双眉毛就恨不得拧在一处。“这孩子何以这般忧思?小小年纪,竟是如此郁结之象。”
穆淳远叹息一声,收回了搭在公孙洵腕上的手。“哎,都怪外公没有早些找到你。”说完这句话,穆淳远忽然起身,看向童颜,问道:“洵儿这症状,你欲如何下药?”
“炙甘草两钱、炮附子四钱、白术两钱、桂枝四钱,煎服即可。”童颜毫不迟疑地回答道。
“倒是不错,这甘草附子汤确实对表里阳气俱虚且风湿两盛之证有奇效。可这附子本身可是毒物啊?”穆淳远再次考问道。
童颜苦笑一下,“我说老王爷,这附子确实有毒,但只需提前煎上半个时辰毒性自然也就无碍了。您这般考我,可是不信任我的医术?”
阿萝无奈地摇摇头,看童颜那样子,若非眼前之人是穆淳远,她怕是早已耐不住性子发火了。
“信得过,信得过,但是丫头,你还能更好。”穆淳远毫不掩饰对童颜的欣赏,看这架势是打算收她为徒了。
阿萝好笑地看了看仍旧昏睡的公孙洵,心中暗暗想着:殿下这位外公还真是个老顽童,前一刻还在忧心孙子的病情,转眼间便又去考教未来徒弟的本领。哎,也不知这一幕若被殿下看到是不是也要哭笑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