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O七九回桃溪难拒武陵人,野魄尤归沉戟汜
书名:华山剑侠录 作者:移剌大王 本章字数:9032字 发布时间:2024-03-11

第七十九回 桃溪难拒武陵人,野魄尤归沉戟汜

平平仄仄仄平平,仄仄平平平仄仄

 

回目注,汜sì,四纸。

回目解,桃溪,桃花源。武陵人,《桃花源记》中入桃花源之渔人。

 

 

八百里之外,襄樊郡城荆楚剑门之内寂然无声。

苏鸷、酋厉、韩剑戟正立在雷徎尸体之前!

“我去放风?”韩剑戟自告奋勇,苏鸷摇了摇头:“二弟,你心细些。”

“小弟明白!”

酋厉健步转身,攀上牖户,提一口气轻巧纵到房上,身法干脆利落!

苏鸷这才与韩剑戟二人揭开雷徎尸身衣裳,惊见死者胸前那道极深伤口。韩剑戟轻叹了口气:“想不到雷掌门一代宗师,竟这般不明不白死于小人之手!”

“蹊跷!”苏鸷心细如发,从怀中取出苍玄锥,比照伤口,不禁咦了一声!

“怎了?”

“不对!正面这处并非致命伤!”

“何以见得?”

“我门暗器比之别派为巨,老韩,你来看!这苍玄锥宽处足足两寸有余,可这伤口只有一寸来长,乃是极细的利剑所创,但纵然如此,伤口深度亦不过七分,显未贯穿心房,何以致命?”

苏鸷陷入沉思,韩剑戟来回踱步,与他眼光相触,二人同时一惊,极有默契得将雷掌门尸体翻至面孔朝下俯卧,同时看到其背脊上一只淡淡掌印!

“腾龙掌印!”

“这是丐帮的腾龙掌!”

二人不约而同一声惊呼。韩剑戟大怒,在屋内急速走动:“早年听说那些叫花子虽然邋遢,却大多是正直之辈,没想到竟也投靠了九锡门!简直反了天了!”

“也可能是南派所为!”

“听闻九藏髑虎以毒功见长,难不成亦精通‘腾龙掌’?”

苏鸷不置可否,仔细检视伤处,并按压掌印:“蹊跷!”

“怎么个蹊跷?”韩剑戟发问,寻着苏鸷目光所向亦朝掌印按去,发觉背骨坚硬,叹道:“雷掌门真神人也,硬吃了这一掌,肋骨全然无损!”

“这才是真正的致命伤!这招栽赃嫁祸之计当真毒辣!”苏鸷在掌印旁发现一宽不及半寸之极深伤口,内里显出紫黑之色!

韩剑戟仔细观看,二人正不及述说,酋厉纵入房内,急道:“中计了!外面都是刺客!快走!”

“不慌!按宗主计划行事!”

门外无数黑衣人手持钢刀合围而来,而利刃上闪烁幽幽绿光,显然喂有剧毒!众刺客驻足不前,齐刷刷望向头领,那人微微颔首!

众贼正待一拥而入,墙壁忽然倒塌,无数劲道猛烈暗器爆射而出!数名黑衣人首当其冲,身死当场!

“小心!”

黑衣人头领一声断喝,刀法水泼不进,轻巧弹飞苍玄锥!一头硕大无朋巨鹰驮着二人,借机掀翻屋瓦,继而一飞冲霄,转瞬不见踪影!黑衣人急速朝屋内奔去,雷掌门尸体竟被油火覆盖,顷刻间已烧得焦黑难辨面目!

“大哥!怎办?”

众杀手正欲救火,却被杀手头目拦住,拾起地上苍玄锥,冷笑道:“本来还要嫁祸给丐帮,既然这苏鸷如此逞英雄,便让他一人承担这罪孽好了。兄弟们,我们走!”

九天之上,大鹰载着二人展翅疾飞,两日间便到了冀州,自苍穹之上向下望去,大河两岸龙城军将士密密麻麻数之不尽,行军阵势绵延数十里,俨如长龙。

苏鸷皱眉,瞅着鹰背上那被覆盖棉被又被玄冰真力包裹之物,不时有冰水自其上滴跌落凡尘,不禁又是哀恸。韩剑戟道:“咱们去找夏王?”

“不!此时并不方便与夏兄相见,况且我功力未及精纯,还是按照约定行事吧!”

“也好!”大鹰载着二人,朝戾山飞去。一道影子从山中瞭望,竟自跟了过去!过不多时,便到了戾山山口结界处。

“为何听到人声?”苏鸷站在戾山山腰,正手握‘桃源令’,警惕回望身后!大鹰瞠目而视,良久后答道:“大哥自可放心,此处并无生人!”

“是啊,没有生人,只有两个熟人一头鹰,外加一个死……”韩剑戟一贯口无遮拦,连日劳累,此时行将安稳,不由得满心欢喜!苏鸷侧目肃然:“老韩,兹事体大,别老胡说八道。”

韩剑戟咧嘴一笑:“兄弟快些施法,我还没到过宗主所说这什么‘世外桃源’的福地洞天呢!”

酋厉仍旧保持鹰身,笑道:“那里也没什特别之处,只是‘灵气’浓郁一些。”

黑影自山石后冒出半截身子,仿佛无骨之傀、无皮之偶,诡异之极!

苏鸷浑身激灵灵打颤,运起前时所创神功,身周三尺气浪翻滚!他身子一扑有若脚踩浮云,化身苍鹰疾速滑翔而来!

“这苏鸷的轻功已然精进到了这般地步!大意了!”黑影大骇,万不及躲闪,只得拼命缩入石中!

“纳命来!”苏鸷大喝一声,五爪伸出,那黑影竟化作雾气消散了!

韩剑戟、酋厉亦赶来,二人惊奇道:“怪哉,这人修了什么邪法?”

苏鸷回望身后结界所在,低头瞅着手中桃源令,凝重道:“此地不宜久留!”

三人快速离去,又换了一处隐秘地方!不久后,山谷中一阵光芒闪烁,几人便凭空消失了。

“可惜!可惜!可惜!”那人影在极远处现身,双手变换法诀,将光芒内所显尽数以水镜秘法录下,而后叹了三叹,悻悻然离去。

白石山中,仆兰赫懊恼起身,挥手将条案上茶盏击碎:“难矣!”

刘漾附和道:“主……”

“滚!!”仆兰赫心情莫名恶劣,和声如雷,滚滚而去!刘漾匍匐在地,低声道:“但能为主人分忧,奴粉身碎骨亦无所悔!”

仆兰赫叹了口气,回想苏鸷方才手中桃源令,缓缓倒了一盏茶,慢慢饮下:“爱卿起来吧。”

“奴不敢!”

刘漾仍旧跪伏在地。仆兰赫将他扶起,平复心绪,颓然道:“纵然说了,汝亦无能为也!”

仆兰赫百无聊赖,从案上取来一册书翻看:“未想到不仅夏贼防范极严,便是他手下爪牙也变得如此厉害!今次追了整整五日,终究空手而归!”

刘漾不敢再问,仆兰赫话多了三分,自言自语道:“夏贼先我一步入局,占据山河险要,又得民望。要败他终究极难!唯一可解处,便在其根本,若能仔细探查一番,或能有一二线索。”

“何为其根本?”刘漾壮着胆子发问,仆兰赫亦不抬首,一面翻书,一面淡漠道:“夏贼曾辟一界,自有规矩,自成方圆,广如华夏,渊若云汉,便是其根本。”

“这……”刘漾瞠目不知所对。仆兰赫冷笑:“便说你这蠢物帮不上忙!”

“奴愚钝,恨不能替主人分忧!”

“要去那处本自极难!去不得便去不得!还有一处却大可一试!”仆兰赫眼中泛起光芒!刘漾抬首:“愿闻其详!”

“夏贼师出逍遥门!”

“逍遥门?”

“那逍遥门本为凝阳祖师所创。祖师早年曾开辟一处世界,夏贼便是在那处世界中生、养、壮、大,此界亦如华夏广阔,又无禁忌。若能入内,溯夏贼之本源,甚至一探逍遥门究竟……”

“原来如此!”刘漾恍然大悟。

仆兰赫皱眉道:“现今难处,便在那‘门中之匙’!”

刘漾笑道:“主人,奇淫巧技之属,臣亦知一二……”

“不然!”仆兰赫摇头,真力自手掌心凭空而现,瞬间化作五色彩气,凝作‘桃源令’模样:“那‘钥匙’形制要求极严,大小不逾毫厘,轻重不逾锱铢,纹理不越规矩!若换做常时,我自去招揽些工匠,旷日持久也能做出一枚,而今天下大乱,兵戈大起,咱两个一旦离开此地,立时便被夏贼暗探截获,遑论成事!而变局却又近在眼前,若再拖延……哎,当真是进退维谷!”

刘漾瞅着这飘忽不定的五色气团,疑惑道:“这钥匙莫非是‘气’所成?”

“自然不是,此物乃是陨铁所铸!只需灌注真力于其内,在特定方位,便可进入凝阳真人所开辟那世界!莫非……”仆兰赫看他欲言又止的样子,心底莫名期待。刘漾笑道:“主人若能绘出此物精细处,奴依样葫芦大可用硬木做一个试试。只是有两个难出,一则是这气钥形制飘忽,做不得准;二则是木头再硬再重,怕亦与金铁有别!”

仆兰赫郑重道:“第一点不难,我自有法要爱卿细观此物,第二点亦有法可解。”说罢,他手掌神力凝聚,化作一只无形之爪,从诸葛鸿丹房中抓来一根奇木,而后递去,刘漾接过,入手处无比沉重,又坚硬之极,有逾金铁!

“这是何物?”刘漾大奇,仆兰赫郑重道:“建木之枝!”

“建木之枝?”

“建木,百仞而无枝,处西若水之上,太昊爰而登紫极。干虽无枝,顶上却有九枝。想来诸葛鸿老贼所藏便是其一。”仆兰赫引经据典,侃侃而谈,惊得刘漾咂舌不已。

“汝若能以此木雕成,吾可施秘法,或轻一两,或重千斤皆轻而易举!”

仆兰赫观其神色,不由得心头狂跳,强自抑制激动,凝视之:“爱卿莫非戏吾?”

刘漾肃然:“若臣能亲见此物,断可一试!”

仆兰赫大喜,十指勾连,催动法决,顷刻间一道水幕现出!

刘漾双眼圆睁,尚未看清一二,便在仆兰赫拉扯之下迈步进入水幕,立时身处戾山,手抚花草,鼻闻幽香,当真如临其境!

“这里是?”

“这是本座前时用水镜秘术所录景象!除却天地奇宝、诡命奇人之外,余者皆可录入此术中,其形、制、魂重、魄格等,与真物一般无二!爱卿,前面那人手中所持之物,便是本座所述说之桃源令!”

“是!”刘漾迈步走到‘苏鸷’面前,‘苏鸷’正缓缓抬起右手欲灌注真力,洞开世界!

“定!”仆兰赫单手起决,水镜术内万物凝滞!刘漾大奇,仔细观看桃源令形制大小,更欲扒开苏鸷手指,细看令牌正反纹理。

“散!”仆兰赫再施法决,除却桃源令外,水镜术内其余景、物、人尽皆消散!刘漾看了个真真切切,更拿在手中掂了几掂,旋即闭目不语。仆兰赫眼神热切,心头怦怦乱跳。

“主人,奴可试为之!”刘漾睁开双眼,神色从容。

仆兰赫惊喜万分:“若此事成,爱卿为‘我门’第一功臣!”

刘漾起身,寻来一副雕刀与若干木材,便即着手为之,只三个时辰,便草就一雏形,竟与桃源令有九分神似!仆兰赫狂喜:“爱卿大才!为何不直接用建木之枝来做?”

“奴……”

“贤弟以后不必如此称呼。”

“万万不敢!万万不敢!”刘漾叩首,仆兰赫笑道:“弟若不愿,便自称臣,无需见外。”

“臣肝脑涂地亦要报答神主!” 刘漾喜悦激动,起身后,拾起建木之枝道:“算上前次欺主,臣今日第二次做这活计,若一个失手损毁这太古奇宝,定误了主人大事!”

仆兰赫又惊又喜,笑道:“爱卿真乃天纵之资也!汝一准饿了,本座去给你做些吃的。”

“怎敢劳烦主人!”刘漾尚自惶恐,奈何仆兰赫早已奔去柴房所在。

数日以来,河北军马调动频繁,胡成所辖已不足三千之数,正游走于州郡之间牵制羯乕主力,探马四下截取消息,获知羯乕大军动向。

这日间,戫儿身着甲胄,神色愤懑,在林间一个人赌气,用马鞭来回抽打杂草。顾幼锋、水婈君策马追来。博恒责备道:“你这小娘,让我二人好找!”

“大王是骗子!天下间最大的骗子!”

婈君噗嗤一笑,握住戫儿肩头,安慰道:“何以见得!”

“大王前几日夜里明明说要咱们随他去益州,征东将军留在河北作战,前几日大军急匆匆拔寨,却以军令强留咱三人在此地,雪将军也不替人家说句公道话。”

顾幼锋欲言又止,侧首望向妻子,婈君示以眼色,二人神情古怪,谁知闻诗戫竟视而不见!见他二人不加理睬,急的抱住膝头抽泣。

顾幼锋叹了口气:“枉你冰雪聪明,此时竟成了个小糊涂蛋!”

戫儿气急:“顾大哥哥才是糊涂蛋!”

三人说话间,征东将军率领几名亲卫走来。闻诗戫侧过脸不加理睬。

“你们几个在远处等本将。”

“是!”

征东将军神色威严,支走亲卫后龙行虎步而前,莫名让人心悸。闻诗戫一阵恍惚:“大胡子将军这几日怎这模样,简直换了个人!”

“戫儿!昨日本将教你的枪法可曾习练!”

“哼!未曾,大王说话不算数,将军定也是一般,便是习练了又如何,到时还不是百般推诿,不肯容我离去!”戫儿赌气,征东将军面色一寒,沉声道:“闻诗戫!”

声势俨如虎啸,戫儿心头震恐,不自禁单膝跪倒:“民女在!”

“此乃军中,若再有下次,定军法从事!”

“是!”戫儿面色煞白,抱拳一诺。顾幼锋、水婈君搀扶起她,对征东将军笑道:“爹爹别吓坏了戫儿妹子!”

戫儿闻言一惊,瞠目细看征东将军胡成双眼,赫然乃是重瞳,惊呼道:“大王……”

胡成脱下兜鍪,又复摘下假面人皮,这才露出真面目,不是夏王又能是谁!

“戫儿,本王可曾食言?”夏王微笑以对。

“好哇!顾大哥哥,水姐姐,仇老前辈,还有大王,你们竟合起伙来骗人家!”闻诗戫恍然大悟,一双玉拳不停锤击婈君。顾幼锋笑道:“那日大军离去之时,‘大将军’不停朝你挤眉弄眼,而‘征东将军’却不苟言笑,这几日对你更格外照顾,两位将军言笑神气有若云泥之别,闻小妹子却心有旁骛,熟视无睹,这又能怪谁!”

戫儿面色羞红,夏王正色道:“戫儿,枪乃百兵之王,与箭法并重,日日习练亦未必精熟,前几日你魂不守舍,未加细看,今次我再演练一番,看仔细了!”

话音未落,远处亲卫递来一杆长枪,夏王持枪在手:“博恒,且一试以剑破枪!”

“是!”顾幼锋眼中满是兴奋,又加倍紧张!

夏王长枪虚刺,顾幼锋撩剑亦不敢用老,只数着便被一击刺中。夏王凝而不发,道:“再来!”

“是!”

二人你来我往,激斗八次,最长久时,顾幼锋游走全场,支持了顿饭时辰方才落败,其凶险处,令戫儿、婈君看得心驰目眩。

“博恒,不如来日……”

“殿下,再来!”

夏王点头,再次提枪,枪尖如出水蛟龙,游走不停,顾幼锋突然射出右手长剑,夏王闪身躲避,只这瞬息之间,顾幼锋早已摸出怀中匕首再度射去,夏王凌空一脚踢飞,身形显出一丝破绽!顾幼锋视死如归,抽出左腰处青釭宝剑揉身而上,欺近夏王身前八尺!

“好!”夏王大喜,身形大开大阖,欲施杀招,忽而‘咦’了一声。原来顾幼锋却凝剑不前,黯然道:“我那两剑力道不足,若非殿下故意相让,又怎能容我近身相搏!”

“博恒已今非其比,况且短兵破枪本自九死一生,你又重伤未愈,来日再比不迟!”夏王收势,轻抚其肩。博恒大受鼓舞,将‘青釭’插入剑鞘。

戫儿拍手雀跃,旋即低头:“大王!戫儿知错!”

“时不我待,只争朝夕!屠神卫考核六项之中,以长刀破枪最为艰难,亦最为严厉,届时本王将亲自下场考教,若戫儿过不去这一关,便老老实实待在此处,再不许提及西北之事!” 夏王言语鼓舞,将长枪递给亲卫。

“大将军,顾将军,你两个真神了!”众亲卫无不赞叹,夏王微笑鼓励。

“若按水姐姐所言,屠神卫考核分做马术、弓术、剑术或刀术、枪法、投技、力技六类,分做甲乙丙三等,大王要我过了乙等才算合格,其余也就算了,刀剑术却是最难!二十五次中,必须赢得一次长枪,大王枪法又这般迅捷,该如何是好!”

正在此时,夏王忽而瞥见远处山头立着二人,亲卫便欲带人前去,被喝止住。

“汝等先回,传我令,军中敢有言夏王者,杀!”

“是!”

亲卫离去之后,夏王朝山头传音:“陈掌门!”

音波如剑,纵横百丈,两人早已自矮山上纵下,闻诗戫看的真切,满心欢喜,便欲呼喊,被婈君捂住口鼻:“戫儿,军法!”

闻诗戫忙用手捂住嘴巴,不停点头。片刻之后,二人近前。原来竟是陈嵕极与陈烄祖孙二人!这数月来,陈烄脱胎换骨,竟已长得六尺五寸有余!

夏王大感奇异:“陈兄为何不在谷中休养生息?”

“听鹰爪门苏掌门说夏兄有难,我自不能袖手旁观!夏兄若有用得着地方,我陈嵕极便是赴汤蹈火,亦愿为之!”陈嵕极又朝陈烄侧头一笑:“我孙儿粗知军规,武功又得了三四成火候,自保不成问题!”

夏王摆手笑道:“陈兄不必如此,小弟尚能应付得来!”

陈嵕极面色不悦,昂首傲然道:“夏兄莫非看不起我?陈某岂是知恩不报之人?莫说是青州那些不知尊卑礼法的孽畜,便是我爹复生,若做下祸害苍生之事,陈某也定会大义灭亲,亲手斩下其头颅!”

顾幼锋冷笑:“陈掌门快人快语!令在下佩服。就怕局面当真如此!”

陈嵕极尤自带着面具,只一双眼中满是真挚。夏王不假思索点头道:“既如此,陈兄且随小弟在军中待上几日。”

“但有所命,万死不辞!”陈嵕极大喜。

“大将军,此事怕是不妥!”顾幼锋上前,夏王将他拉到一旁细说。闻诗戫和婈君这才上前叙话。陈烄甚是欢喜:“戫儿姐姐!”

“烄儿竟已长得这般高了!”闻诗戫欣喜异常,将陈烄视若亲人,轻抚其头,摸到头顶上发髻,掩口而笑:“娇儿竟也束发了!”

陈烄羞涩道:“阿翁说,出来行走,若仍是孩童状,定然叫江湖朋友耻笑。”

闻诗戫点头,忽而一奇:“不对啊,几个月前烄儿得了原来身子,不过也只有这般高!”戫儿不停比划,婈君笑道:“你忘记了,大王那世界颇为特异,外面三月,内里三年。烄儿自天都朝会之前便已入内,至今已过四个月,那便是四年时光!”

戫儿恍然,回首望向远处。

顾幼锋皱眉不语,夏王道:“陈嵕极一代宗师,为人正直,他年少时也曾欲报效宗族,可惜陈氏一族传到其父陈昌爚手中,族人变得奸吝贪鄙,割据青州十一郡,也不思与民生息,专嗜横征暴敛,鱼肉州郡,百姓苦不堪言。陈嵕极看不惯其父所为,屡次顶撞,惹得其父不快,太子之位大为动摇,恰巧又被族人彀陷,陈昌爚便废除其太子之位,将其幽禁,却不想陈掌门彼时武功已然出类拔萃,数百甲士围攻之下,拼着身受重伤,仍旧突围而出,更在陈氏都城城墙上当着数十万百姓与过万禁军之面,割破手指,发誓与陈昌爚断绝父子关系!”

“当真烈丈夫也!”顾幼锋大为震动,听的饶有兴趣。夏王点头:“后来赵延子与麟儿带兵剿灭青州陈氏时,陈嵕极已加入八风门,自也未回归族中阻拦。直至陈刓只身出逃投奔他。彼时陈嵕极已然继位为八风门门主,更公然包庇陈刓。我思前想后,觉他乃是被陈刓花言巧语所惑,是以并未率军威逼其宗门。陈嵕极更是艺高人胆大,竟一人一马直入龙城军中,欲行刺我!”

顾幼锋笑道:“陈掌门当时并不知晓大王便是生死门主。”

夏王微笑点头:“那次他施展紫金双刀神技,本抱着必杀之心,谁知自未得手,自然震撼非常,我当时还有要事,深知三军齐上,其未必能截住此人,又怕将士无谓牺牲,便与他约定一月后华山上一决胜负。而郭桐双、胡太平等屠神卫见我施展江湖绝学大异于军中枪、剑术,便央求我传授,我思前想后,深觉也是美事一件,若再有江湖刺客刺杀军中主帅,而众将士亦知晓轻功、真力与剑、掌、暗器等功夫,那便能轻松应对,此乃后话。”

“后来怎样了?”顾幼锋还待询问,陈嵕极、陈烄、水婈君、闻诗戫缓缓走来。夏王又复带好人皮假面,带众人回转营中。

“阿翁?”陈烄在路上偷偷用手拉扯陈嵕极,而后传音:“大王竟这般信任?”

陈嵕极眼神复杂,冷峻道:“彼千古人龙,其胸怀肚量非常人可测耳!”

众人步行良久,辕门就在眼前。

“阿翁!当年您和大王决战到底谁赢了?”陈烄又再发问,陈嵕极不答,一眼望去,心中思潮反映,不由得低声感叹:“当年我一人一马独闯辕门,未想到今日竟再见此景!”

叛军河北大营绵延十余里,陈昌爚、陈刓祖孙二人正自朝辕门走去,身后将士正推着一个囚车远远跟随。辕门外老远便听到帅帐中羯乕厉声咆哮!

“一群废物!”

羯乕摔裂手中金杯,怒喝声吓得众将噤若寒蝉。羯兕不停叩首,羯虬跪在地上并不出声。

“兕儿,你令朕太过失望,五百具甲铁骑,竟只有一百余人生还。你竟还有脸回来。”

“父皇,夏贼是魔星转世,他周身铜头铁骨,刀剑难伤,一人便屠戮了我军三百余将士!儿拼死一战……”羯兕不停辩解,却不闻父皇话音,抬首时吓得胆寒,跌坐地上不住倒退。羯乕狂笑无声,露出满口獠牙步步紧逼。

“父皇动了杀心,完了!完了!”羯兕身子颤抖,羯乕拔剑起身,一脚踹翻羯兕,以利剑指其咽喉:“废物,哪里生得像朕!?”

羯兕欲反抗而不可得,谁知羯虬竟抢上一步,抱住羯乕大腿:“阿翁,此事原不怪叔父!是孙儿指挥不当。要杀便杀孙儿吧!”

“给朕滚开!”羯乕大怒,起脚便踹,谁知羯虬竟一手握住羯乕大腿,空手抓住羯乕手中利剑,帅帐中只余下鲜血滴落声!羯兕面上顿感温热,众将士大气不敢出。

羯乕原是喜怒无常之人,竟在此时放声大笑,一把拉起羯虬仔细端详:“可惜,你也只是有夏儿三分影子!”

“求皇爷爷降罪!”羯虬、羯兕同时跪倒。

“罢了!”羯乕转身坐入椅中,心底黯然:“若我义子慕容夏尚在人世,何惧那夏王元曦!”

“什么事惹得陛下如此生气!”陈昌爚微笑迈步走进帅帐,羯乕皮笑肉不笑,手指身旁空着的一把交椅:“陈兄当真守时,来,坐!”

“陛下今日进展若何?”陈昌爚未坐稳便着急发问。羯乕皱眉,目扫下诸人,羯兕、羯虬死里逃生,忙与众将退出帅帐。

陈刓亦跟随二人出来,轻轻拉扯羯兕:“你与他交过手了?”

“初次!”羯兕点头,双手微微颤抖,再不愿多说。陈刓皱眉不语:“羯乕目下拥兵十五万,虽说大多乃是新兵,余下泰半亦不过乌合之众,却也不能小觑,更何况羯兕一贯谨慎,首战夏贼怎会轻敌?”

“刀尊……”羯虬抱拳一礼正欲叙话,却被羯兕打断:“你来此做甚?”

陈刓也不隐瞒,低声直言道:“欲与汝合兵一处。”

“这……”羯虬甚是不解,羯兕眼中警惕之极,陈刓仔细述说。

帅帐之内,陈昌爚亦对羯乕大吐苦水:“陛下,起事之前,原以为我等乃是拯民于水火的救星,想那夏贼倒行逆施,州郡百姓定然百里迎师,箪食壶浆。谁知……”

羯乕苦叹:“陈兄所言甚是,河北数州,除却以前数百老部下与几千儿郎之外,便只有流寇、山贼、盗匪来投,我挥军占据冀州五郡、数十县,再无往日百姓拥戴之局面,当真叫人心寒之极啊!”

陈昌爚面色悲痛,心中却在冷笑:“你这杀人魔头,当年独霸幽、冀二州与辽东,百姓迫汝淫威,道路以目,汝身死后,百姓无不拍手称快,今日死而复生,视民之不附亦无悔过,当真以为自己是圣人降世了。”

羯乕细观其色,嘿嘿笑道:“陈兄战况若何?”

“分兵守城,不如合并一处!”陈昌爚不答,竟单刀直入。

羯乕面色一寒,手指握紧酒杯,笑而不语:“嗯?”

“陛下虽拥兵极盛,奈何夺一地便分一伍,占一城便遗一师,如此下去,未过河北怕已无精兵可用,今岁河北又乏粮……”

“陈兄不妨直言!”羯乕面色阴沉,身上杀意蒸腾,大步上前,一把握住陈昌爚手臂,双眼如欲噬人:“此贼知我底细,威胁太大,而此局变数亦大,若他敢有丝毫不善,拼着不顾九锡门,也要撕毁盟约先杀此贼!”

陈昌爚大笑:“陛下勿虑!勿虑!兄弟亦有此困,这才直言相告。”

“哦?”羯乕大奇,缓缓松开其手臂。陈昌爚奋力锤击小几,恨恨的道:“弟之窘困更胜陛下。九锡门在青州根深蒂固,我陈氏已然形同傀儡,凡青州所辖六郡六十五县目前虽已全数被我占据,可除去陈氏别院尚有部分粮草囤积外,其余郡、县城内存量仅足百姓旬月食用!”

羯乕大惊失色:“粮食都去了哪里?”

“皆被夏贼提前转运至黎阳仓与河阳仓!”陈昌爚长叹一声。

“九锡门隐瞒不报?” 羯乕大怒,双手举起小几,摔成粉碎!帅帐外众将士惊闻异响,忙入内观看,立时又抱头鼠窜而出!远处三人看得一清二楚。陈刓便欲入内,被羯兕拉住:“我父皇正在气头上,这时候万不可去。”

“滚!都给我滚!”羯乕暴怒,在帅帐内来回踱步,心下惶惶然:“若无粮草接济,则大事去矣!”

“兄弟便是念在咱几家结盟情谊之上,这才急忙赶来,如实相告。兹事体大,前几日信中不便明说,这才险些生了误会。兄弟总想着唇亡齿寒的道理。若是咱们老兄弟几人奋力一搏,战死沙场也就罢了,总不能为九锡门元俌那奸贼做了嫁衣!”陈昌爚起身相劝,羯乕眼中大为感动,忙不迭道谢:“陈兄大义!羯乕万不敢忘!为今之计……”

“为今之计,我与陛下合兵一处,疾速消灭夏贼主力,再挥军猛攻幽州赵延子部,到时天下传檄可定!”

“这陈昌爚打的好算盘,他大军无粮,便欲来我军处饱食。”羯乕心底冷笑,面上却装作糊涂:“咱两家合兵一处?”

陈昌爚轻拍手掌。陈刓、羯兕、羯虬三人压着一老者入内。羯乕惊呼:“邢道悛!”

“节度使大人,你自己说罢!”陈昌爚侧首凝视。邢道悛步履疯癫,言语却与常人无异,开口笑道:“羯乕陛下,别来无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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